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沙雕老板
赵素衣笑:“我一来,就看见男孩和大黄了,名场面。”
顾淮之只看了一眼,忙找了个犄角旮旯蹲着。他看四周无人,低声说:“上头的科技这么发达了吗?”
赵素衣趁人不备,对顾淮之招招手,小声说:“爱因斯坦他们都在上头发光发热,人才济济,能不发达吗?等哪天我给你顺一个支持10G网络的iPhone Z8848下来。”
“说正经的,你跟大黄在哪?”
“我跟大黄......”赵素衣其实是个路痴,一开始养青蚨也是因为不认路。他平日就仗着青蚨四处乱逛,有恃无恐。但现在青蚨无法进入梦境,他无恃有恐,那浆糊脑子要知道自己在哪可就有鬼了。
大黄提醒:“兴华路的一家宠物医院。”
顾淮之乐了:“赵总,你丢不丢人?听听,兴华路可是你自己家门口,你不认得了?”
赵素衣狡辩:“十几年前我还在黄泉勤恳工作,还没出来下海经商。我哪知道它有这么大的变化?”
“行吧,我等会就过去。”顾淮之说,“我去找找兔子是不是在附近。”
赵素衣对他笑:“那我和大黄等你。”
顾淮之合上小红本。依照兔子的性格,它来到梦境中的第一件事情肯定是前往它和大黄相遇的地点。兔子又说过,大黄不知道该去哪找男孩,大部分时间都是守在被丢弃的地方。
他想了想,站起来,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开车的是个小青年,大金链子小金表,头发染得五颜六色,一副社会人的打扮。他随着车载音响里山鸡哥《算你狠》的旋律摇头晃脑:“去哪?”
顾淮之:“兴华路,停路边就行。”
小青年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如同脱缰野马瞬间飙了出去。就像赵素衣说得那般,十几年的兴华路还不是整座城市的中心区,两侧基本都是平房。道上车辆稀少,视野宽阔,根本不用担心堵车问题。
不过十分钟,顾淮之就来到了目的地。他用身上的一把钢蹦子当了路费,才下车还没走几步,就看到街角处蹲着一只兔子,它头上扣着只鸭舌帽,瞧着有几分滑稽。
兔子看见顾淮之,对他伸伸爪子。
顾淮之:“不用等了,我带你去找大黄。”
兔子听了这话,三步做两步地飞奔至顾淮之身边,伸爪子抻了他裤脚两下:“那你还不快走!”
顾淮之弯腰把它抱起来:“你急什么,大黄现在又不认识你。”
他这话说得十分不合时宜,似一盆冷水将兔子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它气得哼哼起来,扭过脸:“大黄它不认识我就拉倒,说得我好像特别在意那个憨货一样。”
“你不在意它吗?”顾淮之笑,“这世界上有让你在意的人,这是件好事情。”
兔子冷冷道:“是什么好事情?”
顾淮之顺顺它的毛:“起码说明你并不孤单。心里在意一个人,就是一份牵挂,不必时时见面,回忆起就很快乐。”
“放屁!大黄也是这样牵挂它的主人吗?那它可真是快乐死了。”兔子恨铁不成钢,“记吃不记打,没脑子的憨货,没心肝的两脚兽有什么好?我就不知道它为什么非得要去找那个没良心的。”
“再说了,你这话说得可不对。”兔子反驳顾淮之,“我只要想起大黄,就被它气得我心肝脾肺肾疼,快乐个鬼。”
顾淮之哪壶不开提哪壶:“既然你如此看不上大黄,为什么不跟赵素衣走,去投个好胎?”
兔子恼羞成怒地瞪他一眼:“您杠精吗?”
顾淮之揉揉它的脖子:“我说的事实而已。”他来到宠物医院门口,提醒兔子,“你见到大黄了可别乱发脾气,它现在还不认识你。”
兔子翻翻白眼:“你放心,我不和它一般计较就是了。”
“好吧。”顾淮之推开宠物医院的门,靠近门口的地方挂了只小风铃,叮叮咚咚地在风里摇晃。店里养了好些绿萝,长长的,攀着花架子生长。
赵素衣见顾淮之,不禁对他笑了笑。
不知道怎么回事,顾淮之忽地想起第一次见到赵素衣的情景。那天,他也看到了攀着花架的绿萝,也听到了叮铃铃的风铃声。
更主要的,赵素衣也是这样对他笑的。
☆、系花铃(15)
顾淮之怀里的兔子看到了大黄,才要跑过去找它,但转念又记起梦中的大黄并不认识自己。它神情失落,默默低下头不再看大黄,叼了下顾淮之的衣服,小声说:“等下过去,就不要跟大黄提我和它的事情了。”
“它个憨货现在又不认识我,我干嘛用热脸贴冷屁股?我可不想一腔热血地凑过去之后,听见它没头没脑问我‘你是哪位’?怪难受的。”
顾淮之摸了摸兔子的头:“可是你也不能老这样躲着?”
兔子仰头:“我有我的骄傲,你懂个屁。”
顾淮之:“我看你才是懂个屁,你就是活受罪。”
兔子磨牙:“你依我不依?”
顾淮之来了兴致:“我不依你呢?”
