侏罗纪献花史
可同我相比,我觉得李念章更可怜,他虽无病无痛,却被人硬生生的把思想阉割了,此后他再也不是完整的他,他也成了如他父母般的那一类人。
李念章说完那些话,便半趴在桌上,哭得像个孩子,他对我说:“任游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伤害李皖,他是我儿子啊。”
李皖哭时的样子和他很像,我愣了许久,突然明白过来,李皖就像是少年时的李念章,可区别在于,一个还能够向阳生长,一个却已经朝阴而灭。
隔着窄桌,我对他说:“念章放过李皖,也放过你自己。”
回去的时候,我在想,李皖和我说的话,他问我,为什么对于一个人的喜欢会慢慢变淡。
其实也许那喜欢并没有变淡,我所喜欢的大概只是高中时候的李念章,而不是现在的。
我的喜欢还是存在的,可我喜欢的人已经消失了,被这个世道给弄没了。
12
自那夜之后,李念章便不再与我联系了,我去找他,他也躲着我,我便没有再刻意去找他。
李皖出院后我把他接到我那里,他身上的伤口不能碰水,可他又爱干净,一连几天没洗头没洗澡,大概是让他觉得苦不堪言了。
那日我正在书房看书,他来找我让我帮他洗头,我没有这种帮人的经验,他拉着我去浴室,一些洗浴用品都已经摆放安置好。
“老师,你帮帮我,我这头都快四天没洗了,要臭了。”
他把头晃了晃,我捏起他的下巴,他就不动了。
我和他对视,我说:“你坐到阳台上去,我接盆水过来。”
等我出来,见他规规矩矩坐着,还多搬了个圆凳,我把水盆放上去,从他身边走过,他仰起头看我,“老师你看我把凳子都搬好了。”
我笑了,“好孩子。”
他脸有些红,挠了挠脸,我拉着他的手,“伤口痒了?”
他点点头,“有些难受。”
“难受也要忍着。”
他低下头,半个脑袋沉在水盆里,我问他:“水温怎么样?”
他晃了晃,声音微扬,“刚刚好。”
米色的毛巾轻轻带过他的头发,手指揉`捏了几下,轻轻插入,撩开他的头发。
李皖不再说话,我也是,只能听到偶尔溅起的水声,挤了发乳搓`揉上去,是一股柠檬香味。
盆里的水换了几次,直到没了泡沫干净了后,我拿着毛巾裹住他的头,他一动不动,仰着头,怔怔的看着我。
我听他突然开口,“老师,你好温柔。”
揉搓他头发的手一顿,我没说话,他又说:“能被你喜欢和你在一起的人一定会很幸福的。”
他叹了一口气,随后抓起毛巾,我松开手,他低着脑袋胡乱搓着头发,像只甩着毛的小狗。
洗完头,我让他呆在太阳底下晒干,他坐不住,我便拿了本书坐在他身边,他脖子上围着毛巾,淌着没擦干的水滴,他问我,“你在看什么书?”
“是一些专业书。”
“老师,我好无聊,你能不能帮我把我房间里的小说拿出来。”
我无奈,只好站起来,放下手里的书,我说:“你等一下,”
我去他房间的次数屈指可数,走进房间就能嗅到一股淡淡的的花香,原木花架上的玻璃瓶里插着一支月季花。
怪不得我花坛里的月季每天都在少,原来都在他这里了。
扫了一圈,最后在床边看到了几本书压在枕头下,我掀开枕头伸手去拿,瞥见封面,不由一愣。
捏着两本书出去,我递给李皖,坐下后,隔了会儿,还是忍不住说:“怪不得你爸爸要说你,你看的这都是什么书?”
“什么?”
那名字我都不忍心念出来,可能我真的跟不上这些年轻人了,沉默着就听李皖笑道:“诱惑的家庭男教师,企图得到我身体的哥哥……哈哈,老师这两本书可好看了,不信,我给你念两句。”
他是真的不把我当长辈了,没大没小,越来越没规矩。
我打量着他那小得意的样子,觉得他若是有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身体前倾,我伸出手,从他手里拿过那两本书,他一愣,叫了我一声,我瞥他一眼,抖开书页,翘着腿坐,书搁在右腿上,翻了几页。
他没出声,我抿了抿嘴,找到一处,含着笑对他说:“李皖你头发还湿着,看书也不方便,要读就我帮你读吧。”
他“啊”了一声,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他逗我成了我逗他,小孩子就急了,脸一下子红起,要过来把书夺去。
我就知道他刚才都是装出来的,脸皮本就薄。
我也站了起来,他比我矮,我抬起手拿书,他一跳一跳着根本够不到。
眯着眼我看着一段文字,在他追逐下,笑着念,“他们两个在狭窄的空间里互相凝望,有一种特别的情绪变化,像是炙热的火焰,像是盛开的玫瑰,太强烈了,他有些忍耐不住,低声喊道……”
“啊…老师你够了,别念了。”
我停下来,低头看他,他瞪我。
我说:“可不就是你要先念给我的。”
“你怎么那么爱记仇,你是长辈要谦让我。”
“不是应该尊老爱幼吗?李皖该是你让让我。”
“你还老,你看着比我体力都好。”
李皖看着不怎么高兴了,踮起脚夺过我手里的书,他双手紧抱,警惕看着我,我失笑,刚想说话,便见院子门轻轻响动,我侧头看去,是李念章。
13
我走到院门口,拉开栏杆门,对他说:“快进来。”
李念章没有动,而是拿出一个袋子,他递给我,我听他说:“这个是寄过来的录取通知书。”
李皖挤到我身边,一把拿过,而后转身往屋里跑去。
我回头看他,叫了一声,他没应。
又听李念章说:“我走了。”
我在原地滞留了几秒,李念章已经快步走出一段距离,我跑了出去,在他身后叫住他,他停下,但是没回头。
“念章……你?”
