侏罗纪献花史
“老师你声音轻一些,他还没走远。”
我抿着嘴,又听他问:“你觉得怎么样?帅吗?”
我说:“没仔细看。”
他露出失望表情,我转身跨上车,他坐在后面抱住我的腰,身体贴在我的后背,我觉得很热。
回去的路上,他跟我说了一路他喜欢的男生,我对小孩子的感情经历没多大兴致。
到了家门口,他从后头跳下来,往屋里跑,我走在他后面,问:“你是为了和那个男孩在一起,去看片的?”
他身体僵了僵,转过身来,脸是通红。
我觉得他这样子有些好玩,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不像个长辈,我打趣,“李皖,注意安全啊。”
“老师!”
他恼羞的瞪着我,听到我的笑声,就跺着脚往房间里跑去。
9
李皖考完试后也没回家,李念章联系我,问我李皖怎么样了。
通话时,李皖正趴在客厅地板上拼图,他挺喜欢玩这个的,这两天就穿了一件T恤,因为怕热,裤子都不穿了,趴在地上像只小狗找骨头。
我收回视线,对李念章说:“挺好的。”
李皖捏着一块拼图朝我晃了晃,我站了起来,走到阳台上,低声说:“李念章,上回不是你第一次打李皖吧?”
我听到电话里李念章的呼吸变得急促,我看着楼底下的花草,问:“李皖没说,但他手上还有腰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明明是被人抽的,你用皮带抽过他?”
“我……”
他应该是说不出话来了,我听他几番急促呼吸,突然觉得有些累,我问他:“你究竟在想些什么?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李皖他……”
他打断了我的话,突然怒吼,“任游,我管教儿子关你什么事,李皖是我儿子不是你儿子,他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我就算打也是为了他好。”
他把电话挂断了,我捏着手机,愣了会儿,直到后背被拍了一下,转过身就看到来不及往角落里躲的李皖,我问他:“你躲什么?”
他说:“想突然吓你一下。”
果然是个小孩,我从他身边走过,李皖突然拉住我的手,他问我:“你刚才是在和李念章打电话吗?”
“嗯。”
“你要把我送回去了吗?”
“不送。”
李皖松了一口气,他的手没放开,我看着他手臂内侧几道淡淡的痕迹,他缩回了手,我反手握住,我问:“李念章用皮带抽你,怎么不告诉我?”
“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他偷看我日记,又骂我,我就回嘴了,然后他就打了我,我说我要去向你告状,他就把电话摔了。”
李皖似乎有着能够让人去忍不住怜惜的能力,他松开了手,他的脸有些红,我说:“去把衣服穿上,我带你出去买手机。”
“啊?不用了,我……”
“是给你的高考奖励。”
我这么说,看着李皖脸上踌躇,他问我:“可是你之前答应我,我考完试你就告诉我,那个被你喜欢的人是谁的?”
“就那么好奇?”
“好奇到心痒痒了。”
我叹了口气,对他说:“是我读书时的同学。”
“他是什么样的?”
“你先去把裤子穿上,回头我和你说。”
李皖听了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乖跑了回去,上衣有些长,遮到他的大腿,像条小裙子。
他换了身衣服出来,一出来就是问我这件事,我走到门口,去院子里拿自行车,他问我:“去哪里?”
我笑了,“给你去买手机啊。”
“真的去买?可这不就有两个奖励了吗?”
“小傻瓜,多赚一个奖励不好吗?”
“哇,老师,你对我好好啊。”他扑过来,猛地抱住我,一股奶味钻入鼻尖,我等着他把我松开,没想到他还用脸蹭了蹭,我吸了一口气,让他去后头坐好。
自行车骑在马路上,夏天的风是暖的,身后热烘烘,他问我:“你那个同学是什么样的?”
我看着前面,慢吞吞说:“不高不矮。”
“具体些呀?”
“很瘦,爱笑,是个很阳光开朗的人。”
“你很喜欢他吗?”
“以前很喜欢。”
“那现在呢,现在不喜欢了?”
“嗯,已经不喜欢了。”
李皖把脸压在我的背上,问我:“我不懂,为什么对一个人的感觉,可以从喜欢到不喜欢。”
我没有回答,我希望他永远别明白,为什么喜欢可以成为不喜欢,至爱变成不爱。
就像我永远不想去明白,为什么李念章能改变那么多。
我给他买了部手机,是他自己挑的款式,滑盖的橘白相间,他爱不释手,一整天都趴在沙发里玩。
高考成绩出来的时候,我给他查分数,李皖紧张到不敢睁开眼,我放在键盘上的手微微出汗。
等待网页缓冲的时候,他突然站起来,“老师,先别查,我……我去喝口水。”
我拉着他,就在这时网页显现出来,我扫了一眼,笑了。
我说:“李皖,你录取了。”
他愣住了,转过身来,双手撑在桌上,脑袋都快凑到电脑里去了,他盯着页面看了好久,随后回头看我,我坐在椅子上,他朝我扑过来,扎在我怀里,哭了。
我安慰他,就像是安慰一只小猫路边的小狗短尾巴的兔子,他呜呜咽咽哭着,我顺着他的头发,心里悬在半空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我希望他以后的人生能够是一片顺利坦途,像是那片月季,在阳光下耀眼绽放。
10
他的成绩比那学校往年分数线都要高,我为他高兴。
成绩出来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李念章给我电话,说李皖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了。
去拿通知书的时候,李皖让我陪他一起。
自从上次和李念章发生争执后,他就没有再联系我,我陪他走到他家门口,没进去,我说:“我站在外面等你。”
“老师……”
他叫了一声,我轻拍他的肩膀,“进去吧,没事的。”
在我看来李念章终究是李皖的父亲,他就算是如何恐同,又能做出什么事来呢?
