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执行官
“我记不起来,我什么都记不起来……”
破烂兔子的脑袋在他的掌心里微微颤抖着,如同一只真正无助的小动物。
宋隐心急如焚,而一个突如其来的主意,也在焦虑之中迸发出来。
他一把将破烂兔子摁在了自己的胸口上:“你不是可以读我的心吗?那就读它!我所经历的一切,也是你经历过的一切!在你面前我不会说谎,你读它!!”
他的话音刚落,又是一大片蝴蝶从他的身体里飞散出去,在四周的黑暗中变幻出了许许多多静止的画面。
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乐高小人,而是宋隐自己的记忆。
从懵懵懂懂地来到炼狱,接触第一个梦境副本开始;到惊险刺激的鬼船副本、邂逅从天而降的郁孤台战队;再到闯入光怪陆离的游乐场、结识亚历山大与各色赌徒;还有超级副本、狂花浪蝶、炼狱电视台里的掌声;以及夜莺咖啡馆的无边花海,和那满满一墙昔日执行官们留下的酒瓶……
就像刚才的宋隐那样,破烂兔子抬着头,呆呆地仰望着这一切。看着看着,目光突然死死地定在了其中某一个特定的画面上——
那是执行官俱乐部里的午后聚会。在窗外那株蓝花楹的盛大花荫之下,众人举起酒杯,为龙骧战队的波斯豹送别。
“啊……这…这就是我一直寻找的花啊……”
破烂兔子的声音有些颤抖。它向着画面抬起右手,纽扣做的红眼睛里,流淌下一滴黑色的眼泪。
“我有过一个梦,一个重复了许许多多次的梦……我就站在这种蓝色的花雨中,心中充满了平静和安详。但是当我醒来之后,无论再怎么寻找、再怎么培育,都始终收获不到内心的那片安宁。原来,我心目中的那种花,它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世界上……”
伴随着他的这番剖白,不可思议的一幕忽然发生了——
那些绚烂的蓝紫色花瓣竟然从画面里飞了出来,如同喷雪一般,在黑暗中洋洋洒洒;又好像千千万万只华丽的闪蝶,凌空翻飞起舞。
宋隐瞠目结舌,他的视线很快被染成了蓝紫色,然而花瓣还在源源不断地奔涌而出。
花雨缤纷之间,他早已看不见那只破烂兔子的踪影,但这不再是眼下最关键的问题——那些无穷无尽的花瓣已经开始在他脚下堆积,如同一片幽邃静谧的蓝海……
忽然间,宋隐想起了那副名为《埃拉加巴卢斯的玫瑰》的名画——当初上课时,他再怎么也不相信玫瑰花瓣也能把人给埋死,可现在,他真心实意地感觉到了害怕。
所幸,臆想中的这一幕并没有真正发生。
在蓝紫色的花瓣将他淹没之前,黑暗居然破出了一个裂口,沉重的花瓣如同海涛一般推着宋隐向裂口处倒去。
他失去了平衡,在花瓣之海中随波逐流。
似乎也没过多久,眼前忽然变得明亮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兔子先生一直在找的花,是他对于炼狱这个乌托邦最后的一点残留的记忆。
是他所曾经拥有过的“爱”的遗迹。
蓝花楹有一种花语,是“在绝望中等待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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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先生:齐征南恨你!
宋隐:这不是废话吗?他要不恨我,他还能捅我一刀?说白了我也恨他啊,你爱一个人就不可能不恨他。你妈辅导你做功课的时候还恨不得打死你呢!
齐征南: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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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拉加巴卢斯的玫瑰——很多人把这幅画的主人公记成尼禄了,有兴趣的同学可以百度一下,画很美,可以做手机壁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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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一个很惨的事,这一章里心理医生对大兔子说的“欲望才是健康的”这段话,在我的原稿里有一个①的备注符号,但是我写完这一章后没有立刻将这个备注补完。我现在完全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想要备注什么了……
但我总觉得这句话是某一个先哲的观点。等我下次记起来了再补回来。
第103章 副本结束
在削下吐真怪的第三张面孔之后,齐征南看准了一个时机,欺身上前。
这原本是个绝佳的机会,换作以往,不出三刀他就能让吐真怪再无还手的余地。然而此刻他心里还挂念着宋隐,不敢痛下杀手,手起刀落之间,只在怪物的侧腹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切口。
但不可思议的事情随即发生了。
怪物被切开的地方,起初汩汩流淌着黑色粘稠的“血污”。而当“血污”干涸之后,伤口外侧的皮肤开始迅速收缩卷起。因此而扩张的伤口内部并没有肌肉和筋膜,而竟是一团深渊似的黑暗。
齐征南凝视着那团黑暗,忽然发现漆黑之中飘出了一星熟悉的蓝紫色。
他的心脏突跳了两下、双眼也随之有了神采,可紧接着却又发现,那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闪蝶。
那是花瓣,亦或应该说是一个个吊钟形的蓝紫色花朵,从那个伤口中飘散出来。从开始的一两朵,到纷纷扬扬如雪片,再到浪涌一般滔滔不绝。
随着吐真怪的挣扎扭动,这些怪异的花朵开始在半空中沸沸扬扬,如同一场华丽而荒诞的庆典。
齐征南的心脏跳动得愈发剧烈了。在发现吐真怪扭过头去,似乎想要啃咬某些即将从伤口中迸发出来的东西时,他果断地箭步上前,一刀斩落了怪物相连的两个脑袋。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一个人影在花朵的簇拥之下冲出吐真兽的伤口。打了几个滚翻,然后以漂亮的姿势半跪在地面上。
“小隐!!”齐征南大喜过望。
他甩掉刀刃上的黑色血液,飞快地朝着人影跑去,同时左手掀起一阵狂风,让满地的花朵将吐真怪包围起来,紧接着右手又丢出了一团烈焰。
只听“呼”的一声,所有的花瓣全都被点燃了,火光刹那间映红了半边天空。
趁着这点缓冲的时间,齐征南将宋隐一把扶起,紧紧地拥在怀中:“你怎么样?!”
