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来什么
各种寒暄后,一行神仙走进了广寒宫殿内,众神落座,先是向天帝行礼,然后天帝发言讲话,再是广寒宫宫主嫦娥,只听其身就知道是位倾城美人,容释想探头出去悄悄看一眼,可却被凤与按回去,如此几下,兔子也发脾气了,便缩成一团屁股对着袖口。
凤与也不嫌弃,手指在上面又戳又挠,把那圆滚滚的屁股逗得一阵甩才罢休。
“战神可有何想法?”嫦娥仙子淡淡笑问。
凤与唇角的笑意还未消散,他收回了手指摇头道:“按照仙子说的便可。”
嫦娥皓月般的目光轻扫过他的袖子,点头道:“那么,中秋宴开始。”
她话音一落,便奏起了悠扬清雅的古琴琵琶,如烟般飘渺的舞女们翩然起舞,众神的矮桌前自动出现佳肴美酒。
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就算和别人喝酒谈话,凤与也没忘了容释,总会时不时给他喂水果,抽出手时还要捏捏它的耳朵。
水果鲜甜多汁,容释很喜欢,可在这里呆久了,他感到了源源不断的威压,让他顺口沉重闷堵。他虽然是千年修为的妖,但在场的哪位不是万年神明,如同呼吸般自然泄露的灵气,对于容释而言,简直就先慢性自杀。
他咬着凤与的袖子想让他注意到自己的不舒服,可凤与还在和别人碰杯,容释的小打小闹引不起他的注意。
他随手拿了一颗葡萄送进去。
容释愤愤咬住,任汁水溅了他一手。
凤与不以为意,还将指尖放进嘴里吮吸。嗯?怎么有股酒味儿?
容释吃下一颗沾着酒水的葡萄,没一会儿就开始昏沉了。
这时天帝有把话头引到凤与身上,不少神和他说话,他无暇顾及袖中的小兔子。
容释被内外压迫得难受要吐了,便滚出了凤与的袖中,穿过重重矮桌之下,溜出了广寒宫。
他一蹦一蹦跑到了一个桂树下,桂花的飘香多少驱散了他的不适。
但依然昏沉,天界的就果然不同凡响,就沾了一些都能让他有醉意,估计酒的岁数比他还要大。
他缩在树脚下,小鼻子一收一松地去嗅地上的桂花。
而突然,他的耳朵被拎了起来!
“哪来的兔子?灰不溜秋的,又胖又丑。”
容释茫然地睁着眼,看到了拎着他的人。
是个少年,肤色如牛乳般白嫩,一双眼睛如同血月似的华美,却满是高傲鄙薄。
可容释有种非常熟悉亲切的感应。
就像他乡遇故知。
战神和小兔子(四)
容释本身就难受,还被提着耳朵晃悠,那少年一口一口“胖”,“臭”更加强了他的难受,于是容释变回人形挣脱出了少年的手,扶着桂树喘息。
少年大怒,“果然是妖孽!真是好大的胆子!月宫也是你造次的地方?!”
容释心说自己造次什么了?他抬头看着少年,在清流般的月色下,少年盛怒的表情也带着让人心惊的美,他几乎是虔诚道:“玉兔殿下……”
“看来也不是有眼无珠之辈。”玉兔伸手扯过他的领子,把他拉到眼前,“所以你想干什么?区区一只兔妖,不过千年道行,来这当食材?还是……想上位顶替我?!”
容释简直目瞪口呆了,他统共也就说了四个字,这位是怎么联想出那么多东西的?
“不说话了,果然被我猜到!你这不知好歹的妖!”玉兔咬牙切齿,用力一推把容释按在桂树上,抓着他领口的袖子收紧,容释的脸一下就红起来了。
“月宫有结界,你这点修为根本进不来,说!是谁带你来的?!”玉兔凶狠道。
容释无辜极了,他只是出来透口气怎么就遭受了这样的待遇?玉兔好凶,就算像凤与这样杀业过重的神也没有那么凶恶,他和传说中的根本不一样!
“哑巴吗你!”
容释艰难地扒他的手,示意你这样我说不出话。
玉兔厌弃地甩开他,“你臭死了!”
容释总算能顺畅呼吸,他间断道:“玉兔……殿下,我……我不是来……取代您的……是战神……带我来的……”
“战神?”这两个字让玉兔皱起鼻子,“你和他什么关系?他为何要带你来?”
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容释就答不上来了,他和凤与是什么关系呢?凤与说喜欢他,可他还没回应过,所以应该还没有确定……伴侣关系吧?
容释犹豫不决的样子更让玉兔来气,他一脚踹在容释大腿边的桂树上,粗壮的桂树簌簌摇晃,吓得容释立正站直。
“问你问题敢不回答?!”
容释飞快摇头,“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定义……”
“你不说我也知道。”玉兔骄纵道,“凤与那种不三不四的神,身边的东西也不干净!”
容释握住了拳头,红着眼睛瞪他,“他才不是不三不四!”
“你敢和我顶嘴?!”玉兔瞪得比他还圆,“我说他是他就是!他不仅不三不四,还不男不女!心思龌龊!行径放荡!……”
“你不准这么说他!”容释气得发抖,凤与明明是顶好的神,他不惜违反天规把他从妖界救回来,还愿意给他容身之处,又强大又温柔,他不允许凤与被侮辱!
“大胆!”玉兔一掌捂住容释的嘴,“一只贱妖,敢跟我吼?!”
