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我头上的角了吗
“可是我家隔壁那倒霉的黑熊精特别爱出山。前两年打工回来,带了个叫什么‘智能手机’的玩意儿,我儿子一看见就爱上了,天天和那黑熊精混在一起玩什么游戏,一年前没经过我同意就跟着黑熊精偷偷跑下山了。”
“刚开始他还让鸿雁每十天寄一封信,我也不敢出山去,看他寄信么想想也就算了,等他回来再算账。可是自从一个月前,他就再也没有寄信回来了,那个黑熊精也怎么都联系不上。我等了好久,担心的不得了,这才下定决心下山,从我们老家一步一步走到这里来的。”
“现在人间更可怕了,到处都是大铁壳子车,还有那么老高的楼。” 野猪精用手比了一下楼房的高度,继续说:“我家大黑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了,说不定又被什么人给收了!青天大老爷,我们邻居都告诉我了,现在是新社会,跟以前不一样,道士是不能够随便收妖的。我们一向是在山里的良民,连人家地里种的玉米青菜都不敢偷吃,更加没有害过人,没道理被收掉的啊!你可一定要帮我找回儿子,帮我做主啊!”
季丹臣看着那老汉的衣服都磨破了,大夏天一身汗渍,就能想象他一步一步从山里走过来有多不容易,安慰他说:“现在每个到S市的妖怪都要在灵管局登记的,您儿子如果真的在打工也一定会登记,我让我们档案处查一下就知道。您先别着急,在这里坐坐休息一下。小月,给铁塔大爷倒一杯水。海因里希,我给你张条子,你帮我去档案处拿一下朱大黑的档案。”
海因里希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没一会儿,就拿着朱大黑的档案过来了。
季丹臣看了一遍,对朱黑塔说:“大爷您放心,您儿子现在在南方大学做校工,我们也没接到任何的报案,他应该什么事都没有。”
“真的吗?” 野猪精的眼睛里焕发出光彩,满是皱纹的眉头也舒展了些,他对着季丹臣连连道谢,差点又要下跪,被阻止后拿起自己的包裹站起来,说:“那我马上就去找他。”
“您不用自己走过去了。” 季丹臣知道朱铁塔对人类社会一点儿都不了解,如果自己走到南方大学去找儿子,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便对黄三爷说:“三爷,你现在没什么事,麻烦你开车把黑塔大爷送到南方大学去,顺便帮他问一下保安他儿子在哪里。”
“得令,大爷您就跟着我吧,保证没问题!” 黄三爷也是个热心人,拉起老大爷就要走。南方大学是S市最有名的大学,里面有绿草如茵的大草坪和许许多多红砖小楼,海因里希老早就想去看了,见黄三爷要去,便站起来说要蹭个车,自己去大学里参观一番。
“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敖泽合上书本,支起两条长腿站起来。自从那天喝了海因里希的血后,他身上的神识便觉醒了一点,以致于他能感觉到南方大学那片,近来笼罩着一层浅淡的黑气。
海因里希这傻乎乎的样子,恐怕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毕竟是吃了自己做的那么多餐饭的人,彼此间有些香火情,还是陪他去一趟好了。
敖泽自己都没察觉到,不知不觉间,他对海因里希的关心已经有了超标的嫌疑。
“敖泽你竟然跟我一起来,简直太好了!” 海因里希的兴奋之情倒都写在了脸上,拉着敖泽跟在黄三爷和野猪精后面上了车。
车子很快就在南方大学门口停下,他们打听清楚校工宿舍在东区小树林旁,便直往那里去。可刚刚到小树林的边缘,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尖声大叫,很快一个脸色苍白,浑身战栗的男生从树林里逃了出来。
敖泽一把扯住这个男生,问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那个男生一边颤抖一边强忍着恶心说:“有死人,死人!” 话还没说完,他就蹲下来吐了。
敖泽无奈地松开了这个男生,带着几个人走进小树林,刚进去,扑鼻的血腥味就钻进了几人的鼻孔。小树林的中央,是一具仰面倒地,被剥了皮的男尸。男子的双手双腿都不翼而飞,只剩一个血淋淋的躯干。因为天气炎热,苍蝇和小树林里的其他虫子已经大量聚集在他的躯干上,导致他明明没有衣服,却像穿了一件带蠕动黑点的血马甲。
敖泽上前仔细端详,那男子的头部保存完好,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是个年过五十,比较斯文的人。
虽然他身上的皮肤已经被完全剥离了,看不到尸斑的状态,但从他角膜的浑浊度和嘴唇的皱缩现象看,他应该是凌晨五六点钟死的,离现在也不过五六个小时。
敖泽还要继续检查那男子的躯干,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巨大的呕吐声。
他回过头,发现黄三爷、海因里希和野猪精已经集体吐成了一团,此起彼伏的声音构成了一首交响乐。他们身边还有一个穿着裙子早已经昏迷过去的女生,想必就是刚刚发出尖叫的人。
“大家先退出去报警吧。” 敖泽无奈地道:“黄三爷,把那个女孩也背出去。”
大家稍微止住了吐,黄三爷把女孩子背到身上,几个人又走出了小树林。
这时树林外面已经聚集了十几个学生,估计是刚刚听见叫喊声赶过来凑热闹的人。但他们都站在小树林外窃窃私语,眼神颇为惊惶畏惧,看到敖泽他们也只是偶尔互相嘀咕,但敖泽他们还是听见了类似“这个月第三个了”和“诅咒”之类的字眼传来。
很快,就有保安闻讯赶来,狐疑地看了敖泽他们一眼,这老老少少、外国人中国人夹杂在一起,一看就是社会人员,便很凶地问道:“你们是谁?来这里干什么的?”
