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一号缉灵组
林谙:“……”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得更歪了。
“汐涯,你手在抖。”陆惊风忽然紧张,扭头问,“是不是背上的伤口疼了?”
“没,我没事。”林谙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把他的脸扳回去,继续按太阳穴,故作正经道,“我不了解阵法,但起码的常识没丢,要想破阵,得先找到阵眼,毁了阵眼,剩下的自然迎刃而解。”
“对,你说的没错。”陆惊风附和,“现在的问题就是要尽快搜寻到阵眼。按照鱼霄的性子,阵眼一定被藏在某个意想不到的角落,但春川街小学不大,认真找应该也不至于难如登天。”
“嗯,等你休息好,我们就出发。”林谙注意到他面上掩饰不住的疲惫,拍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别灰心,一定出得去。”
“希望吧……”陆惊风扯了扯嘴角,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可惜,“你就不该进来,万一出不去我……唔?”
说话间,嘴巴就被突然袭击的两根手指使劲捏住,合到一起,被迫闭了嘴。
陆惊风张牙舞爪,咿咿呀呀地抗议了半天,无果,只好翻着白眼作罢。
二人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
这时,瘫着躺尸的陈启星似乎从没顶的情绪中转回了心智,挣扎着坐起身,转过死灰般暗淡的一张脸,那双眼睛依旧无神,但陆惊风盯着看得久了,又发现里面多了点什么东西。
狠叨叨的。
只听他开了口,声音如波澜不兴的深井寒水:“我知道阵眼在哪里。”
☆、第 79 章
陆惊风与林谙对视一眼, 二人眼底同时掠过一丝惊诧。
“真的吗?”陆惊风赶着上前,曲起手肘想将人扶起。
然而他的手甫一靠近,陈启星却往后挪了挪,礼貌地谢绝了好意,自己掸掸沾了尘土的衣服爬起来,冷淡地看了眼陆惊风,又看了看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抱胸旁观的林谙, 目中似是闪过鄙夷与揣测,但他迅速敛目低眉,所有情绪都只是转瞬即逝, 快得令人无法察觉。
他艰难地直起恍若不堪重负被压弯的脊背,咳嗽一声:“跟我来。”
陆惊风不疑有他,抬脚欲跟上,倒是林谙戒备心颇重, 伸手拦住陆惊风,犀利的目光射向那道瘦削如风中纸片的背影:“先说说, 你是怎么知道阵眼的位置的?听完我们再决定跟不跟。”
说完,又贴着陆惊风的耳朵灌热气,低声嗔怪:“你也是心大,就这么跟上去了?万一他体内还残留着鱼霄的神识呢?那副皮囊里现在真就只有陈启星吗?就算只有陈启星, 这小子跟鱼霄那种顶坏的坏分子常年厮混在一起,心智薄弱到连自己的身体都抢不回来,一朝被策反也是分分钟的事!这要是个陷阱,轻信他不就等于羊入虎口了吗?”
林谙说得不无道理, 任何时候防人之心不可无,但陆惊风温和而坚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学他咬耳朵吐热气:“放心,我可以确定鱼霄不在。焚灵业火净化过的身体,任何恶灵都不敢觊觎,真有不怕死的想强行附身,只会被烧得渣也不剩。”
呼吸间若有似无的气息扑打在耳际,林谙一时间有些心猿意马,他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让汹涌澎湃的心潮冷静一下,冷静完心想,这焚灵业火真是一克敌傍身的好手艺啊……
如果忽略那些副作用的话。
“你们不信我?”这时,前方的陈启星忽然开口,声音里有种淡淡的无奈,“为什么不信?世上还有人比我更想他魂飞魄散的吗?”
