天字一号缉灵组
林谙还是没吭声。
看那样子,像是这辈子也不打算跟他说话了。
陆惊风缩了缩脖子,感觉对方已经气成了一只沉默的小火龙,等小龙他酝酿完毕,一开口,可能就会从嘴里喷出三昧真火,把自己烧得渣子也不剩。
脑补了一下那个科幻的场景,他咽了口唾沫,有点难为情地,抬手抹平了小火龙额角暴起的青筋。
这是个求和示好的动作,是陆组长目前能想出的最含蓄又不失礼貌的方式,聊以表示歉意。
小火龙危险地眯起眼睛。
还不解气啊?陆惊风的自尊心蓦地垮下去一块。
人就是很奇怪,放在以前,如果是他做错了什么事情,那让他说多少句抱歉和对不起都没关系,反正他也脸皮厚,敢于承认错误是一大美德。但现在却不同了,变得扭捏矫情,脸皮突然变薄不说,更是不想轻易落了下风,年纪长了,反倒惺惺作态起来。
在林谙面前,他到底是渐渐不同了,这种改变不以意愿起止,也不知是好是坏,但陆惊风觉得他还是该收敛一点,毕竟他年长几岁,得让着一些。
那就再等一分钟,一分钟后林谙要是还生气,他就服软认错。
结果,刚过去五秒,没等到小火龙表演喷火,等到一个拥抱。
那拥抱比火还热烈,抵得上千言万语,箍得他紧紧的,差点窒息。
☆、第 78 章
锁紧了, 一只大手就贴着他后脑勺不客气地按牢,恶狠狠地往怀里揉,喘息间像是要将恁大的一个人整个嵌进肋骨的缝隙里。
男性的躯体与软香温玉实在挂不上钩,陆惊风的鼻梁和颧骨硌在对方挺硬的胸膛上,只觉骨硬皮凉,肌肉紧绷,无从下手。
陆惊风偏瘦, 自觉身上骨头比肉多,想必林谙抱他也不很舒服。
但尽管两个大男人的身体枘圆凿方般扞格不入,抱起来哪儿哪儿都手感欠奉, 陆惊风还是心中一喜,犹豫了片刻,抬手欲抚上其脊梁。
林谙却在此时倏然抽身,隔开一臂距离, 掰正他的肩膀,挑剔的目光上下检视几轮, 见他身上只穿着一件褴褛的背心,背心上到处是被利器割开的一条条口子,毛糙的边缘沾染了脏污的血渍,手肘腹部和腿上也全是新添的伤口。好端端的人, 几个小时不见就成了这副样子,林谙的脸色霎时间阴沉得吓人。
陆惊风被他盯得毛毛的,拉了拉背心下摆:“别紧张,都是小伤, 这会儿已经好了,不信你看?”
林谙不信他的鬼话,把人拽到跟前细看,真的发现伤口上粉嫩的新肉迅速长出,伤口已然愈合。
他眉头一挑,惊讶于这逆天的修复能力,但既然人没事,他放下心,神色稍微缓和,转念又脑补出这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是怎么得来的,过程中究竟又流了多少血吃了多少痛,他立马又不爽了,撒开人,抱起手臂,趾高气昂地转向一边。
陆惊风惴惴不安地觑着大少爷阴晴不定的面色,以为他还在记恨自己敲晕他的那一记手刀,也跟着转过去,凑到跟前举着胳膊卖惨:“看到这条伤口没?玻璃割的,老深老长老疼了,割完我还围着操场遛了半天觅阳兽,没失血而亡,差点跑步跑出人命。呐……看在没有你我这么惨的份儿上,咱不生气了好不好?”
“觅阳兽?怎么会碰上那种……”林谙的关切脱口而出,忽而又发现自己应该还是在生气,于是话音戛然而止,又装作满不在乎地瞥开眼,心里其实早就软和成泥糊糊。
陆组长在哄人方面简直无师自通,卖完惨又卖笑,还动手动脚:“给我看看你背上的伤怎么样了,内伤好全乎了吗你就把大清给放出来?不让你跟着是有原因的,负伤还要出任务,我心疼的。”
闻言,林谙终于纡尊降贵地转过脸,一把拎起他的手腕,目光灼灼:“你再说一遍?”
