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发现自己成了传说
大仇得报,明风他们显然轻松了不少,连甩动马缰的都更为有力。
项星宇经过风琅城一役,对待樊鸿熙的态度显然慎重许多。他看过从空中飞来的玉简后,有些迟疑地对樊鸿熙说:“樊道友,先前你们走得急,之后似乎有不少当日不在苍城的人回到苍城。岚剑阁擅自派了弟子安抚民众,协助重建苍城,我们还未把这件事与樊道友说……”
陶煜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软软白白的一只雪猫崽团在樊鸿熙腿上,额头上的艳红血纹鲜明无比。他眯起金眸,暗暗琢磨着等找到穷奇之后,该从哪个位置开始下口。
闻言,陶煜抬眼瞥了一眼项星宇,收回了视线。
唔……还是从脑袋开始啃好了。他愉快地想着。
虽然刚开始看见陶煜的雪猫模样时,项星宇也怔了片刻,但也迅速镇定下来,显然早已从余月隐处知晓。
怕樊鸿熙误会,余月隐也开口轻声说:“并不是有意瞒着樊道友,只是当初多事之秋……”
樊鸿熙眉目柔和,闻言温雅一笑,对项星宇说:“两位道友不必如此,此事是我们该感谢岚剑阁才是。”
见他的态度一如往常,项星宇不由松了口气,释然地儒雅笑道:“是我小人之心了,樊道友勿怪。”
樊宛珊坐在樊鸿熙身边,心不在焉地揉了揉自己怀里缩成一团名叫白雪的雪猫,悄悄抬眼望向樊鸿熙的侧脸。
樊鸿熙注意到樊宛珊的目光,不由侧头望去。
樊宛珊欲言又止,却还是低下了头,默默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白雪脖子上的玉球。
见樊宛珊不肯开口,樊鸿熙也没有追问,只是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项星宇又被乖乖趴在碧兰怀里的水云霁吸引了视线,忍不住伸指在水云霁眼前晃了晃,逗了逗这个长相可爱的小婴儿。然而水云霁那双黑溜溜的眼珠只是定定地看着项星宇,丝毫不为所动。
项星宇顿了顿,明明水云霁长得玉雪可爱,也没什么表情,他却隐隐感觉到似乎被当做了傻子,以及一股莫名的煞气。
碧兰摸了摸水云霁的脑袋,温柔笑道:“云霁他与其他小孩不太一样,项前辈还勿见怪。”
余月隐在一旁简单解释了几句,项星宇了然,不由叹息一声:“真不容易。”
清晨雾水深重,一滴冰凉的水珠从枝头落下,滴落在樊鸿熙的手背上。盘腿坐在树下的樊鸿熙眼帘微动,缓缓睁开眼。
昨夜燃起的篝火已然熄灭,缕缕青烟混入雾气之中,不分你我。马车之上毕竟人多,所以他们夜晚都会简单地在野外度过一夜。
陶煜正靠在樊鸿熙身旁的树干上,意兴阑珊地仰头望着微亮的天空。
樊鸿熙含笑地侧头望向陶煜,把指尖探到陶煜嘴边。
陶煜双眼登时一亮,抓住樊鸿熙的手臂嗷呜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滚滚的鲜血顿时涌入了他的口腔之内,双眼当即满足地眯了起来。
清虚道体的血液真是绝味!
吸了好几口,陶煜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樊鸿熙的手指,疑惑地偏头望向樊鸿熙问道:“你不是不愿意让我在人形的时候吸血吗?”