陆惊风张了张口,无声地添上一句:还有我。
“他巧言令色,逐步骗取我的信任。一开始演的是真像,自从准许他附身,就遵守承诺,天天陪我聊天解闷,讲一些野史趣闻,神怪轶事,他比常人多活了几辈子,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题,可能他也无聊吧,憋久了也会产生倾诉欲,我一度还天真地以为我们成了好朋友。只是后来,野狼就是野狼,再怎么相熟也变不成家养的狗,我一放松警惕,他就迫不及待地露出了爪牙。我变得昏昏沉沉,睡着的时候比醒着多,同时身体也生了病,他就是这时候趁虚而入,彻底压制我的意识,利用我害死了我爸。”
“鱼霄曾经被我打成重伤,原本十死无生,跟你虚与委蛇的那段时间,正是他借你体内阳气自我疗伤、稳住魂魄的关键时候。”陆惊风分析道,“你会觉得精神萎靡,神思混沌,是阴邪入体、阳气流失的典型症状。”
陈启星像是个不顾观众反应的说书人,被打断了也不恼,机械地往下述说故事:“我开始进入长眠。那是无法摆脱的、永无止境的、令人窒息与崩溃的真正的长眠。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脚,抬不起薄薄的眼皮,被隔断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什么都无法感知,鱼霄剥夺了属于我的一切,可笑的是,他依旧每天与我聊天,讲最近的时事要闻,讲他又干了哪些缺德的事,语气生动,话题多样,一如往前。当然,除了主客场的位置对调了一下,他成了身体的主人。哦,对了,他还怕我憋闷,会偶尔放我出来,施舍一点自由活动的时间。看起来,他似乎很享受放我逃跑再抓回来的游戏。”
陆惊风蹙眉,觉得这故事透着说不出的诡异,鱼霄既然已经成功夺舍,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在陈启星身上?封了意识任其自生自灭就好了,怎么还有藕断丝连的后续共处?难不成真是寂寞鬼遇上孤单人,惺惺相惜擦碰出友谊的火花?
林谙想的则是,靠,这个鱼霄还是个抖S。
“但鱼霄终究还是留了我一条命。”这时,陈启星侧过身,给了后面二人一个萧索的侧颜,和一只空洞的眼睛,整个人看上去无悲无喜,也无畏无惧,风灌满了他宽大的衣袍,瘦弱的年轻人用后脚跟蹭着地面,神经质地左右摇摆,仿佛下一秒就能随风逝去,“他不是不想杀我,只是短期内他无法亲手杀生,只好先拘着以后再说,这应该算是我不幸中的大幸吧?”
说到这,他微妙地停顿一下,短促地笑了笑,勾起的唇角弯起自嘲的弧度,接着道:“有一天,他问我,要是给我一份得之不易的宝藏,我会想把它藏在哪里?”
陈启星兜来转去的故事终于转到了正题,陆惊风跟林谙的眼睛俱是一亮。
林谙掩饰不住激动,追问:“你说什么了?”
“鱼霄永远不会给你绝对的自由,所有的自由都是有限的,包括看似任你畅所欲言的问题。”陈启星看向林谙,声音沉了下来,“当时他给了我四个选择,分别是花圃,池塘,升旗台下,以及手工艺品展示栏。你猜我选了哪个?”
“池塘?”陆惊风挠挠头,“丢水里应该比较保险,找起来难度系数也大。”
林谙投花圃一票,说他小时候藏零花钱都是藏在苏媛的花圃里的。
陈启星摇摇头:“我选了升旗台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众目睽睽之下,任谁也想不到。”
三人面面相觑,共同合计一番。
半个小时后,他们摸黑摸到东区教学楼一楼走廊的手工艺品展示栏。
陆惊风用牙齿叼着从费老狗那儿顺过来的微型电筒,熟练地拆卸玻璃橱窗,含糊不清地道:“如果我是鱼霄,你选出的地点我一定第一个淘汰出局,然后再在剩下的选项里选最冷门的那个。”
林谙怜爱地看了一眼他家迂腐的老干部,吭哧吭哧地橇着铝合金的橱窗缝儿,决定帮他分忧解难,出手便是一记铁拳,砸碎了那层看起来很厚实则异常脆弱的玻璃,砸完自觉男友力爆棚,收手时还玩世不恭地吹了吹毫发无损的拳头,朝陆惊风得意挑眉。
