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发现自己成了传说
骨葵看着阿方脸上大大的笑容,她不讨厌这个人,于是点了点头:“可以。”
从此,阿方便常常会跑进石庙里躲一躲,或是闷头在角落里睡一觉,或是拿着从山野间采的草药,龇牙咧嘴地给自己身上的伤上药。若是有人找上石庙,骨葵就用拼凑地越来越完整的石像和虫子吓走他们,不让阿方被他们找到。
陶煜和樊鸿熙也知道了阿方的身份,他是骨岭边缘一处小村落的大户人家的仆人,似乎是由犯了事的仆人所生,所以地位特别低。
阿方还会跟好奇的骨葵描述外面的世界,偶尔还会偷偷带些东西给她。这天,阿方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包,露出两颗红艳艳的山楂。
他有些不舍地把山楂递给骨葵,说:“这个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骨葵低头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
阿方有些兴奋,手舞足蹈地说:“这是山楂,外面的人还会把它串起来做成冰糖葫芦,就是在山楂外面裹一层冰糖,看起来可好吃了。”
骨葵听着,不由也生出了一丝向往来。
“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尝一尝就好了……”阿方说着说着又低落下来,他把手里的山楂往前递了递,说:“快尝尝吧,等我长大了,我就离开那个村子,给你带糖葫芦吃。”
骨葵拿起一颗山楂一咬,双眼登时一亮,像个小松鼠一样把那颗山楂塞进嘴里,眯着眼睛细细品味口中的酸甜。
像是骨岭这般荒凉贫瘠的地方,水果一类的东西很是少见,骨葵长那么大,还真没吃过这种红红的果子。
阿方暗暗咽了咽口水,又期待又馋地问道:“好吃吗?如果你喜欢,就把剩下这颗也吃了吧。”
骨葵开心地点了点头,刚刚拿起最后一颗山楂,就对上了阿方那仿佛闪着光的眼睛。
她一愣,歪头想了想,突然伸手把那颗红艳艳的山楂塞进了阿方嘴里。
阿方猝不及防,含着嘴里的山楂愣愣地看着骨葵。骨葵眯着眼睛笑了:“你说过,好朋友都是要分享的。”
“我……我已经吃过了……”阿方含糊不清地说,到底舍不得把山楂吐出来,便小心翼翼地咬破皮,一点一点地吃着那酸甜的果肉。
随着阿方一次次的来,他们的关系越发亲密,有一天,他们聊到了各自的父母。
阿方盘腿坐在内殿的蒲团上,望着天边的流云说:“我娘因为打碎了大夫人的一支玉钗,便连同我爹被贬斥最下等的仆人,而我的地位比最下等的仆人还要低,谁都可以来踢一脚。我爹娘很早就走了,虽然我记得不多,但我还记得他们哄我入睡的歌谣,他们还是爱我的。”
骨葵歪着脑袋看他,疑惑地重复道:“爱?”
阿方点头:“对啊,骨葵你爹娘应当也是一样的。”
骨葵想了想,还是想象不出阿方所说的是什么。她问道:“爱是什么?”
阿方一愣,挠挠头说:“我也不太懂,大概就是对一个人好,会因为他而高兴,也会因为他而伤心吧。”
骨葵睁大眼睛,她的父母爱她,会因为她而高兴伤心吗?
她正疑惑着,就听阿方开始哼起了一首曲调奇异,满是欢欣雀跃之意的歌谣。陶煜和樊鸿熙一听,就知道这是曾经骨葵哼过的歌谣。
她登时被吸引了过去,阿方哼完,笑道:“这就是我娘唱的歌谣,只是我完全不记得词了。好听吗?要不要我教你?”
骨葵双眼一亮,重重地点头。
日光西斜,阿方与她挥别,钻入昏黄的山林里消失不见。骨葵慢悠悠地回到骨村,走到被统一安放在骨祠里的两个骷髅头前,蹲在骨祠里与那两个头骨的黑眼眶大眼瞪小眼。
看了半天,她都没有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骨祠的蓝染布帘被撩起,稚嫩许多的骨华走进来问道:“怎么突然来了骨祠?”
骨葵回头看他,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问道:“我爹娘爱我吗?”
骨华一怔,俯身摸了摸骨葵的脑袋,轻声说:“当然。”
当晚,她从骨华他们那里听到了许多关于她父母的曾经,那都是她从未听过的事情。
她走出大骨师的骨楼,望着难得散开乌云,透出的一小片星光的阴沉天空,不由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心想她的父母果然也是爱她的吧。
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心脏暖暖涨涨的,她喜欢这种感觉。
陶煜望着骨葵钻入骨楼里,又往周围一看,说:“梦魇开始动摇了,估计打破的时机很快要来了。”
樊鸿熙安静地望着骨葵消失的方向,轻叹一声。
第185章 疯魔
今天又是平常的一天,天空似乎比以往跟阴沉了一些,但这丝毫不阻骨葵的好心情,她跑到石庙里等着,然而直到日暮西斜,阿方都没有来。
昨天阿方说过今天会来的,但他没来,骨葵也不怪他。因为她知道阿方身不由己,可能是一时出不了门了。
骨葵神色如常地回去,可整片骨岭却开始微微颤动起来,明显地让樊鸿熙也察觉到了。
天光一暗又一亮,转身离开的骨葵又出现在石庙里,等了一天,阿方还是没来。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阿方似是被渐深的夜色吞没,消失在了那个黄昏的山林里。
梦魇颤动地越发剧烈,终于,某一天即将日落之时,骨葵忍耐不住,甩出了数只天魔虫前去探查。
阿方从不让骨葵跟他前往他所在的村子里,他说村子里的人都害怕骨师,他怕村民们伤害她。但骨葵曾经偷偷用天魔虫跟着阿方,所以她知道阿方的村子在哪。
天魔虫扬起翅膀,一下便在漆黑荒凉的山林里消失了踪影。骨葵一直站着石庙前,专注地看着天魔虫离去的方向。梦境摇晃得越发明显,陶煜和樊鸿熙稳住身形,然而骨葵就像完全感觉不到似的,只定定地望着远方。
片刻后,骨葵似乎从天魔虫处得知了什么,她猛地睁大眼睛,目眦欲裂,露出一个愤怒至极,又悲伤至极的神情。
“阿方!”