湿润的指尖一离开温暖的口腔,当即泛起一丝丝凉意。樊鸿熙垂眸看了看缓缓愈合的指尖,温润一笑,说:“无妨。”
吸了几口血,陶煜心情愉悦,俊逸的眉眼都扬起了起来,笑眯眯地说:“不错不错。”
樊鸿熙不由笑了,才拿出软巾擦去指尖的水意。
由夏入秋,似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
几个月过去,原本烧焦的苍城几乎变了一个模样,穿着灰白色制式法衣的岚剑阁外门弟子在苍城里四处奔走,和无数呼喝着搬木头,背着粮食的凡人们一同继续清理着化作废墟的苍城。
隐隐的恸哭声不知从废墟的何处传来,许多归来的人们彼此搀扶着,身穿孝服,左臂系上麻布,缓缓穿过漆黑的废墟。一个新的城池在岚剑阁修士们的帮助下,重新在苍城之上建立起来。
尽管伤痛依旧赤裸裸地袒露于天空下,但一股勃勃的生机仍旧从那片满目疮痍,恍若枯木的焦黑之中迸发。
一处清空的空地上,换上一身蓝灰色鲛纱法衣的樊鸿熙轻轻抱起一根足有一人合抱的巨大圆木,走到指定的位置,用力把它往坚硬土地上挖出的坑洞里一插。
稳稳地插好长柱后,他纵身而起,和青松几人分别立于一处长柱上,动作快速地搭建好屋顶框架。
最后樊鸿熙一拂袖,堆积在地上的瓦片纷纷飞起,轻巧地落于木架之上。
陶煜抱臂站在地上,有些好奇地看着,啧啧称奇,觉得人类的奇思妙想当真有点意思。
不多时,青竹从远处走来,对从屋顶飞掠而下的樊鸿熙拱手:“殿下,衣物粮食已然采购完毕,第一批很快便会运来。”
樊鸿熙含笑点头:“如此甚好,虽然岚剑阁的道友们亦有准备,但充裕些总是好的。”
“皇兄,你找我?”
陶煜侧头一看,就见一身浅淡蓝色法衣的樊宛珊走了过来,垂头静静地站在那里,低声问道。
樊鸿熙目光微垂,颔首道:“到时候了。”
苍山山脉的皇陵之上,陵墓大门重新开启,樊鸿熙缓缓走上前,把断成两截的苍明剑和那套雪白的鲛纱法衣一同放在石棺前的供奉台上。
樊宛珊抿着唇站在一旁,见状不由问道:“皇兄,这可是下品宝器的法衣,为何要把这套法衣留在这里?”
樊鸿熙目光平和地抬手轻轻拂过那件法衣,浅笑道:“因为我不会再穿白色了。”
樊宛珊一怔,随后目光落到了法衣旁边两截依旧寒芒湛湛的断剑上,胸口似有什么鼓胀着,翻涌不息。
他们离开陵墓,樊鸿熙抬手掐诀,陵墓大门轰轰关闭,而后彻底封闭起来,沉寂隐匿。
穿过长长的石道,宽阔的石台之上,陶煜正懒洋洋地倚在一侧的树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对于陶煜来说,生死轮回之事他看得多了。世间生灭无常,何况是寿命短暂的人类?
他的心里对苍明国之事并无太多触动,唯一关注的也只有樊鸿熙而已。
见他们走了出来,陶煜撩起眼帘,问道:“好了没?”
樊鸿熙微笑道:“快了,琼光稍待。”
石台上青铜大鼎里放入了一百块青玉。而青玉之下,放入了用茅草席包裹起来的他们曾经绑在左手臂的麻布、束发的白绸,以及两人穿过的孝服和樊宛珊之前所穿的白裙。
樊鸿熙用符篆点起火焰,往青铜大鼎内一抛,熊熊大火“呼”地燃起,包裹了青玉和青玉下被茅草席包裹的衣物。
樊宛珊沉默地看着青铜大鼎内的火焰,捏着裙摆的手指不断收紧,用力到发白。她胸口鼓噪的情绪涨到了顶点,终于忍不住颤声开口:“皇兄……你会……会留下来复国吗?”
