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沙雕老板
顾淮之看见哥哥,停下车来问:“你今天不是要跟老顾开会去吗?”
“开什么会?咱爸忽悠你的。”顾浣衫答,“你说你在外面,连电话也不知道给家里打一个。他就是想你,找个借口叫你回来看看。”
顾浣衫还要说话,忽而转眼瞧见什么,皱着眉头绕到车的后面去。他看见被刮掉大片漆的车尾,愣得花也顾不上浇,手里花洒突突往外冒水,流了满地。他指了指车尾:“淮之,你这是去哪了......?”
“坏了坏了!”顾淮之连抽了四五根“孟婆牌”,早把这事给抛到脑后,经顾浣衫提醒,才反应过来自己捅破了天。他爹顾卿是个俗人,爱好也俗,喜欢收集名车,还雇了些人,租了片场地专门看放那些价值不菲藏品。
顾卿管这叫“男人的浪漫情怀”。
顾淮之今天开出去的这辆是顾卿的新宠,这相当于他一脚将他爸新鲜热乎的浪漫情怀撞个稀碎。
顾淮之抱了画,连忙从车上跳下来,“哥,回见。”说完,赶紧往屋子里头跑。
顾浣衫喊:“你干嘛去?!”
顾淮之头也不回:“跟老顾认错,还能干嘛?!”
顾淮之进屋的时候,顾卿正瘫在沙发上,手里握了个“老头乐”挠痒痒。
顾淮之心说让他爸用“老头乐”多挠两下,毕竟一会就乐不起来了。
顾卿发觉顾淮之鬼鬼祟祟的目光,扔了“老头乐”:“你干什么呢?”
顾淮之连忙陪笑:“爸,挠痒痒呢?来,哪里还痒?让我这孝子给您挠。”
顾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又闯祸了?我告诉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顾淮之低下头,讪讪地笑:“也没什么,就是给爸的新车刮了个白。”
顾卿记得自己的新车是个黑色的,反应一会,明白顾淮之这话什么意思了。他起身抄起手边的痒痒挠,作势就要打。
顾淮之见状,抱着画当挡箭牌,撒腿就跑。
顾卿追得气喘吁吁,用痒痒挠远远指顾淮之:“你这个小败家东西,跑什么跑?”
顾淮之振振有词:“那孔圣人都说了,‘小杖则受,大杖则走’!”
“这是大杖?”顾卿举着个痒痒挠,“还孔圣人?你化学考13分的时候,我怎么没看你这么精呢?”他扔了手里的痒痒挠,转身坐回沙发上,“行了行了,你没事就好,跟爸说你撞哪了?伤到人没有?”
“差点撞上跨江大桥的护栏,好险就去了江里喂王八。”顾淮之坐到顾卿身边,他放下画,从茶几上拿了根香蕉剥开吃,“我看见了辆逆行的公交车,可它突然就不见了。”
顾卿趁机握住痒痒挠,举起来梆顾淮之脑壳:“差点撞去江里,缺心眼的还吃!”
顾淮之笑:“这不没事吗?”他将香蕉皮蹲在茶几上,拿了旁边的画,“我还以为是什么旷世名作,原来就是个女人在海上划船,也不好看啊。”
“我也觉得不怎么好看......”顾卿见顾淮之面色不愉,话锋一转,“人家小画家非得送给我,我也不能拒绝。他画画那么辛苦,给些钱也不过分。”
顾卿说完就觉得不对,自己这个当爹的凭什么对顾淮之解释?抓起痒痒挠又敲顾淮之脑壳:“小兔崽子整天败家,你把车刮了我还没骂你,你就嫌我买画?买都买了,去找个合适地方把它放起来。”
顾淮之理亏心虚,抱着画麻溜地去了。晃荡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索性把画放在了自己的房间。他低头注视画里的红衣女人,红衣女人似乎抬起目光与他对视,她的嘴角也好像咧开了些,一张微笑的脸变得邪气诡异。
顾淮之后背发凉,连忙揉了揉双眼。再一看,画里的女人十分正常,并无令人恐怖的神色。
他想,是自己看错了吧。
顾淮之把画靠墙放好,转身下楼去了。
此时,画里的女人眼珠转了转。她瞧着顾淮之的背影,无声地笑了起来。
时间到了十一点,正是吃饭的点钟。顾浣衫早早定好位子,是兴华路上新开的家川菜馆,据说十分不错。
他们来到川菜馆,点了几个招牌菜。其中有道三杯鸡,很是不错。顾淮之尝了几口,看看表,想到这个时间,赵素衣应该是在泡泡面。
作为一名合格的贴心员工,顾淮之觉得自己有必要关爱下自己的智障老板。他放下筷子:“爸,我有个朋友还没吃饭,我想给他买点带过去。他离这儿挺近的,我出去下。”
顾卿瞟了他一眼:“去吧,早点回来。”
“哎。”顾淮之笑了笑,离开座位走到前台。他唤来服务生,从菜单上点了几个认为还不错的菜,递上自己的工资卡,“麻烦了,打包带走。顺便把我那桌的钱也结了吧。”
过了一会,顾卿确定顾淮之离开,这才对顾浣衫低声说:“你看你弟弟这殷勤劲儿,他是不是搞对象了?‘我有个朋友怎么怎么样’,哼,这话我当年跟你们妈妈出去约会,可没少跟家里说。”
“谁晓得呢?”顾浣衫笑,“爸,你就别瞎操心了。”
顾卿嘟哝一句:“就你弟弟,今早开个车都差点掉江里,回来跟没事人一样吃香蕉。这缺心眼的,我能不操心吗?”