兔子宛如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不依就不依呗,我就是讨厌大黄,它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顾淮之笑:“我逗你的。这里是你的梦境,你是大哥,我听你的。”他抱着兔子,自然地坐到赵素衣和大黄身边,“好久不见。”
顾淮之和赵素衣分开的时间不长,谈不上好久不见,但是心底却生出“如隔三秋”这样的情绪来。当看到赵素衣时,他就觉得这个人像空山秋雨,清冽高爽,什么负面情绪都被冲得淡了,嘴上自然而然说了句“好久不见”。
赵素衣一笑,这笑容里少了那些“歪风邪气”,竟恰似新雪初霁,晃得顾淮之只觉眼前有一轮小月亮直照到心坎里去了。
赵素衣也对顾淮之说:“好久不见。”
兔子在顾淮之怀里翻白眼,心想这两人真有病,不是眼歪,就是心瘸,又瞎又傻看不见表,距离他们上次见面才过了一个小时,神他妈好久不见。
大黄看见兔子翻白眼,关切问:“你眼睛怎么了?不舒服吗?”
兔子下意识就想数落大黄几句,但转念又想起眼前的大黄并不认得自己,若是张嘴开骂,怕会被当做资深神经病。它偏过头,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没事,谢谢。”
大黄“哦”了声,就没了下文,旁边的顾淮之和赵素衣也不说话。兔子以前和大黄做野鬼时,最讨厌大黄在耳边叨叨些七大姑八大姨的街头八卦,经常说它如同街边苍蝇,烦人得很。
当时大黄挨兔子一顿说,也不生气,笑模样回答:“附近就我们两个,若我也不说话了,那该多寂寞啊。”
兔子当时还嘲讽大黄,什么叫寂寞?
现在兔子知道什么叫寂寞了。明明是以前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如今挨得也很近很近,但朋友就是不说话,不搭理自己,让自己一颗心都变得不知所措。
兔子不喜欢这样安静的气氛,嘴巴微动,差点说一句“大黄你和我说说话呗”。它觉得自己脑子有病,还双标得很。一边说不要和大黄做朋友,一边又盼着大黄与自己和从前一样。这可真应了那句俗语“当婊l子立贞洁牌坊”,忒贪心。
兔子正闷着气,脑子里就响起顾淮之那一句“我看你才是懂个屁,你就是活受罪。”它颇为不屑地哼哼两声。
但兔子稍一扭头,就撞上大黄探寻的眼神,心里又恼又恨。恼得是大黄目光懵懂,十分无知的模样。恨得是自己,贪心太过。它浑身不自在,呲着牙对大黄说:“你看什么看,没见过兔子吗?”
大黄点点头:“见过的。”它又瞅了兔子几眼,悄声说,“只是没见过你这么凶的。”
兔子嗤笑一声,看样子又要开始数落大黄。话到嘴边,却记起顾淮之叮嘱不可以对大黄乱发脾气。它唯恐败坏大黄对自己的余下的微末好感,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咽回肚里,嗤笑一声,就转过头去了。
赵素衣端起桌上的纸杯:“兔子,喝口水缓缓。”
兔子:“不喝。喝凉水容易塞牙。”
大黄不明所以:“水怎么能塞牙?”
兔子努力不去看大黄:“我点背。”
大黄闻言,稍稍抬起头,对着兔子摇摇尾巴:“我也很点背的。”
兔子冷笑,心说:“人家都不要你了,还巴巴地往上面凑,你点背都是自找的,活该。”它背对大黄,半个身子都窝在顾淮之怀里,像一只缩在壳子里的蜗牛,谁也看不见它的表情。
大黄被“点背”这个词唤起了些许回忆,它想了想,低下头说:“我自小没爹没妈。我爹不知道是那条街上的野狗,我妈出去找吃的,然后再也没回来,扔下我们兄弟姐妹五个。”
“好在我们到了断奶的年纪,妈妈没了,我们就出去自己找吃的。那年是冬天,小寒时节,冻得我直打哆嗦,跑在路上的时候,风吹过来,脸上火辣辣的疼,就感觉好像有人在我嘴巴子,可冷了。”说至此,它又笑,“不过当晚月色很美。”
“我鼻子灵,顺着油水的味道,来到了一个垃圾桶旁边。就在我开始翻找吃的时候,一群小孩子从我身边路过。冬天天月亮出来的早,借着月光,我看到他们背着书包,应该是刚刚放学。他们也看到了我,嘻嘻哈哈地笑起来,说,你看它可脏,垃圾都翻。”
“我饿坏了,保命要紧,还管什么脏不脏的?他们笑我,我还觉得他们傻。从前有个傻子皇帝,闹饥荒的时候,还问灾民为什么吃树皮不喝肉汤。这不是一个道理吗?”
“我就当他们说话是在放屁,不往心里去,但他们却捡起路边的石头来砸我。石头有大有小,形状也不尽相同,唯一相同的,就是砸到身上很疼。”
“我对自己说,忍一忍就过去了。那些小孩子见我没什么反应,却来了兴致,扔得更来劲了。当一个矿泉水瓶子丢到我脑袋上,我忍不下去了,兔子急了都咬人,捏软柿子也没有这个捏法。”
“于是我跑过去,咬了叫得最欢的男孩一口。他们似乎没有想到我突然转了性子,全都愣了会。被我咬了的男孩又惊又怒,嘴里嚷着:打死这野狗!他们摘下身后的书包就要打我,我长得小,跑得快,发起疯来咬了他们好几个人之后,战略撤退。我这真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兔子说:“你还挺得意的。你既然知道自己受欺负不好,为什么还心心念念找那个抛弃你的小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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