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部
祁宏笑着躲开他递到嘴边的筷子,三十好几的大男人,竟有了几分自然的羞涩。
两个人甜甜蜜蜜吃完了午饭,黑楚文让祁宏歇着,他包揽了收尾工作。看时间,还可以再聊会儿,黑楚文索性躺在了草坪上,枕着祁宏的腿。
祁宏哭笑不得:“你好歹还穿着制服裤子呢,注意点影响。”
“没人会在乎我一个小员警的。”黑楚文惬意地闭目养神,“在乎我的,都下乡吃苦耐劳去了,别担心。”
爱人总是可以处理好一些小小的麻烦,的确不需要他担心。祁宏也放松下来,靠着大树,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黑楚文的头发:“楚文,你喜欢现在的工作吗?”
“看你怎么想。”楚文抓住祁宏的手指,把玩起来,“毕竟在一个地方待太长时间会引起怀疑。很多年都不见老,人家会以为我是妖怪。”
“你可以让自己看上去老一点。”祁宏建议。
黑楚文咂咂舌:“麻烦。变来变去的,我怕什么时候忘了,再给自己搞一张六十多岁的脸,还不吓死几个?”
闻言,祁宏哑然失笑:“照你这么说,咱俩还要搬家喽?毕竟,这个城市我们住了很久。”
黑楚文睁开眼睛,轻声问道:“舍不得吧?”
点点头,祁宏无言地表达了自己的眷恋。他喜欢这里,喜欢自己的工作,更喜欢身边的朋友。如果要他抛弃这一切跟楚文走得远远的,祁宏不知道自己能否坦然面对。
黑楚文紧了紧他的手:“祁宏……”
“我没事。”祁宏打断了黑楚文的劝慰,“反正还有段时间可以考虑,不急。”
“真的?”黑楚文玩笑似地说,“你可以跟我撒撒娇,说不定我一心软就不走了。”
“想得美!”拍拍黑楚文的脑袋,祁宏很想亲亲他。碍于周围人太多,忍住了。不过,既然话题已经说到这里,祁宏还是决定谈一谈他母亲的事。
“楚文,昨晚你父亲到家里来过。”
“他去家里干什么?”楚文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显然不喜欢这个话题,“找我?”
“应该是找我。”祁宏苦笑道。
将口袋里的诊断书给了黑楚文。黑楚文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慢慢坐起身来:“他什么意思?”
“就剩三个月了,他希望你能回去陪陪伯母。”祁宏试着劝说,“我看得出,他很想你。你母亲也很想你。”
“你答应了?”
祁宏觉得奇怪。黑楚文这话问得带了一些警惕,还有一些,埋怨。祁宏不得不说:“没有。我只说,会转告你,试着劝劝。回去不回去,还要你自己拿主意。”
拿着诊断书,黑楚文久久没有回应祁宏。片刻后,才把诊断书放进口袋,说:“我会考虑。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上班。”
“等等,楚文。”祁宏抓住他,“你怎么了?你在怪我。”
“我哪里怪你了?”楚文哂笑,“没有的事,别多想。”
“能不多想吗?咱俩在一起多少年了?你一个眼神、一个表情我都知道什么意思。你就是在怪我!别不承认,我看得出,你不但抗拒家里,也在抗拒我。”
黑楚文蹙着眉,揉揉眉心:“祁宏,既然你这么了解我。就不该跟我说这些。”
“这是你的家事!”祁宏尽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如果只是你的朋友,或者是一些亲戚,我直接帮你回了。但是昨晚找我的是你爸,病危的是你妈!这么大的事,我能自作主张吗?”
“到此为止!”黑楚文抢断了祁宏的劝说。尽管他的声音很低沉,口气中却带着再明显不过的气恼。黑楚文再一次跟祁宏解释:“从你的角度来看,这种事必须跟我说,我不是因为这个怪你。好吧,刚才是我不对,不该跟你发脾气。我现在很冷静,你也要冷静一点。这件事不要再谈了,就算是谈也是我跟他们谈,你不要介入。如果我爸或者是家里人找你,你让他们来找我。”
“算了楚文。”祁宏不想继续听下去,这会让他的心情更糟,“我不管你怎么决定,但是我不能对你的父亲视而不见。他是你爸爸,也是一位老人。明白吗?就算是一个陌生的老人,求到我头上,我也要帮一帮。”
在祁宏表明了态度后,黑楚文的神情明显烦躁起来。他从来没有对祁宏流露过这样的表情,祁宏难以接受,更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招惹他了。
“祁宏,这件事你不要管了,行吗?”黑楚文冷漠地说。
祁宏摘下眼镜放进口袋,再也不想看他脸上烦躁的样子。临走前,祁宏自语:“我真是多余!”