陆惊风想用手电筒砸烂那张痞帅的脸:“……恶意破坏公物,出去后扣工资交罚款。”
林谙差点表演起当场吐血,撇撇嘴吧很是不满:“这点小事就扣工资?扣多少?一面玻璃很贵吗?工资到手我还能剩多少?惊风,组长,小风风,还是不要了吧……唉,我现在不比当年腰缠万贯了,也不知道是为了谁被扫地出门,两手空空,身无分文,出任务连双正经鞋都没有,啪嗒啪嗒趿拉着拖鞋就赶来救人……”
面对哭诉,陆惊风理都没理他,连个眼神都欠奉。
但他转身时还是低头瞄了一眼那双拖鞋,同时也注意到那十根露在外面的脚趾头。惊觉这人个高不说,连脚趾都比一般人颀长,不肯囿于拖鞋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霸气地往外伸展着,也不知在哪儿沾了灰尘,灰不溜秋的,又透出那么点小可怜。
出去后第一件事,先给他买双新鞋,好堵上他的嘴。陆惊风心想。
橱窗拢共三层,摆着各式各样奇形怪状,想象力突破天际的展览品,都是春川街小学里的半大孩子在手工课上完成的优秀作品,有一些还在省市的小学生创意大赛上拿过各大奖项。
“这是用纸糊的宇宙飞船?8012款呢,样式很新潮很漂亮嘛,该有的零件儿一样都不缺,没点技术还真做不出来,还有这幅画,天呐,这也太好看了吧?这是正经画家的水准吧?啧,现在的小学生全是王者段位啊。”陆惊风觉得这些作品无一不天马行空,跳脱恣肆,兼具创意与美感,边欣赏边赞叹,被小学生吊打得心服口服,全程露出慈父般的微笑。
林谙也在走马观花地浏览,他更多的注意力其实都放在陆惊风身上。
陆组长肯定不知道他此刻两眼放光、嘴角含笑的样子有多招人,他趴在橱窗上,举着微型手电,莹莹的白光被揉碎了,浮在他生动的眉眼间,如斯温柔,令人心生亲近之感。
林谙垂在黑暗中的手有点痒,左忍又忍没忍住,往前伸去,摸索到陆惊风烘暖的手,先试探着轻轻触碰一下,见对方没有缩回的意思,就放心大胆地缠绕上,有如总算见着阳光的藤蔓,极力汲取着温暖和光热。
他握得用力,专心感受着手中令人心悸的触感,没听见队伍末尾的陈启星轻轻嗤了一声。
手工艺品展览栏整整有一走廊那么长,行至中途,陆惊风停了下来。
“是感受到什么了吗?”林谙脑海中立刻拉响警报。
“没。”陆惊风懊恼地摇头,“就是什么都没感受到才奇怪。”
林谙:“怎么说?”
“阵眼往往是一个阵法的力量源泉,大多是凝聚了摆阵人法力的法器,阵法的效果越强,所需法力越浑厚,十米之内,不可避免会散发出一些独特的气息。如果是杀阵,那就是浓烈的杀气。如果是幻阵,那就是会招致幻觉的奇香。”陆惊风纵纵鼻尖,“可是这里的气息特别干净,不像是藏有阵眼法器的样子……会不会是我们猜错了?”
“也有可能是鱼霄用了什么法子,屏蔽了气味。”林谙轻声安抚道,“别急,再找找。”
三人继续往前寻找,林谙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背后的脚步声倏地不见了,心下一惊,猛然回头。
只见陈启星站定在两步开外的地方,盯着展览架上的什么东西,看得认真,只手抵着下巴,露出思考的神情。
林谙拍了拍陆惊风的肩,示意他往后看。
陆惊风转身,跟林谙一起等了一会儿,发现陈启星丝毫没有挪位继续往前的意思,于是往回走到他身边,凑过脑袋问:“这个奖杯哪里不对吗?”
“我也不知道哪里不对。”陈启星沉吟,一遍又一遍看那座镀金的双耳奖杯,反复琢磨,“但就是觉得不对。”
于是三人聚到一处,都歪着脑袋陷入沉思。
寂静中,林谙灵光一闪,指出了不自然之处:“明明是前年的奖杯,它的底座上为什么没有灰尘?我刚刚看到今年的奖杯上都有一层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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