“掉江里......?”顾浣衫夹菜的手一停。
“恩,他还说看见了辆逆行的公交车,突然就不见了。”
顾浣衫沉思良久:“我记得,芙蓉江的跨江大桥刚建成的时候,的确有辆公交车逆行撞掉护栏掉到了江里,不过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给顾卿夹菜,“不说这些了,吃饭先。”
中午,太阳高高悬挂。天空湛蓝,干净得一丝云也没有。时而有风穿过巷尾街头,拂动树荫。
顾淮之走了两步就觉得热,伸手解开些领带,松了松领口。他来到兴华路173号,这个点钟,店里面也没有客人。
他推开门进去,张望一圈,却没有看见赵素衣。于是把带回来的饭放到桌上,问宣宣:“我带了饭回来,老板旷工了?”
宣宣也不说话,只是对顾淮之挤眉弄眼,示意他往后看。
顾淮之心觉奇怪,茫然地转过头去。瞬间,赵素衣的脸就出现在了眼前。他们距离极近,几乎是鼻尖挨着鼻尖。
顾淮之闻到赵素衣身上有股香味。香味很淡,不同于市面上的任何一种香水,仿佛盛开在阳光下的曼陀罗,温暖迷醉。
这浅淡的香气就像一只小猫的爪子,撩拨得顾淮之心里发痒。
宣宣:“哇哦。”
赵素衣趁顾淮之还愣着,在他脸上轻轻抹了一把,扭头就跑,跟只受到惊吓的野兔子似地。顾淮之觉得自己脸上滑腻腻的,像是有什么糊在上头。伸手一摸,摸了一道子黑下来。
顾淮之皱着眉闻了闻手上的东西,立马就知道这是什么了。适用于六十岁以上老人的植物染发剂,纯天然不刺激皮肤,他精心为赵素衣挑选的。
顾淮之骂了句,过去就追大笑着的赵素衣。一手揪住他脖子上的领带,另一手伸过去蹭他手上的染发剂,往这始作俑者脸上抹。
赵素衣也不甘示弱,反手揪顾淮之的领带,抓住了就朝他脸上伸黑手。
宣宣可是开了眼界,从前只见过女人打架扯头发,今儿居然见到两个大老爷们互相扯领带,真是异曲同工之妙。
她悄悄拿了顾淮之带回的饭,埋头狂吃起来,时不时还假惺惺地喊两句:“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啦!打架能解决问题吗?要打去天舞台打。”
这么折腾了一会,顾淮之松开赵素衣的领带,一把推开他,弯着腰笑:“你撒泡尿照照你这大马猴样子,幼稚不幼稚?”
“你不也是这副倒霉样?”赵素衣走过去扶顾淮之,“赶紧去洗了,不然你爸你哥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他们两个猛男再打上门来,我一弱质少年可招架不住。”
“你是挺弱智。”顾淮之也不闹了,两人达成和平协定,一起往洗手间去了。
宣宣拍拍肚子,打了个饱嗝。
染发剂不好洗,他们弄了些烟灰沾温水往脸上擦,擦了好久才弄利索。
赵素衣打量顾淮之片刻,忽而扶住他的双肩,让他面朝自己:“过来,别动。”说着,他开始拆顾淮之印满黑指印的领带,“我给你洗了。”
“哟,赵老板这么体恤员工?”顾淮之也开始解赵素衣脏兮兮的领带,“礼尚往来。”
“对了,我问你件事。今天早晨,我在跨江大桥上看见一辆逆行过来的公交车。它在我眼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突然出现和消失公交车?”赵素衣想了想,“也许是地缚灵吧。严格来说不是鬼怪,和你的小玫瑰属于同类,从人们的愿望中诞生。”
“地缚灵的愿望是无法实现的。但它们为了完成这个愿望,会一直停留在某地,重复地做一件事情。”
赵素衣摇头叹息:“就你眼睛尖,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最爱惹麻烦出来。作为你的老板,我怎么也得关心员工的心理健康。”他揪了根头发送给顾淮之,“记好了,万一有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往你眼前晃悠,直接拍它脑门上,准能打得它嗷嗷叫,爹妈都不认得。”
头发再次变成了赤红色的羽毛。顾淮之将羽毛迎着太阳举起来,它在他的手指间散发出五彩的光芒,跟天上的云一样轻。
赵素衣得意洋洋:“好看吧?我跟你讲,想当年,我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纯情少女和少男。”
“你怎么又开始自吹自擂?”
“你懂个屁?像我这般自信的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赞美自己的机会。”
“说白了就是不要脸呗......对了,我带了饭回来,今天中午你和宣宣就别泡面了。”
赵素衣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多谢。”
顾淮之抬眼看他:“那我就先走了。”
宣宣看见顾淮之要走,乖巧地眨眼:“淮之,我送送你吧。”没等同意,她凑到顾淮之身边,亲亲热热地拉住了他的袖子,跟着他往外走。
“这鬼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赵素衣正奇怪,扭头瞧见桌上的残羹剩饭,顿时了然。他拉开大门,对外面喊:“阿宣!臭不要脸还在笑,给我滚回来!”
☆、浪游者的夜歌(3)
顾淮之回到川菜馆,顾浣衫看见弟弟的领带不翼而飞,脸上还隐隐挂着几道黑印,关切问:“淮之,怎么......?”
话未说完,顾卿就打断了大儿子,饶有兴趣地盯着顾淮之瞧:“敢情还是个野蛮女...野蛮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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