我让他进去,李皖也听我的话,进了屋。
我在门口等了片刻,没等到李皖,却听到“哐当”声响,插在口袋里的手一紧,我立刻推开了门。
客厅中间的玻璃茶几碎了,李皖躺在里头,鲜血流了一地。
我能够感觉自己呼吸停滞了几秒,身体发抖,我看向一旁的李念章,深吸一口气,冲过去把玻璃堆里的李皖小心翼翼捞起来,我朝李念章吼道:“你还在想什么?叫救护车。”
李念章一颤,他开始哭,说着,“怎么回事,我不是故意的,这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反胃,不知是那股血腥气还是李念章的哭声。
我拿出手机叫救护车,把李皖平躺放在没有玻璃的地上,拿了毛巾压住他流血的地方,可他身上能看到的地方几乎都是伤口,沾满了血,触目惊心。
我去碰他的手,他的手指动了动,勾住我的小指,我一震,叫他的名字,李皖的脸上也都是血,我能看到的是他轻轻扯开的嘴角,他朝我虚弱的笑了笑。
我觉得我有些失措,有些事似乎不再受我控制,身体里的一些情绪,变得连我自己都难以看清。
李念章来抓我的手,我一把甩开,我等着救护车过来,我不停的和李皖说话,他咳嗽着,声音都是不利索的,断断续续地哭着,说他好疼。
救护车到的时候,李皖已经是半昏迷状态,抬到车里,我沉着脸上去,李念章也跟着,急救人员说,“只能上来一个人,哪个家属,快上来。”
我一顿,身边李念章上前,他说,“我是他爸爸。”
他与我对视,我呆了呆,就一分多种功夫,身边安静了下来。
明明是夏天,我却打了个冷颤。
11
我打了车去医院,到了之后,急急忙忙跑到急救室,那里的大门关着,我看到李念章缩在门口,我朝他走去。
站定在他面前,我伸出手,他瑟缩了一下,我一愣,手掌放在他的肩膀上,我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念章你究竟是怎么了?”
他抬头看着我,我看到他脸上的茫然,他对我说:“任游,我不是故意的。”
“你差点杀了李皖。”
我说完这句话,便收回手,走到另外一处。
两个小时后,李皖被推了出来,他身上包着纱布,脸上也有一小处划伤,医生告诉我们没有大碍,只是伤口不能碰水,要注意的事情有很多。
当天晚上在医院里住了一晚,李皖在后半夜醒来,迷迷糊糊地喊疼,我拉着他的手,他睁开眼,我说:“没事了,小皖。”
我安抚着他,过了片刻他又睡了过去,我松开他的手,转过身看到李念章怔怔看着我。
他见我回头,便说:“任游,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我跟在他身后,他一言不发,径直走出医院大门,外头摆着几个夜宵摊,他问老板要了几瓶酒和两个小菜,他说:“你先坐下。”
我从桌上抽了两张纸擦着木椅,李念章回头看他,我抿了抿嘴,“抱歉,下意识反应。”
他摇头,在我面前坐下,谁都没有说话,隔了片刻,酒菜上来,他先是喝酒,一杯两杯,我静看着他,而后便听他说:“我让李皖去那个戒断学校不是没有考虑过会怎么样,我知道这里头有什么,就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想让他过去。
任游,你知道吗?我也被送进去过。”
我呆了呆,我不敢确定,我急促地喊了一声,“念章。”
李念章低下头,我看到他的眼泪落在积着油垢的桌子上,他说,“我被电过,真的有用,任游我现在完全不喜欢男人了,甚至觉得恶心。
你看我还结婚了,生下了李皖,可他和我一样,和当年的我一模一样,我没办法,只能把他送过去,送过去他就有救了。”
我静默许久,脑袋里很乱,喉咙干涩,我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缓缓抬起头,喝了酒脸上都红了,他应该是醉了,趁着酒意,他对我说了很多。
他告诉我,高中时他曾喜欢过我,他借班长的身份主动接近我,和我说话,让我参加他所在的兴趣小组,每周约我去图书馆学习,他还写了整整一本册子的情书,他说想在高考后给我。
可没想到母亲在帮他整理房间的时候看到了这个,儿子对于同性露骨的表白,瞬间勃然大怒,却隐忍到了高考结束,而后再不顾及,把他哄骗进了戒断学校。
他又说,那学校真的有用,他能纠正你的思想,我真的觉得自己有变好,真的。
他说了好多遍这句话,不像是说给我听的,倒像是在催眠自己。
我怔怔无言。
原来他也曾喜欢过我。
命运像是在恶作剧一般,让我和他生活在那个时代,又在那时相遇。
之后他开始不停的和我说同性恋这类病真的能被治好,这一回我没有反驳他。
我看着他,觉得这就像是一棵原本能够自由生长的树,却被人硬生生剥去树皮刮干净多余的树杆,包扎着鲜红的外壳,装点漂亮,却不知这棵树里头已经坏死枯萎了。
“念章……”
我喊着他,他恍惚看着我,他对我说:“任游,你别瞧不起我。”
我怎么可能会瞧不起他,我心里很难受。
我想到我的家庭,我也曾被父母这般对待过,在他们送我去戒断学校的车上,我拼死反抗,最后招致的事一场惨烈的车祸事故。
那时我在床上躺了半年,醒来后已经物是人非,父母在事故中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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