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沙雕老板
“我长得的确是丑,心里也嫉妒过,可我从没卖过可怜。这么些年,我希望的从来都不是谁的同情可怜,我希望可以和正常人一样。她们这样说我的时候,我才知道,她们竟是瞧不起我的。”
“后来那条裙子找到了,是她自己放错地方。我是清白的,却没有人向我道歉,这件事就像风吹动了一页书,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阿雪略一停顿:“班上的其它同学极少和我说话,他们三三两两结伴,我始终都是一个人。有次有个男生恶作剧,假冒他人的名义给我写了封情书。我清楚这是玩笑,并未当真,而同学们却笑话那个男生‘你喜欢她啊,什么口味?’”
“他们一直议论了半个月,越说越过分,越笑越开心。我觉笑声刺耳,实在是忍不住了,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笑得最欢的人扇了一巴掌。他一下子就生气了,转头到老师面前告我的状。”
“老师没有问我为什么打他,而是教育我打人不对,要我道歉。我拒绝道歉,老师便说我态度不好,难以管教,要叫我的家长来学校。”
阿雪叹息一声:“我不想让我家长知道这些事情。我家里条件不好,爸爸妈妈为了给我治病花掉了很多钱。他们已经那么辛苦了,我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些烦心事。”
“我就跟老师说,别叫家长,我道歉。”
“这件事就像个导火索,同学们看我的眼神都和从前不一样了。从前他们还愿和我说几句话,这件事后他们连话都不愿和我讲了。他们说我开不起玩笑,孤僻,怪异,可能有神经病。”
“总有人趁我不在,把我的东西扔到垃圾桶,或者故意端着水走到我身边洒我一身......有时候啊,我觉得自己像个供人取乐的靶子,平时被扔在角落,等他们不高兴了,便成群结队过来给我两箭。”
“我是台上面容滑稽的喜剧演员,他们是台下哈哈大笑的观众。快乐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阿雪痛哭出声:“从头到尾,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每每回到家,爸爸妈妈问我在学校过得怎么样,我都说谎,说自己过得很好,很开心。”
“可我不好,不开心,难过极了。”阿雪说,“我想不明白,我明明鼓起勇气了,明明乐观面对了,为什么他们却瞧不起我?我不是神经病,我想和他们一起玩啊。若是可以,谁愿意做一个孤僻怪异的人呢?”
阿雪流微仰起头,露出一双含着泪水的眼睛。然后,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刷刷地沿着通红了的脸颊流下。她觉得自己模样难看,忙抬手去擦眼泪。可那些泪水却越擦越多,渐渐止不住了。
“我爸爸妈妈跟我讲,跟人打交道的时候,要敢和人家说话,要真诚,要善良。我都按照爸爸妈妈说得做了,难道是我做错了吗?”
她嘴里一直重复“为什么”这三个字,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再问其他的什么人,表情又痛苦,又迷茫。
顾淮之侧目看着阿雪,转身抱住了这个瘦弱的女孩子。他一下一下,慢慢抚着她颤抖的脊背,安慰她:“不哭了,这不是你的错。”
阿雪感觉到他身上的温暖,伸开双手抱紧了他。她伏在顾淮之的肩膀,放声大哭起来:“我太贪心了,知道莫三先生能织造美梦,就给他写信,缠着他给我织一场美梦......这样我就能穿好看的衣服,有很多很多朋友了。”
“美字笔画并不多,可是似乎很不容易认识。爱字虽然人人认得,可是真懂得他意义的人却很少。”赵素衣亦坐到了阿雪身边,他说,“你并没有错。”
“莫三,”赵素衣抬起头来,“你这单生意不必做了,趁早把那些偷来的梦还回去。”
莫三眼圈微红,他的嗓音沙哑,恼怒地问:“为什么不做了?”
“莫三!”
这时候,莫三娘子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她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一下子揪住莫三的衣领子,声音又急又怒,“你这些日子都跑去哪了!”
“我,我......”莫三张张嘴,他不知道如何向妻子解释,想了想,牵住阿雪的手,“她就是给我写信的孩子,叫做阿雪,我必须要帮她。我想给她最好的梦境,却无论如何也织不出。所以我动了歪念头,偷走了好多孩子的梦。我想将他们梦中美好的部分裁下来,拼出一场好梦。这种强盗事情,我怎么对你说......”
他低下头去,越说声音越低,渐渐听不到了。
莫三娘子叹息一声,双手搭在莫三的肩膀,垂眸看他:“下次遇到这种事情了一定要告诉我。来找我们下单的老板,无非是想要现实生活中得不到的东西,怎么会织不出来?”
莫三语气无奈:“平时那些人想要灿烂的阳光,我就给他们织灿烂的阳光。但阿雪想要的,却是阳光所代表的温暖。我用来织梦的线是没有温度的死物,又怎么能织出她想要的感觉?”
赵素衣打断他们:“两位,能让我说几句话吗?”
“莫三先生是梦貘,可以在梦里给阿雪想要的一切,这很好,但是......”赵素衣瞧了瞧莫三,又笑,“梦是会醒的。醒来之后的阿雪,她依旧不敢穿裙子,不敢走在阳光下,不敢大声讲话,甚至于不敢看旁人的眼睛。”
“梦都是假的。”赵素衣转眼看向阿雪,目光沉静,“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以后啊,还要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阿雪闻言一愣:“可是......”