李念章的后背僵直,我刚出声,他便拔高声音,对我说:“任游那天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是我喝多了,说的醉话。”
我不语,他又说:“关于李皖的事我想过了,以后我真的不会再管他了,他是什么样的性格喜欢什么样的人,男人女人那都是他的事情,我虽然是他父亲,但我们终究是两个人。”
我听他说完,心里五味杂陈。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渐渐走远,心里有一种以后他就真的和我无关了,记忆里的李念章已经没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心好像才算真正安定下来,这几日李皖都很高兴,蹦蹦跳跳的,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他脸上的纱布已经可以取下来,脸颊一侧有一条灰褐色的结疤痕迹,在雪白的皮肤上看着很明显,他问我会不会留疤。
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安慰他说让他放心。
又过几日,他说他要去约会,对象就是他喜欢的男生。
我想到高考完那天我接他时看到的那个学生,高高瘦瘦似乎也没什么特点,不明白李皖喜欢他什么。
那日李皖不在,以往由他的声音充斥着的房子变空了,我原本是在书房里看书,后又出来走到客厅,手机放在身边,半躺在沙发上。
电风扇摇晃着,声音有些吵,和窗外树上的蝉一起,闹得我静不下心。
一直到晚上八点,李皖都没回来,我不打算再等他,为自己煮了面,面条在沸水里散开,筷子轻轻搅动。
我盯着那一点点变浑浊的水,怔了怔,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是李皖打来的,他的声音很低,又有一片杂音,有些失真,我蹙眉,“李皖你在说什么?”
“老师……我在彩虹蝶……你能来接我吗?”
“你怎么了?在哭吗?李皖?”
我的手捏紧了手机,心里被什么撞了一下,连问了几句,他都没回,电话挂了。
彩虹蝶是附近一家KTV,我偶尔骑车时会路过,不过从未进去过。
我从家里出来,踩上自行车,夏夜的风吹在脸上,是扑面而来的热浪,比以往每一次都要让我觉得更为滚烫。
到了彩虹蝶,我把车停在门口,急急忙忙下来,走进去后便看到李皖坐在大厅内,就他一个人,低着头缩在角落里。
我走到他身前,他抬起头,眼睛有些红,我问他:“怎么了?你朋友呢?”
他吸着鼻子,突然就哭了,他抓着我的手,我听他说,“老师,我本来是只找了他吃饭的,但他还叫了好多同学,他说我要请大家吃饭,他还带了一个女生,他对我说这是他女朋友。”
他顿了顿,应该是难堪到了极点,白着脸,轻语,“我的钱不够,你能来帮我付一下吗?”
我反手攥住了他,把他拉到怀里抱住,像是在哄小孩,听他哭,我抬起手轻抚他的后背。
之久我去结账,回去时他趴在我的后背,一路无话,只是被紧贴着的背上慢慢模糊开一小块湿迹。
我想到那个拿着月季染指甲天真烂漫的小男孩,又感受到身后的轻声抽泣,这就好像是成长道路上必经的歧路,每个人必遭修剪横枝,剪了就会疼就要哭,而我所能做的也许只能默默照看他,看着他经历这一切,慢慢长大。
在这天后便再也没听他提起那个男生了,他郁闷了一段时间,我带他去了海边住了一段时间,他渐渐放开,等我们回来后,夏天已告罄。
我送他去学校之后,隔天便回了旧金山,回去之后研究项目压力剧增,偶尔几次错过了他打来的电话,我也没心力去回复。
渐渐的他的来电减少,等我从研究中缓过神来,已经是半年之后了。
14
我这边的项目研究告一段落,空闲下来,我联系过李皖几次,不过电话都未接通。我有时候会想到他,好奇他在大学里如何。
六月时,一个朋友邀请我去Napa酒庄,我有些犹豫,可又想自己也并未给李皖做出下个暑假见面的承诺,便答应了下来。
于是,这个夏天我没有回去。
一直到十二月,圣诞假期。
旧金山属地中海气候,冬天也不会很冷,同事看我就一个人,邀请我去他家做客,他们做了烤火鸡,桌上堆了姜饼、苹果派,有些蜂蜜火腿和整只烤鹅,同事对我说这肉桂布丁是他家的特色,味道很好。
我喝了一口香槟,笑着摇头。
那天夜里我喝了一些酒,同事开车送我回去,我靠在车里,看着窗外,听他问我:“Do you like someone?”
那问题有些突然,我愣了愣,视线从窗外收回,侧头看他。
我摇头,“Not yet.”
他笑了,随即说:“I always had a thing for ya,ren!”
我从未在研究所里隐瞒过自己的性向,我喜欢男人这件事他们都知道,也未曾对我表露出任何不理解,我很感激。
只是我也未曾想过,他会喜欢我,我沉默着,车在这时候缓缓停下,已经到了我的公寓楼。
他在等我回答,我不怎么喜欢这种突发状况,车内默然,他应该能感觉到,还不等我开口,便笑了,他让我不要觉得尴尬,他只是有些喜欢我,他不想憋在心里,就和我说了,他和我告白只是想要试一试,他知道几率不大,也最好了被拒绝的预想。
于是我便拒绝了他,他叹了一口气。
我回到公寓,酒精有些上头,躺在沙发上,琢磨着“喜欢”两个字。
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墙壁上的时钟走到了一点,我揉着酸痛的脖子,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眯着眼,拿出手机看着,来电显示是李皖。
我和李皖差不多有一年没有联系了,前段时间是因为工作忙,整日就是实验室和家两地来回,回到家里也是倒头就睡,是在无心力去多想其他,而如今空下,在李皖没有找我的情况下,我其实并不想去打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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