“我们是来找人的。” 敖泽说。
“对对,小老儿是来这里找我儿子的。” 朱铁塔满脸赔笑地说。
“保安,刚才就是他们在树林外鬼鬼祟祟的,特别可疑,你可被放过他们!” 刚刚从树林里跑出来的男生还没有走,现在缓过劲来了,便指着他们道。
黄三爷打眼一看,那男生正站在小树林里昏倒、刚刚才苏醒的女生旁边,一副维护的姿态,估计两人是一对小情侣。可他刚刚看到死人就扔下女生逃走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黄三爷朝那个女生微笑了一下,那女生脑子里灵光一闪,方才晕倒前男生做的事情忽然就全想起来了。
“保安,你看好了,俺们可是有证的!” 黄三爷将他们印有警方徽章的“疑难案件调查专员”证件在保安面前晃了一下,然后收起了嬉皮笑脸,正色道:“刚才我已经报警了,在警方赶来之前,由我们来负责维护第一现场。至于找人的事情我们本来也要做,麻烦你把校工负责人一并请过来一趟。”
“你这个渣男!” 这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只见那个昏倒醒来的女生甩了男生一个耳光,气得身子乱颤,在原地哭了起来。
第16章 脚印
那边的混乱没人有心情去管,保安仔细查看了一下黄三爷的证件,又见到他一派坦然的样子,神经也不禁紧绷了。他悄悄靠近黄三爷说:“领导,这种事情校方肯定是要压住的,你看看,要不就让现场的这些学生先离开?”
黄三爷看一眼敖泽,敖泽道:“别的人都散了,留下这两个第一目击人吧。” 保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到那两个大吵大闹的情侣,感觉头有点疼。
很快,围观的学生们都被保安驱散了,后勤处和保卫处的领导也赶到了,一个是位年届四十的妇女,另一个则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
“我先问一句,你们这儿原先是不是有恁么个叫朱大黑的校工?” 黄三爷问那个后勤处的主任。
“诶诶,是的。” 那个女人点头,她恰好经手过朱大黑的离职手续,便道:“他好像是十几天前吧,突然说要到外省有事做,就办理了离职手续。”
“我娃有说要去哪里吗?” 朱铁塔的眼睛里放出了光芒。
“这倒没有,他是临时工,来来去去的很正常,我们也不追问。” 女人回答。朱铁塔默然不语了。这人海茫茫,娃不知道去哪里,该怎么找啊。
“朱大叔,你的事不急。你儿子走了不是一天两天,总会留下痕迹,灵管局是能够追查到的。我们在这里等警方到了,就可以离开了。” 敖泽宽慰道,他虽然平日看着冷淡,却也在某些时候极有人情味。
“那他们要怎么办啊?” 海因里希指着那一对被保安叫住,但已经彼此不说话的情侣问道。
“什么怎么办?你有话就问,等警察来了把我们抓走就好了呗。活该我倒霉!” 那个女生正在气头上,不管不顾地朝海因里希吼道。
“你说话客气点。如果不是我们,你还一直倒在尸体旁边。” 敖泽不客气地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味道。
想到刚才那个场景,女生脸一白,差点又吐了。
“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刚才你们说本月第三个和诅咒是什么意思?” 敖泽转而问旁边那个一脸晦气的男生。
男生不愿意回答,仇视地瞪着他们,要不是这些人,自己也不至于那么丢脸。
保卫处的领导陪笑着说:“这都是那些学生捕风捉影,乱传的东西。你也知道,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想象力是最丰富的,哪个学校没有几个这样的传言?”
“你就回答我本月的第三个和诅咒到底是什么就行。” 敖泽丝毫不为所动,狭长的凤目定定地盯着男人,有种不怒自威的味道。
保卫处的人禁不住这样的目光,犹犹豫豫地开口了:“这个嘛……就是我们学校有个传言,说东树林校工宿舍那片是大阴之地,里面有恶鬼,所以校工宿舍的大门从来都不打开,员工都从侧门进出。一旦那个大门打开,就会放出女鬼的诅咒,在一个月内学校会连续死七个人,他们的尸体都会在小树林里被找到,而且死状都会很凄凉。”
“无稽之谈。” 敖泽道。他精通晚唐以前所有的八卦阴阳秘术,若是大阴之地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不过,南方大学上空笼罩的黑气确实有蹊跷。
“我们一开始也觉得是学生胡编的。但是二十天前,一直被锁着的校工宿舍大门忽然打开了,然后……” 那个男人吞吞吐吐,显然很不愿意说出来,但又不得不说:“有一对情侣没多久就在东区的树林里遇害身亡了。” 那时候跟着去看现场的是保卫处的一位老领导,他看了现场后差点没心脏病发作,到今天还在家静养呢。
“对的,我前些日子看新闻确实看到了!” 海因里希说:“但是好像就报道了那一天,然后就没消息了。”
“正常,这消息被学校封锁了。” 黄三爷道:“学校都这尿性,啥屁事都像要捂自个儿□□里一样。”
“话也不能这么说……” 负责人讷讷地想要解释,可这时候,警察和法医已经赶到了。或许是黄三爷已经让灵异妖物管理局的人和刑侦科联系过了,警察里负责的队长对他们的态度十分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