宋隐并没有浪费口舌去解释自己的心情,他用力地从齐征南怀中解放出了自己的双臂,然后捧住齐征南的脸颊,像饿狼一样照着嘴唇狠狠咬了上去。
迫于当前的形势,这一吻并没有持续太久。意犹未尽的宋隐在结束时轻轻地咬了一下恋人的下唇,然后果断地伸手,怒指向吐真兽的方向。
“怼它!!”
其实不用宋隐作出指示,齐征南也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他吩咐宋隐躲到自己身后,随即将唐刀换回了枪支,近入爆破模式,用双手托稳、瞄准吐真怪。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花瓣引燃的火焰在闪爆之后迅速熄灭。地面上污血四溅、焦臭气味弥漫飘散。但是原地并没有吐真兽的尸体。
“它被打爆了?”宋隐左右张望。
“不,还没有。”齐征南摇头,指向不远处残存的小树林。
局势逆转,失去了筹码又身负重伤,狡猾的怪物明白自己绝不是执行官们的对手,于是以最快的速度躲闪到了远处。
“等一下!”
它大声提醒两个执行官:“难道你们真的打算杀了我?!可我已经和最重要的连环杀人嫌疑犯融为一体了!将罪人绳之以法,不是你们这些人间和炼狱里的条子们最最信奉的至理名言吗?”
“你说谁是条子呢?”宋隐用小拇指抠了抠耳朵,“要不是下了炼狱,我可是要成为艺术家的男人。知道什么是艺术家吗?怎么高兴怎么来!”
说到这里,他往旁边让出半步,而他身旁的齐征南则立刻抬手扣下了扳机。
又是“轰”的一声巨响,爆破模式的子弹在目标处炸裂出了一团金红色的火光。
透过腾起的黑烟,可以看见吐真兽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经化为一片焦土,然而那头狡猾的怪物却又在千钧一发之际逃离了致命一击,仅仅留下了两条焦黑断肢以及一点皮肉。
“事到如今,你还想负隅顽抗?”
尽管动武轮不到自己,可是论嘴皮子功夫宋隐却不遑多让:“乖乖束手就擒吧,否则还有更多的苦头给你吃!”
吐真怪当然没有听从他所谓的“忠告”。或许是觉得梦境之大,总有自己一时躲藏喘息的地方,它扭动着残躯想要远远地逃跑。然而才刚迈出几步,却又猛地僵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我说过了,你是跑不了的。”宋隐重复着这句话,同时朝怪物迈开脚步。
“喂……”担心恋人的安全,齐征南轻轻按住了宋隐的肩膀,“别过去。”
“没事的。”宋隐回头给了他一个安定的微笑:“这混蛋动不了的。它现在很虚弱,已经压制不住这个梦境真正的主人了。”
说着,他又扭头看向吐真兽,唤出的却是另一个不能算是名字的“名字”——
“执行官凝灰,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刚才阿克夏系统破例告诉了我你在炼狱里的代号。它还告诉我,你在炼狱的这14年时间里,一共结识了四百三十二位朋友。先后有过三十七位队友……你还曾经和一位执行官发展过一段感情。三年前,你们在执行官俱乐部里依依惜别,彼此约定,回到人间之后要尽最大的可能找回彼此。现如今炼狱月老祠里的大树上,还留着你们两个一起系上去的红绸布。”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了一眼齐征南,小声道:“这炼狱里还能有月老?不如我们也……”
“你想去我就带你去。”齐征南轻轻捏了捏他的手,示意眼下正事要紧。
僵硬在原地的吐真兽依旧纹丝不动,但却有一个缓慢沉重的声音,从他的身体里飘散出来。
“这些听上去都是很美好的事,只可惜,我全都忘了,什么事都记不起来了……”
“记不起来并不是你的错。而且,这些美好的事,它们并没有消失。”
这一次说话的人换成了齐征南:“你这一生中的所见所闻所感、一切的点点滴滴,从未被遗忘,它们全都化为记忆,留存在你的身体里。但它们实在是过于沉重和庞大了,人类的肉体根本无法负荷,所以你只能将其中的一小部分带在身边,而将剩下的绝大部分深锁在心灵宫殿的大门之后。所以,只要你回到宫殿里,你就会记起原本忘记的一切,原原本本、巨细靡遗。”
“这是真的吗……”那个曾经被称作凝灰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你们能送我回去那座宫殿里吗?”
“这正是我们现在要为你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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