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沙雕老板
王向前迷迷糊糊地记得自己提着返魂香去了很多地方,遇到了很多人。兜兜转转,最后他回到了渔阳,再次看到了徐娘娘。徐娘娘说,徐行在等着他,希望他可以替徐行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王向前心中一动,睁开眼睛,看到了印在浅蓝色窗帘上的阳光。他从床上走下,拉起了窗帘,给窗台边的绿萝浇了些水。
绿萝很茂盛,枝叶都朝向湛蓝色的天空生长。王向前打开窗户,阳光里的风瞬间迎面而来,带来清新的空气的味道。
紧接着,王向前打开书柜,翻看徐行看过的书。他找到了一篇叫做《蟋蟀》的文章。
“——我要和你分手。你满嘴都是谎言......可我也知道,自杀乃是头号的罪恶,所以我要和你分手,按照我认为的正确活法,来试着努力活下去......好好工作,默默无闻,过贫穷而节俭的生活,没有比这更惬意的事了。”
旁边有徐行用黑色碳素笔标注的文字:“这么看来,我比故事里的主人公要幸运得多。我的王先生很好,他不会对我说谎,在某些方面可以说是个很老实的人。我也不会和他分手。以后我们一起好好工作,当幸福的普通人,养养花,养养猫,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不求大富大贵,跟他一起,我就觉得惬意。”
“自杀真的是头号的罪恶。虽然我有时候恐惧明天,害怕明天会遭遇不好的事情。但是一想到这个世界还有人爱我,那么明天依然存在着希望的。”
“他爱我,所以我不能让他为我难过。如果他回来找不到我了,那该多伤心。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那样太孤单了,我会陪着他的。”
“如果有一天我死在他的前面,这可真是一件遗憾的事情。不能和他一起慢慢老去,做一对快乐的老头子了。万一我哪天真的不在了,希望王先生能经常想一想我。对了,还要留一句遗言:
“王先生,好好照顾自己吧。”
王向前合上了书本,将它放回到书柜,向往常一样洗漱和打扫屋子,做完这些后,他拿出了自己和徐行的合照,找出那张被裁剪成“结婚证”的红色硬卡纸,把照片贴了回去。
照片中,粉色的合欢花占据了大片的空间,形似含羞草的叶子在风里伸展开,投下了一片一片细长圆润的影子。距离合欢树不远的地方有家超市,几位身形模糊的学生抱团聚在门口。
十几岁的他和十几岁的徐行立在树下,他勾着他的肩膀,两个人亲密地挨在一起。王向前不禁伸出食指摸了摸照片中徐行洋溢着喜悦的脸,也许是被徐行的情绪所感染,他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王向前盯着照片看了许久,似乎又回到了当年。春风摇动了合欢花的香,他买了瓶汽水给徐行,提高声音一喊徐行的名字,那个少年就会逆着光向自己跑来。
真好看,他想。
良久之后,王向前放好制作粗糙的小红本子,看了眼表,已经快要十二点了。他揣上些零钱,走到门口处换好鞋,侧着头看向卧室的方向,问:“徐老师,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王向前眼含期待地等待了一会,没有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他低下头,有些不敢再看卧室的方向,嘴角漾起苦笑:“我知道了,买个菠萝,我会早些回来的。”
王向前锁好门,离开了单元楼。
他走在街道上,见草丛里一株浅粉色的花开得漂亮,便折下了那花,打算带回家给徐行看。花好看,想必徐行会喜欢。
王向前仔细地拿着小小的花朵,满足起来。
他走到水果店,挑了个大菠萝削好,然后又去了菜市场,挑了些炸串。今日买炸串的人很多,老板有些忙不过来,着急之下不小心碰掉了一串鱼豆腐。样貌姣好的老板娘微微蹙眉,伸手锤了老板一下。
有个熟客就开玩笑说:“哎呦老张,你看你这一天天,不仅忙活,还得挨嫂子打。”
老板便笑:“这是我媳妇,打是亲骂是爱,她不打我难道打你?做梦!”
周围的人哄笑起来,老板娘羞红了脸,偏过头去小声说:“你乱讲什么?”
王向前也笑,他记起了徐行。
徐行也是这样喜欢锤自己的肩膀。
这时候王向前才发现,原来男人和男人、男人和女人之间对于感情的表达从根源来讲并无不同。随即他又觉得自己这个发现很蠢,同样都是由昆明鱼进化来的动物,无非是性别不同,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人类对自己的种族有一股子别样的严苛,大家的眼光成了评判一切的标准。
王向前脸上笑容一僵,忽然难过起来。木讷地接过打包好的炸串,缓缓地往家的方向走。
他在路上经过一家濒临倒闭的碟片店,玻璃窗上贴着大黄纸,红墨水高调地写出“甩卖”两字。现在网络视频大行其道,光盘磁带早就被高速发展的社会扔进了故纸堆。
店门口正对着马路,左边放了一只拉杆式的黑色音响,播放着上个世纪的歌曲。音响的音质不好,“滋滋”声很严重,即使如此,王向前依然听出了熟悉的旋律。
《望春风》
歌词里面的那个姑娘热烈地盼望着自己的爱情,思念至夜半时,转辗反侧未能成眠,还误将春风错认为心上人,可以说十分可爱了。
徐行也很可爱,他想。
王向前听着这首时长很短的过时老歌,沿来路返家。这条路他和徐行走过数遍,每次徐行都慢慢地跟在身后。王向前一回头,就能看到他。
王向前习惯性地回过头,唤了声:“徐老师?”