陶煜看了一眼樊宛珊,樊鸿熙也侧头看向她。
这个总是张扬任性,无忧无虑的十四岁小姑娘低垂着头,紧张地捏着裙摆,瘦小的身体微微瑟缩着。她浅蓝的裙摆不停在山风中摇摆,看起来竟脆弱地似无根浮萍一般,无依无靠。
樊鸿熙静静地看着樊宛珊片刻,沉默片刻,还是清晰地回答道:“不会。”
樊宛珊猛地一抖,虽然这段时间心底隐隐有了些预料,但听到了这个答案后,她仍旧觉得一阵空茫。
樊鸿熙轻叹一声,沉静地问道:“宛珊,你要跟我走吗?”
陶煜眼睛一瞪,怎么又要多带一个人类?他们去找清辉的路上又要拖慢多少?
想着,他不太高兴地啧了一声,但到底出言没有反对。
樊宛珊唰地抬起头看向神情温和的樊鸿熙,张了张口,几乎要开口应下了,然而那个“好”字却哽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她嘴唇颤抖几下,最终惨淡一笑,低头从储物戒里拿出一支红珊瑚钗。
这正是樊鸿熙曾经送给她的红珊瑚钗,叮叮当当的清脆小铃铛在空中晃悠着,那处断裂的裂口已经用金丝仔细缠上,用炼器手法巧妙地续接了起来。
她双手小心地捧着那支火红的珊瑚钗,扯了扯嘴角,低声说:“我修为太弱了,只是一个拖后腿的包袱而已。仗剑天涯对于我来说,还是太早了些……”
说着,她收拢手心握紧珊瑚钗,希冀地抬头望向樊鸿熙:“皇兄,你会回来看宛珊的吧?”
樊鸿熙轻轻摸了摸樊宛珊的头发,含笑说:“一定会的。”
第110章 荒林
苍明皇宫是烧毁得最为严重的地方,许多曾经精巧的建筑都已经烧得只剩下一个焦黑的木架,建筑里的东西更是烧得不剩什么了。但如今皇宫已然被简单收拾整理过,倒塌的焦黑木头大多都已搬走,只剩下地上一大团一大团的焦黑和孤零零的木架。
陶煜懒洋洋地跟在樊鸿熙身后,缓缓在皇宫内漫步,和樊鸿熙一起安静地注视着这片面目全非的地方。
余月隐从外面走来,发现了樊鸿熙的身影,扬声道:“樊道友,我找你许久了。”
说着,她打开几个长长的卷轴,解释道:“苍城可谓是因岚剑阁才遭此一难,我们岚剑阁想着或许可以全力为樊道友重建一座皇宫,樊道友请看……”
樊鸿熙摇摇头,微笑道:“不必了。”
余月隐不解,就听樊鸿熙继续说:“听闻岚剑阁一直都接纳投靠的势力和地域,因此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在下希望岚剑阁能接管苍明国,今后能给苍明国的民众们以庇护。”
余月隐一怔,眸光扫过樊鸿熙平和的神色,迟疑地开口:“樊道友可是担忧岚剑阁日后插手苍明国内政?樊道友还请放心,我们绝不会如此……”
樊鸿熙摇头:“在下并无此意。”
陶煜也抱臂懒洋洋地说:“我们可不会留在这个地方。”
他们还要一路冲上天界,去找清辉解除封印,顺便让樊鸿熙拜师呢。
余月隐沉默片刻,认真地看了看樊鸿熙,在确认了什么后,便收起卷轴说:“确实如此,若是樊道友愿意信任我们岚剑阁,岚剑阁也是非常欢迎苍明国的,只是……为何?”
樊鸿熙垂眸,淡淡一笑:“苍明皇室在此间伫立多年,也还是毁于一旦。在下力量微弱,若是强行复国也不知会掀起多少风浪,不若把苍明百姓交给更为强大的岚剑阁,在下相信岚剑阁会善待苍明百姓。”
说完,他轻轻摇头:“苍明剑已断,苍明国灭,在下亦无颜坐上皇位。若是日后宛珊愿意,让她掌管苍明国亦可。”
陶煜看了樊鸿熙一眼,低声哼笑一声,心知他根本不是因为这些理由而把苍明国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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