“不让你跟着是有原因的。”陆惊风弯着眼睛笑,故意装糊涂。
“不是这句。”林谙不依不饶,也忘了还在装生气的事了,沉着脸催促,“最后几个字。”
“我——”陆惊风挠小狗一样挠了挠他的下巴,满足他,“心疼你的哇。”
林谙这心里一下子就舒坦了,皱着的眉头舒展开,而后低下头,小声呢喃,突然扭扭捏捏,竟然有点欲语还休:“我也……”
“你说什么?”声音太小,陆惊风被他这副娇羞的作态一雷,没听清,把耳朵贴过去。
于是林谙跟他咬耳朵,故意呵热气,吐气如兰:“我说我也心疼你,见不得你受伤也见不得你流血。你痛感迟钝神经麻木,习惯了所以可以不在乎,但我情感不迟钝,也做不到无动于衷,我现在心疼得快死掉了,你还跟我笑?笑什么?笑我这么紧张你?”
阵阵热气往陆惊风的耳道里送,耳廓连着耳垂都给烫红了,他也收了没心没肺的笑容,悻悻地盯着脚尖:“说得好听,咬我嘴唇咬出血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心疼了?”
“有吗?”林谙一惊,连忙捏住陆惊风的下巴看过去,果然在他嘴角看到一个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略的细小伤口,当即有点愣怔,回想起厨房里耳鬓厮磨的一幕。
心跳蓦地加快,嗓子发干:“抱歉,我当时太激动了。”
这句话一下子撕开了遮盖在两人头顶的无形的纱幔,旖旎缱绻的画面涨潮般冲回脑海,陆惊风眼波流转,垂下颤悠悠的眼睫,在林谙明晃晃的注视下抿起唇。
林谙捏着他的下巴不松手,陆惊风保持着颈子微微扬起的姿势。随着这个敞开的姿势,一些隐没在昏暗光线下的小细节展露无遗,自然也包括斑斑血迹下可疑的红痕,刺激着林谙的感官,控诉他之前一时情热时犯下的罪。
激动的时候,由于经验少,亲吻和吮吸总是把控不住力道,颈项间的那片肌肤温热且柔嫩,细腻如羊脂白玉,稍微用力就会弄出印子。
林谙的呼吸乱了。
纠缠的目光编织成暧昧封闭的罗网,二人皆陷在里面,呼吸交融,互相渗透,渐渐地,也不知道是谁的目光率先落到对方的唇上,是谁情难自已地表露出无声的邀请,两颗头颅越凑越近。
“唔……”这时,一米开外的地上传来微弱的呻.吟。
居然忘了还有第三者在场!
陆惊风老干部之魂猝然觉醒,脚尖一个用力,红着脸从林谙怀中滑了出去,动作之迅猛,林谙连个衣角也没捞着,深刻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煮熟的鸭子,刚到嘴边就飞了。
“醒了?”陆惊风奔过去,半跪着,把陈启星的头托起来搁在自己大腿上,左右拍了拍他的脸颊,语气温柔,“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陈启星醒是醒了,眼睛也睁开了,呼吸平稳,胸膛有规律地起伏着,生命体征一切良好,只是他仰面瘫在那儿,面无表情,一动不动,黑沉沉的眼珠子直愣愣地望向头顶的虚空,眼眶里还蓄着昏倒前流出的泪水。
林谙走过来,正亲热着,被打断,他本来就心有不满,这会儿看人舒舒服服地枕着陆惊风大腿,小鲜肉长得还挺清秀,半死不活的,由里而外透露出一股子快来怜惜我的娇弱感,林少脑中警铃大作,登时不悦地皱起脸,酸溜溜道:“这小帅哥哪位啊?怎么着?也把魂儿给丢了?”
陆惊风疑惑:“也?”
“我从确认心意的那天起,魂儿就没在自己身上过。”林谙说起骚话来,脸不红心不跳,颇有成日流连花丛的浪子风范,“你一走,我的魂儿就跟着一道去了,留下来的就是一副空空如也的躯壳,状态嘛,就跟他差不多。”
陆惊风:“……”
也不知道陈启星有没有听到,反正陆惊风是听到了,也被狠狠地臊了一把,欲盖弥彰地一顿咳嗽,板起脸摆出大人模样:“他……他跟你不一样,少跟着和稀泥。”
林谙挑眉,阴阳怪气:“是,我们不一样,我比他帅。”
陆惊风:“?”