路过的风吹到了他的脸上。
王向前对着空无一人的后方摇摇头,似是无奈地笑:“等哪一天有机会,我再次遇到你,再给你买汽水喝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开始是把王先生写成负心汉的,后来觉得痴汉可能更贴合这个故事,负心老哥就太俗了,所以又把前面推倒重新写了。
这就是没有大纲的下场。
里面有一个小情节,是徐行借王向前书看。这个其实是我干过的事情。我高中时有个暗恋的老铁,后来分文理,我学文,他学理,在我楼下。我家里书多,他来找我借书,第一次借得是《明朝那些事儿》,七本不是一次借的,一次借一本。不得不说,这个方法给了我很多见到他的机会。
每次看到他,我就问,看完了吗?还书。
他就回答没有。
他有时候也会问我,还有什么好看的书?我就推荐一些成套的书,什么康熙大帝之类的,并说我有。
他就笑,要我借他看看。
我们这种借书还书的关系维持了好一阵,然后高中毕业,虽说中间也有联系,但还是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
不过这些事想起来依然很开心。
☆、一个约定(1)
最近宣宣表现得很奇怪。她每天上午十点到店里,下午两点准时消失,也不交代去哪,表现得神神秘秘。
赵素衣不在。龙三又是个不安分的,她基本不来店里,大部分时间都在酒吧里寻找春天。
偌大的书店里就只有顾淮之一个人。听上去挺可怜,但事实并非如此,他都要开心死了。书店里生意冷清,这意味着打游戏可以从白天打到晚上,关键是冤大头赵素衣还会发工资,简直不要太快乐。
顾淮之瘫在椅子上,又开了一把“欢乐斗地主”。他玩这个游戏从来不管自己牌技好不好,抢地主就完事了。不仅要抢,还要加倍。
人菜瘾又大。
他正对两个农民胡乱出炸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快递小车停在了书店门口。快递员双手拿了个封得严严实实的文件袋,敲敲门进来:“您好,刘宣女士的快件。”
“刘宣女士?”顾淮之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快递员说的应该是宣宣。他回想起宣宣一米五的个头,这“刘宣女士”的称呼显得十分违和。他将地主的宝座交付给托管系统,撂下手机代签快递。
文件袋很薄,里面装的应该是信件一类的东西。寄件人的地址是祁州江北区安泽路福利院,名字叫做周琮。
正巧现在是十点,宣宣准时推门进来。顾淮之看到她,扬了扬文件袋:“刘宣女士,你的快递。”
刘宣女士蹦起来去拿顾淮之手里的文件袋,她娴熟地撕开它,从里面取出了一副笔法稚嫩的蜡笔画,以及一片浅红色的枫叶。
蜡笔画上的内容很简单,蓝色的天空飘着几朵形态不一的白云,褐色的土地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花丛里有个短袖长裤的小男孩,被旁边那个长裙子女孩牵着手。他们身后是一轮大大的太阳,热烈的红和温暖的橘构成了这副画的主色调。
画上写了字:“姐姐,院子里的枫叶快要红了,我摘了一片给你瞧瞧,是不是很好看?”
宣宣看罢后将画和枫叶重新装回文件袋:“后天我出去一趟。”
顾淮之点点头:“哦,去吧。”
宣宣瞧了他一会,双手叉腰,:“嘿——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出去干什么?”
顾淮之又点点头,态度敷衍:“哦,你出去干什么?”
“我要去安泽路福利院,我答应周琮要陪他过生日。”宣宣说,“反正老板也不在,我翘班就翘班了。”
刘宣女士这话说出了一米九的气势。
顾淮之点了根烟。
宣宣眨眨眼:“你不是戒了吗?”
顾淮之理直气壮:“小抽怡情,大抽伤身。反正老板也不在,偶尔放松一下也无伤大雅。”
宣宣轻拍了下桌子,满脸写着“一起造作”。她看着顾淮之,凑近他悄声说:“淮之,我这几天给周琮准备了好多礼物,我一个人拿不了,到时候你帮我拿些吧。”
顾淮之露出一个“我懂得”的笑容:“我说你这几天忙得连个鬼影都瞧不见,原来是去给人准备生日礼物了。怎么?你找到春天了?行吧,我跟你去。”
“屁的找到了春天!”宣宣脸色微红,“周琮是我的老朋友,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我和他有一个约定,虽然是我单方面定下来的。”
“一个约定?”
“我以前连累了周琮,更何况他还帮过我。我要报恩的,哪怕我现在变成鬼了。”
顾淮之听得云里雾里:“什么?”
宣宣笑了一下:“我爹可是卫太子呢。”
她说完,忽然就不见了。
“卫太子又是哪个?”顾淮之拿起手机,方才那轮斗地主又以农民的胜利告终。他关掉了那个不欢乐的游戏,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卫太子”三个字。
很快,网页跳转至百科的界面:卫太子刘据。
卫太子刘据有三子一女,女儿许给了平舆侯的儿子。后来巫蛊之祸发生,刘据自杀,亲族皆无幸免。史书中也未记载平舆侯生平,想必遭到了株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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