容释不畏惧他了,张嘴就是一咬——
“好疼!你咬我?!”
“就咬你!”容释不仅咬,还更胆大妄为地扑倒玉兔揍他,像只发飙的小猛兽。
玉兔平日娇生惯养,从来没被忤逆过,嘴上不饶人,但身手较次。不过他的修为比容释高太多,处于下风没多久就把容释掀翻在地,也是一通乱打。
几个翻滚,两只兔子皆衣冠不整,发丝散乱。
路过的仙女看到了此景,连忙高呼求救:”这——这是在作甚?!皙月殿下!天兵!天兵!保护皙月殿下!”
然而天兵还没赶来,殿内的众神先出来了。
“哪来的妖孽?”
随之是一个困咒,容释被仙术捆绑住,强大的力道将他向后拉,直至靠在桂树上,他动弹不得。
“皙月。”嫦娥仙子淡淡唤道,灰头土脸的玉兔皙月收敛一身戾气,化作雪白可爱的兔形,委屈巴巴地扑进嫦娥怀里。
容释被当众围观,心慌不已,他急忙地从那一张张漠然的脸中寻找他熟悉的,他看到凤与了,在对他施咒的神身后……陌生地看着他。
容释的心像坠下一块大石。
“这小妖如何闯入?”
“偏是这个时候,晦气。”
“他想作甚?莫非妖界又有什么动向?”
“先抓起来审问罢。”
容释低下头,他不是害怕自己之后会遭受什么,而是不敢去看凤与的眼神。
“他是我的宠物。”
容释瞪大了眼睛,身体不自觉开始颤抖。
凤与挂着熟悉的坏笑,走到前面,“我的新宠,太黏我了,就把他带来了,没和仙子说一声,是凤与失礼了。”
嫦娥倒没有多余的表情,依然淡道:“无事。”
“误会解开了,昃城君可否解开我的宠物?”凤与问。
昃城君冷哼一声,“今日你能带这只小妖入天界,明日是不是要把妖王也带回来?”虽说如此,他还是把困术解开,容释骤然一松,腿像软面一般跪坐在地。
“倒也不是不可。”凤与笑嘻嘻地,他看向容释,“兔兔,快过来。”
容释垂着头,置若罔闻。
凤与微微皱眉,“兔兔?”
容释盯着泥土上污浊的桂花,视线变得模糊。
好难受……
胸口好疼……
“容释。”凤与沉声道,“过来。”
这是凤与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可却那么生疏无情。
容释扶着桂树站了起来,低着头一步一步如同踩着刀尖走到了凤与面前。
嫦娥扫了他们一眼,道:“既然误会解开,就继续宴会吧。”
容释像一个傀儡那样,被凤与牵进了殿内,他没有座位,只能坐在凤与身后,而一整场宴会下来,凤与也没有回头和他说过一句话,水果也不再递给他。
宴会散后,他又被带到了嫦娥面前。
“刚才是我家兔兔失礼了,特意来向仙子致歉。”凤与道,他把容释拉到身前,“兔兔,和皙月道歉。”
容释死咬着嘴唇,才能克制住呜咽,哪还说得出话来。
嫦娥道:“他看上去不太好。”
她怀中的皙月也不安分地动着,显然也是看到了容释狼狈的哭相。
“他就是这样,特别能哭。”凤与无奈,把容释转过来,“别哭了别哭呢,又没罚你。”
容释却奋力挣脱了他的手,转向皙月,哽咽到无法说话,也努力开口:“对呜呜……不起……呜……对不……起……我不呜呜……不该……动手……”
如果没有那场闹剧,或许他就不会看到那样的现实。
凤与的心揪了揪,他后悔让容释开口了,正要安慰,就看到容释弯下腰,痛苦地呕吐了起来。
堆积的不适再加上心里的悲戚,所有负面反应一股脑全涌了上来,他克制不住,却又不想再被看笑话了,下意识地捂住嘴,却只让情况更糟。
“容释!”凤与急道,忙蹲下身扶着他的肩膀,手贴着他的后心渡入徐徐灵力,总算让容释止住了呕吐,他乏力地晕了过去。
凤与看着他被苍白的脸色衬得鲜红无比的眼眶,心里费外不是滋味,他不在意容释的污垢,把他横抱起来,对嫦娥道:“可否借一间居室一用?”
“自然。”
容释的意识回笼时,隐约听到了身边的说话声。
“……他不过千年修为,顶不住我们一屋子的灵力压制,但并无大碍,再喝一杯仙露就好。”
“是我考虑不周了。”
是凤与的声音。
——他是我的宠物。
容释呼吸一窒,还没睁开眼泪水就先滑落。那是他的噩梦吗?他现在已经醒了吧?
对话还没结束。
“怎么这次找了只妖?还带回天界,天帝没有反对?”
“他能有什么威胁?”
“皙月以为你是对他图谋不轨未果,才找了他的同类,现在还气着。”
“几百年前的事了,小皙月怎么还记着?不过兔子确实可爱,怪不得那次我向你讨皙月玩几天你都不让,软乎乎的真是照着我的胃口长的”
……
容释绝望地看着床帐,几乎要把嘴唇咬破。
那不是梦。
原来他只是宠物。
“兔兔?”
凤与俊美的脸忽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让他心悸不已。
“怎么又哭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凤与为他擦拭眼泪。
容释偏脸躲开了他的手,摇着头胡乱地擦脸,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太让他措手不及,他不知带该怎么面对凤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