赵素衣笑:“爱与被爱是所有人与生俱来的权利,你也不例外。这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不可能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任自己发霉,那样只会越变越糟糕,人尽可欺。我也知道对你来说,勇气与乐观是不容易做到的。但做不到它们不是最可怕的,自甘轻l贱才是。”
赵素衣从地上站起来:“莫三,你把那些偷来的梦赶紧还回去。这单生意你让给我,我替你做。”
“等一等!”顾淮之安抚好阿雪,扶着她站起来,“我有事情拜托莫三先生和莫三娘子。”
赵素衣心下猜到七八分,故意问:“我嫉恶如仇的二少爷,你有什么事情?”
“不能就这么算了吧。”顾淮之对赵素衣伸出手,“你小猪佩奇的贴纸呢,给我一个,谁还不是个社会人了?”
“你一直劝阿雪要如何如何,却对伤害她的同学只字不提,未免有失公允,是一碗毒鸡汤。这种事你不能一直要求受害者坚强,她心里头再阳光,那光也只有一束。我承认你说得都对,可是过分善良就会变成软弱,过分谦卑就会变成怯懦。她总得学着保护自己。”
“每个孩子都是在阳光下长大的,谁也不比谁高贵。自视为高人一等,简直病入膏肓。”
顾淮之接过赵素衣递来的小猪佩奇,挽起袖子,撕下一个贴自己胳膊上:“鲁迅先生说了,以无赖的手段对付无赖,以流氓的手段对付流氓。我向两位想约个单子,价钱好说,要求是编出几个噩梦送给欺负过阿雪的同龄人。阿雪经历过什么,就让他们经过一遍。”
“需让那些人知道,她是和他们同龄的女孩子,不是鱼肉,也不是羔羊。”
作者有话要说: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以后啊,还要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原句出自海子《夏天的太阳》:“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美字笔画并不多,可是似乎很不容易认识。爱字虽然人人认得,可是真懂得他意义的人却很少。”——沈从文《湘行散记·昆明冬景》
☆、系花铃(9)
赵素衣低头摆弄了两下手机,对阿雪伸出手,问她:“你信不信我?你要是信我,就跟我走,去能帮你实现愿望的地方,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阿雪小声地打着哭嗝,她稍微抬头,一双红肿的双眼犹豫地看了看赵素衣。片刻后,她紧攥着衣角的手慢慢舒展开,轻轻地搭在了赵素衣的掌心。
赵素衣:“那好,我们要出发了。”
“神君。”莫三走到阿雪身边,不放心地看了她几眼,郑重道,“我这单生意,就拜托你了。”
赵素衣牵着阿雪,慢慢向前方走。他并未回头,对莫三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那边顾淮之给莫三娘子转账完毕,转身去追赵素衣和阿雪。
“小顾先生!”莫三娘子叫住他,对他出示了一个转账记录,“祝你心想事成,好梦成真。”
因为光线昏暗,顾淮之也没仔细看那条转账记录,还当是自己刚刚的那一条。他马马虎虎扫了一眼,对莫三娘子喊了声“多谢!”,匆匆忙忙追上了赵素衣。
顾淮之一拍他的肩膀,问:“我们现在去哪?”
赵素衣对他露出一个“八颗牙“的笑容:“自然是去一个好地方。”
顾淮之看惯了赵素衣的败类模样,头一次见他笑得如此标准,略感不适地摇摇头:“老板,这么斯文的笑不适合你。”
“是吗?”赵素衣挑了几下眉毛,原本俊朗出尘的面容因这一个动作,活活染上了一层“贱气”,愈发像个奸诈无耻的伪君子。
顾淮之:“......”
随着他们的深入,黑暗中雾气渐浓。赵素衣停下脚步,不知道从哪拿了一根□□笔出来。他用□□笔在面前画了一道门,对阿雪说:“把门打开。”
阿雪半信半疑,伸出手轻轻一推,那道立在黑暗虚空之中的简笔画门吱悠悠地朝里面打开了。
太阳的光芒从门中照出,映亮了黑暗的空间。阿雪探出头往门里面看,迎面是一条宽阔大道,崭新的路牌上写着“建国路”三个字。地面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了湛蓝色的天空和道路两侧的建筑。
阿雪怀疑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建国路在我家附近,它怎么会......”她想问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话未说完,赵素衣就接过话:“这里是你所在城市的倒影,我们称呼它为‘暗角’,你可以理解为平行世界。”
“这可不是梦境,它是真真正正存在的,与现实相反的一个世界。”赵素衣对阿雪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笑得云淡风轻,“去看看?”
阿雪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她才一踩上去,地面上就泛起一圈圈的涟漪,似乎有水在流动。
忽然有一尾游曳在空气里的孔雀鱼靠近了阿雪,它绕着她瞧了几圈,对着她吐了个泡泡,倏而转身走了。
三人走在街上的阴凉处,道路旁有几个小孩子嬉闹,轻快地笑声传进他们的耳朵。赵素衣看了那些孩子几眼,对阿雪说:“有句话说得很好‘关于爱,人们有许多定义:爱是生活中的诗歌和太阳。’我希望你和他们一样,在太阳下自由自在的,而不是畏惧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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