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桂花
“千真万确。你这辈子过完了还得跟我回去做神仙,你逃不了。”
“怪不得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有几分熟悉,原来我们前世就相识。”阿潋忽然坐了起来,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你打算在人间待多久?”
“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这一世我可以一直陪着你。什么时候你觉得凡间没意思了,我就带你回九重天。”
阿潋兴致勃勃:“九重天好玩吗?”
“不怎么好玩。”云湛把玩着他的手说,“不过人间也差不多。没有你的地方都是一样毫无生趣。”
阿潋凑近他,好奇问道:“我前世恨你吗?”
“不恨,怎么了?”
“那就没错了。”阿潋说,“我时常在想,我怎么会那么爱你,恨不得把心都给你。那可能就是生生世世都刻在骨子里的原因吧。”
阿潋重新躺了下来,与他在狭窄的船中相依偎。
“我今天才意识到,你可能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爱我。”阿潋重新躺了下来,抚着他的眉眼说,“千百年来,你肯定是很寂寞。”
“为什么?”
“因为你的眼睛,只有在看到我的时候,才是有光的。”
云湛望着他,眼中光彩流动:“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别生气。”
“什么?”
“之前你头上的兔子耳朵其实是我变出来的。”
“什么!”阿潋气得坐了起来。
云湛一把将他拉下,抱进怀里:“都说了叫你别生气。”
……
阿潋想过人间的日子,云湛就在人间陪了阿潋一世。
最初几十年,他们搬到了镇上,在镇上开了一家小医馆。云湛看病,阿潋负责收账和招呼病人。
他们俩都喜欢小动物,于是在后院里养了许多的猫猫狗狗,还有一窝兔子。阿潋说他看见兔子就觉得亲近。
他还在院子里种了一片云湛喜欢的花,每天细心浇水照顾。后来又种了一片青菜,因为他想吃青菜。结果没过多少年,花没了,地里全剩青菜了。
他自幼贫困,日子过得拘谨,几乎没吃过好的,搬来跟云湛一起住后就天天大鱼大肉,偶尔忆苦思甜,特意吃吃小野菜。
他偶尔也会担心发胖,可是云湛说,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自己都会爱他。他就变得越发放肆不肯拘束。
他知道云湛会包容他所有的任性。
阿潋每天都要跟云湛说情话,似乎永远都不会腻,闲得发慌更是要一声声喊“哥哥”,踮脚就是要索吻,从来不分场合。
云湛抓药的时候,阿潋要跟在他身后絮絮地说:“哥哥啊,我爱你爱得要死。你对我的好我无以为报,我只能以身相许。哥哥啊,求你看一眼我。没有你我会死的……”
非要云湛给他摁药柜上亲一亲才能安分。
阿潋说,自己这辈子不能离开他半步,离开半天都觉得相思成疾,必须时时刻刻都在一起,死也得死在一块。
云湛想了想,说他答应了。
于是他们真就几十年不曾分离,朝夕相伴。
再后来他们卖了医馆,用行医攒到的钱去人间云游,看遍大好河山,尝遍人间珍馐。一路吃,一路玩。一晃就是十多年。
云湛永远是年轻的样貌,而阿潋会老去。云湛看着他走过而立之年、不惑之年、知天命之年、耳顺之年,看着他越来越瘦小,身形越来越佝偻。
阿潋老的时候还很任性,像个小孩子,动不动发脾气。云湛依旧宠着他,包容他所有的坏脾气,依旧亲吻他的眼睛,与他额头相抵。
他生命的最后几年,他们回到了那座静谧的小村庄里。云湛每天给他擦拭身体,给挑剔刁钻的他变着法子做好吃的。在他嫌弃自己变老变丑变没用的时候,温柔地把他抱在怀里,说他永远都爱他。
阿潋看上去太快乐,太过无忧无虑。他这一生都以自己最期望的方式度过。他走遍了少年时就渴望览遍的万水千山。挚爱的人在身旁,一辈子都给以他温暖和依靠。
云湛以为他走的时候也会了无牵挂。
可当阿潋生命将息时,他将脸藏在被窝里哭:“我死了以后,还能见到你吗?我会不会忘了你?你会不会再也找不到我?”