虽然不知道这人哪根神经突然搭错了,但陆惊风至少能感觉出来自家小狼狗对陈启星的不待见,于是起身把狗拽到一边,把今晚发生过的所有事从头至尾给他捋了一遍。
听完,林大少指着陈启星,怒目而视:“合着当初就是这小子圣父附体同情心泛滥,救了鱼霄?你别拦我,我先揍他一顿,要不是他,现在也不会死这么多人,咱们也不用深更半夜的还被困在这个破阵里,出不出的去都不一定。”
陆惊风搂着人小腰:“你别激动,没有他也会有别人的,以鱼霄的能力,想忽悠谁都不是难事,总会有愿者上钩的,只不过恰好,不幸落在了他头上而已。人家都够惨了,你就别恶语伤人了。”
林谙自然知道怪只能怪鱼霄诡计多端,给他扯上关系的人,无论是谁都是受害者,他也不是真怪陈启星,充其量只是有点气儿不顺,不顺的原因很大程度上还得归结于这小子坏了他的好事。
林大少睚眦必报,心眼小得堪比针眼,嫉妒心也旺盛,但这会儿被陆惊风抱着拦下,顺了顺毛,当下便转性消了气,借机环住人肩膀蹭了蹭头顶:“那他现在这样子,是哀大莫过于心死的意思?”
“大概吧。”陆惊风任他揩油,分析道,“一般来说,经历过一番大悲大恸之后,情绪会出现短暂的空白,人就会表现得比较麻木。这都是正常的,是人体为了防止心理崩溃而于潜意识内进化出的一种防御措施,再加上他长时间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刚刚猛然间夺回来,估计还得慢慢儿习惯和恢复。”
林谙似懂非懂地点头,他对心理这方面不感兴趣,相关书籍也没翻过一页,跟陆惊风无从讨论。
听对方说得头头是道,他心里泛酸,又想起陆组长成天发的那些个齁人的心灵鸡汤,估摸着这些年大约也是心气不平,加上丧友,情绪上不可避免也出了问题,为了自我催眠,自我修复,才去研究的劳什子心理健康学。
有些事不能细想,不能深究,只是随意瞄一眼呷两口,都口舌涩苦,心疼得要死。
“刚才那只臭鱼说什么?什么不三不四落魂阵?”林谙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是三垣四象落魂阵。”陆惊风叹气,一屁股原地坐下,单手扶额按压太阳穴,“是个很古老的阵法,兼容了奇门遁甲与星相学,此阵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杀阵,妙的是身处其中不知时间流逝,阵门一锁,外面的人找不到,里面的人出不去,斗转星移,沧海桑田,直至魂断咽气。现今少有记载,以上也只是一本绝版残书上提及的只言片语,我就囫囵记了个大概,真假都不知,更不用说破阵的法子了。等等,我头疼,先缓缓。”
他是真头疼,之前流了很多血,满操场遛完觅阳兽,又深陷迷阵,对上鱼霄,完全是惊心动魄的一晚,再加上使用焚灵业火非常消耗体力,他这会儿完全透支了,坐下就不想再动弹。
林谙自发自觉地跟着坐下,绕到身后,拿开他的胡乱揉按的手。
嗡鸣燥热的太阳穴上霎时凉意沁骨,加上不轻不重的按摩,陆惊风舒服地眯起眼睛,吁出一口浊气,毫不吝惜溢美之词:“汐涯你真是一个大宝贝!”
“哦?”林谙噗嗤一声乐了,尾音上扬,“什么大宝贝?”
原谅他听到宝贝这个词就整个人都污了,实在是恋爱脑上身,陆惊风说什么他都能往奇怪的地方发展,总惦记着什么时候能掏出大宝贝耀武扬威一番。
“凉凉的,让人很舒服的,长得又好看的大宝贝啊。”陆惊风继续嘴甜,希望林谙别停,能多按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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