她用力甩出骨架,匆忙爬上骨架轰隆轰隆急速朝天魔虫消失的方向而去。
在她身后,天空唰地染上了如血的昏红,世界开始不断崩塌。
“我们快走。”陶煜抓住樊鸿熙的手,纵身一跃,飞速朝着狂奔而去的骨葵追去。
那片村子并不远,他们很快便追上了僵在村子外围山林里的骨葵。颤动的世界又稳定下来,在她颤抖的瞳孔里,倒映出了一个被村民们缓缓吊上村口横梁上的血肉模糊的人。
那人垂着头,周身皮开肉绽,露出森森白骨。鲜血不断从他身上滴落下来,紧紧勒入皮肉的麻绳已然彻底被血浸红,而他已然没了气息。
陶煜啧了一声,樊鸿熙不忍地皱起眉。
骨葵死死地看着那个被拉扯着不断吊起的尸体,虽然那人已然不成人形,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阿方!
冷眼旁观的村民们的话语从冰冷的风中传来。
“……这小子还挺硬气,只是太不识时务了。”
“哼,魂师大人英明神武,已然承诺了让我们也一同变为魂魄永生!这小子不识好歹,到死都不肯说出骨师的所在,坏了魂师大人的事。如今把这小子吊在村外,看看能不能把那个骨师引来……”
“别把死人掉在这啊,晦气……”
“啊——!”骨葵颤抖了一下,猛地抱住脑袋痛苦地嘶吼一声。眼熟的金斑天魔虫王从她腰间悬挂的一块中空的骨头爬了出来,炸着膜翼围绕着骨葵飞了好几圈。
天空彻底变得血红,骨葵红着眼甩出无数骨架和天魔虫,疯狂地甩动十指操纵着骨架,轰隆轰隆地朝着村子冲去。
瞬间,那些村民便被骨架和天魔虫扑倒在地,撕咬成鲜红的碎片。
樊鸿熙往前一步,然后被陶煜阻止。
陶煜说:“你阻止不了她的,如今她在梦魇已经疯魔了。”
骨葵冲入村子里,开始了疯狂的屠杀。
昏黄的夕阳把一切染上橘红,在一片血泊中,浑身是血的骨葵放下吊着阿方的绳索,睁着不断流泪的通红双目,死死地抱住他的尸体,喃喃地叫着阿方阿方。
“骨葵?”樊鸿熙眉头紧皱,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而骨葵毫无反应,只重复地呢喃着阿方。
一直围绕着她飞舞的天魔虫王停在她溅上了鲜血的额前,虫肢一动,便在双眼空洞的骨葵额头上划开了个漆黑的裂口。
虫王抖了抖膜翼,展开翅膀就要钻入她的额心里。突然,一只手猛地伸出,捏着虫王的膜翼把它拎了起来。
“喂,你要阿方是吗?”
骨葵呆滞了片刻,凝滞的眼眸才微微一转,慢慢抬起头望向声音来处。
陶煜拎着不断挣扎的虫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这里的阿方已经死了,跟我出去看另一个阿方如何?”
骨葵睁着通红的眼眶,低声重复道:“另一个……阿方?”
陶煜:“没错,跟你怀里那个一样的。”
骨葵的神色瞬间挣扎动摇起来,陶煜抓准时机,迅速一探手按住骨葵的脑袋,低喝一声:“快醒来!”
周围的场景猛地剧烈摇晃起来,只听“啪”地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樊鸿熙眼前一暗又一亮,发现自己重新站在了骨楼里。
被他和陶煜按着滚烫额头的骨葵也动了动眼球,缓缓睁开双眼。
陶煜不太高兴地伸了个懒腰,结果最后除了那座石庙,他们都没有找到关于巫族的其他的线索。
骨莲连忙扑到床前,连珠炮般地问道:“骨葵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那些杀千刀的魂师已经被我们干掉了,你别担心……”
身后的骨华拉了拉她,低声说:“别吵。”
骨葵呆呆地望着骨楼的屋顶,一偏头,便看到了在角落里安静不动,神情呆滞的阿方魂魄。
她定定地看着他片刻,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慧灵……大师……”
慧灵上前几步,束起右手一礼,平和地说:“骨葵修士唤小僧修士即可。”
骨葵抬起手臂掩住双眼,声音里带了一丝颤抖:“把阿方送走吧……把他送去轮回……”
骨华他们一怔,樊鸿熙却发现骨葵手臂遮掩下,那蜿蜒而下的水痕。
阿方的魂魄被带出了骨楼,神情空白茫然的他沐浴在慧灵的金光和佛偈声里,魂体渐渐消散。
在即将消散的时候,他脑袋微微转动,似乎往骨楼的方向看了一眼。
下一瞬,他便化作飘摇的白光,消失在世间,前往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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