一场本来很浪漫的午餐,最后竟不欢而散。祁宏心情不好,黑楚文的心情更糟。回到警局后,遍寻不到董思洲。
“你跑哪去了?”电话里,黑楚文很恼火地问,“马上回来!要去死者公司调查情况。”
董思洲急忙说:“我半小时内就回去。对不起啊,师傅,我遇到一个朋友。”不等他说完,黑楚文已经挂了电话。董思洲委委屈屈地看着朋友,说:“他好像生气了。”
“知道我妈的事了吧。”黑楚聿叹息了一声。
一直以来,董思洲都没有告诉黑楚文,他跟黑楚聿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能进凶案组跟着黑楚文实习,也是黑楚聿帮忙操办的。黑楚聿觉得董思洲很有潜力,跟着自家三哥一定会闯出一番事业。只可惜,黑楚聿不知道董思洲对三哥抱着别样的感情。
母亲时日无多,黑楚聿想尽办法让三哥去医院陪伴母亲。但是,从何下手,黑楚聿一直没有办法。他也想过找祁宏,但是楚言说:“你去找祁宏,就是让他难做。试试别的办法吧。”
于是,黑楚聿找到了董思洲,问三哥最近一段时间的具体行程。希望找个几天空档,找三哥好好谈谈。
“我妈对我三哥并不好。”黑楚聿隐晦地说,“我三哥吧,性格比较怪。我妈一直不喜欢他,后来因为找男朋友的事家里把他赶出去了,一直就没回过家。我就是想着,我妈最后这段日子,三哥能回去陪陪她。毕竟,我妈也很后悔。”
“师傅不回去吗?”董思洲试探着问。
黑楚聿摇摇头:“我家欠三哥的太多,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反正三哥不愿意回去。算了,我再想办法吧,你赶紧回去上班。”
董思洲很不安,为了黑楚文,为了黑楚文的家事。他知道自己不该过问黑楚文的家事,能做到的,只有告诉楚聿,黑楚文什么时候才能有时间休息。同样,他不知道黑家的长辈已经通过某种渠道联系上了黑楚文,他更不知道,黑楚文极度排斥这件事。好在,董思洲没有提到这件事。他回到警局后,小心翼翼观察黑楚文的状态。
“师傅,你心情不好?”董思洲试着问道。
黑楚文烦躁地说:“没事,跟老婆吵了几句。”
“是三义会的那位律师?”
闻言,黑楚文乐了:“我还有几个老婆?”
你想过换一个吗?董思洲暗暗奢望着。
03
轻吻在脸颊的暖昧似乎还在,心情却一落千丈,说不出的郁闷憋屈!祁宏自认处理家务事上懂得把握尺度,不会越次也不会冷漠。不管是普通人,还是祭灵师,都有父母,都有尽孝道的义务。就算楚文的父母亏欠他很多很多,但现在,老人已经奄奄一息,只盼着临终前能看看儿子,能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到底谁对谁错,祁宏不想去分辨,更不想去求证。他只是担心,将来的某一天,楚文会后悔。
到底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楚文从来不会因为什么事埋怨自己,哪怕是自己错了,也只是摆出利弊,提醒自己不要再错。责怪、埋怨,他从来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父母是他的底线吗?不管谁都不可以碰,就算是自己也不可以。
祁宏觉得这不公平!记得,刚同居那段时间,他也隐瞒了自己的身世和父亲的情况,黑楚文逼着他说了个清清楚楚。怎么换了位,他就不肯说了?
只许你满山放火,不准我屋里点灯?你是不是太霸道了?
不行!这事不算完。
中午这点火气一直燃烧到下班。祁宏想到冷清清的家,干脆不回去了。恰好,三义会的合作伙伴沈先生请他和宗云海一家三口吃饭。换做平时,祁宏一定不会去,但今晚,他特别想找事消遣一下。
一行人杀进酒店,点了菜要了酒,说不醉不归。一向自制的祁宏居然频频举杯,大有把所有人都喝醉的架势。众人中,最先察觉到他反常的居然是阮少清。偷偷摸摸拉拉宗云海的手,低声问道:“祁宏怎么了?好像很不开心。”
“是吗?”宗云海打量了几眼跟旁人拼酒的祁宏,“是有点怪。没事,他自有分寸的,你别担心他了,还是担心我吧。”
阮少清嫌弃地白了一眼宗云海,跟旁人换了座位,坐在祁宏身边,适时制止了他再开一瓶酒的意图:“祁宏,你喝太多了。”
“没关系,喝多了,你就把我丢到楼上房间。”
“你不回家?”阮少清不解地问,“楚文呢?让他来接你。”
说到黑楚文,祁宏冷冷一笑,没有接茬儿,而是拿起酒杯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对面的宗云海看出了门道,把自家爱人召回身边,低声说:“肯定是跟黑子生气了。”
阮少清跟宗云海商量,要不我带祁宏回咱家吧。而且儿子也有点困了。宗云海转头搂住养子的肩膀,逗小家伙:“想睡了?”
宗少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嘀咕起来:“papa,还有多久才能回家啊?我吃饱了,好想睡。”
阮少清拿起儿子的外衣,递过去:“走吧,爸爸先带你回家。”
结果,少磊一把抱住宗云海的腰,开始耍赖:“我要papa一起回去,昨晚的故事他还没给我讲完呢。”
阮少清当时就冷着脸,质问宗云海:“你又给他讲凶杀案了?”
少磊瞬间清醒过来,急忙道:“没有啊,昨晚papa给我讲的是阿瑞斯盗取火种的故事。”
阮少清无奈地看看这父子俩,纠正:“少磊,盗取火种的是普罗米修斯。”
小家伙顽皮地吐了舌头,跟宗云海一起朝着阮少清讪笑。阮少清戳了一大一小两个脑袋,让他们收敛些!
在少磊的坚持下,宗云海只好提前离席。在他心中,家庭、爱人儿子才最重要,其他的都白扯!
祁宏婉拒了阮少清的邀请,说等一会儿也会回家。阮少清没有坚持,叮嘱了几句,才跟宗云海离开。这样一来,酒桌上都是惦记着把祁宏喝趴下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