阿潋哽咽着说:“我舍不得你。我一想到今后再也见不到你,我就害怕死去。”
云湛心疼,他说不会的,肯定能再见到,就算见不到,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他。
阿潋在他怀里躺了一夜,睡着时脸上还挂着泪痕。
云湛见到燃了一夜的蜡烛在天将亮时熄灭了。云湛感到脸上一片冰凉,低头看向怀里的阿潋,一滴泪水滑落在他的脸上。
云湛握着他的手,轻唤了声“阿潋”。许久,他毫无回应。
云湛的侧脸靠在他的满头银发之上。云湛握着他冰凉的手:“一定会再相见的,绵绵。”
第六十八章 番外三星星宴
银宣宫信奉三个原则:不看,不闻,不问。主子和仙侍都将日子过得与世隔绝。
六界纷争摩擦,偶有起火。如要威慑,只能请连谧神君上阵。天界命天将来银宣宫请,请不动,连谧神君次次闻若未闻。
来迎客的一般都是银宣宫的云采小公子。云采将宫门一推,站在门口就道:“神君抱恙,大人请回。”无论受命的天将如何恳求,那云采小公子都无动于衷,只重复那一句“大人请回”。
天界有流言说,是耶罗城的最后一战寒了连谧神君的心,他才在这一战之后主动要求解甲释兵权,从此不再过闻六界战事,此后几百年又在天界蒸发。
说起耶罗城最后一战,是天界中罕见的一场临阵换主将的战役。
据说连谧神君的大哥朝阳君在阵前煽动将士,步步逼迫连谧神君,甚至对其和其仙侍云采操以兵戈,最后逼死了不愿神君为难的云采小公子。
此事惹怒了连谧神君。神君在阵前痛斥将士,要将士自做选择,是循天界之命跟随朝阳君打仗,还是跟他打完这一仗。
一半将士曾是连谧神君的旧部下,剩下一半将士千万年来听着连谧神君的事迹,大多敬仰和信任连谧神君。结果是众人推墙倒,将士把怒不可遏的朝阳君丢弃在了耶罗城下,任他在沙漠之风里咆哮怒号。他们跟随着连谧神君打完了这一仗。
连谧神君的厉害之处在于尽管交战之前经历了这样一段波折,他照样能迅速收拢军心,拥有军心所向,集力攻打敌军。
这一仗打得更是威震六界。天兵一路向西,势如破竹,打进边境的结界,将境外妖魔的老巢搅得天翻地覆,最后逼得魔君锡野自破元神,魂飞魄散。
六界妖魔为之一震,这就是天界的连谧神君,殒身万年归来神风不减当年,他所领的天兵天将便是虎狼之士,便是所向披靡、坚不可摧。
而这样的连谧神君在打完这一场仗之后就隐退消失了,无谁寻得到他的踪迹。
天界神仙经过百年反思,认为究其根本,天界和朝阳君都有罪责。
而天界已经无法再将罪责推到朝阳君身上了。朝阳君在这一战之后精神崩溃,大病一场,几百年闭门不出。有传言说,朝阳君因遭受的打击重大,已经精神失常、言语错乱了,整日将自己锁在屋子里宛如一个疯子。
最为棘手的还是云采的事。天界得知云采来自小秋山,查到了他魔化以及前往耶罗城的缘由,大概也是觉得心虚,特意表文夸云采英勇无畏,为救家国不惜牺牲仙身,给他追封了一个神位。当然他们也查到了云采的前生是聆洇,但因怕惹怒连谧神君,便只字不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这是做给六界看的,也是做给连谧神君看的,而连谧神君丝毫不领情。
连谧神君兀自消失几百年以后,回来时把云采带了回来。当真是可喜可贺。
天界想,这下神君该解开心结了吧?
压根没用。
连谧神君带云采回来后,就紧闭宫门只过他们自己的日子了。任你怎么求,他都不肯答应率兵打一次仗,就说自己病了,软硬不吃。
天界想从云采下手,要云采帮着劝劝。
云采也只重复一句话:“神君确是抱恙,不便率兵,大人另请贤能。”
贤能贤能,去哪儿找这么多贤能!
天界神仙愁白了头。
……
近来连谧神君闲来无事就喜欢躺在庭院藤椅上睡觉看书,云采从外头回来,看他将摊开的书遮在脸上挡日光。
云采取下他脸上的书,在他侧脸上啾了一口。连谧神君睁开眼,一把将他揽进了怀里,让他横坐在自己腿上。
云采环着他的脖颈,一动就让藤椅摇啊摇的,就跟从前那样。他说:“连谧神君,白日不做正事,就爱睡觉。”
连谧神君说:“我也不想睡觉,我想白日宣淫你肯吗?”
云采装作没听见:“神君这么闲的话,可否赏脸跟我去一趟小星星的生日宴。”
“哪个小星星?”
云采瞪大了眼睛,拿手指着他。
“哦,咱外甥女,我还一次没见过。”连谧神君将他的手压下,“不就是生日宴嘛,去呗。”
“这还差不多。”云采想了想,道,“当年我如果在小星星的百岁宴上见到了你,我就不会追到天界了。”
连谧神君仔细回想了一下:“噢你说那次啊,那次我是去白山钓鱼了。”
“你不是说有急事吗?”
“钓鱼也是急事嘛。”连谧神君笑道,“其实我只是不想看到我家的那堆亲戚,我看见他们就觉得头疼。我要是知道有一只小仙兔在尔梦山巴巴地等着我,那我肯定去了。”
“那就算你去了,你遇到了我,你还是会认不出我。”
“当然不会,我肯定会问云朵,这是谁家的小妖精,怎么长得这么好看,我能不能带回银宣宫啊。”连谧神君环着他的腰身,抬头望着他笑道。
“二哥惯会油嘴滑舌。”
云采捧着他的脸,俯身下去又啾了啾。
云采说:“妖魔仙人的都轮转过一遍,论日子,还是在凡间的时候逍遥,虽然有生老病死,爱恨别离,却是有滋味的。我至今还记得在遥城的夜市里,你在人海里寻找失散的我,好不容易抓住我的手时,连买给我的糖葫芦都化了一半。那串糖葫芦可难吃了,居然还要五文钱。”
“不是你说想吃要买的吗?我买了糖葫芦一转头,你人都不见了。”
云采看着他,用手臂在他肩膀上砸了一下。
“好好好,吃吃吃。你要是高兴,咱们就把银宣宫的大门锁了,继续去人间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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