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的玫瑰
“算算算,保安就不给你当了,有麻烦知会一声就好。”柴悦宁笑着应道,“至于老向,他那把老骨头是不太行了,手艺却一直不错,提前退休去你那当个大厨还行。”
“得了吧,你老爹带队那会儿,我可是队里手最稳,枪最准,车开得最好的那一个,就算现在没以前那么灵活了,也还能再干十年呢。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少看不起我这种‘老兵’,那辆新车我都还没开够呢。”
“噗……”
临时住所里,大家围坐在低矮的茶几旁。
吃着小菜,喝着小酒,天南地北地闲聊着一些琐碎小事。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些危险还未降临的悠闲日子。
可惜的是杜夏不在,也没有人知道往后的日子,她还会不会在。
热闹过后是散场。
醉醺醺的人丢下一屋烂摊子,摇摇晃晃回屋吐去了。
没怎么喝酒的忍冬则陪着滴酒未沾的褚辞,帮柴悦宁收拾起了那酒气冲天的房间。
打扫卫生的过程中,收音机里一如既往播报着一些听起来令人十分安心的东西。
基地从不允许一切会掀起恐慌的言论出现,哪怕基地高层也一度陷入了绝望之中。
如果这次外城得救了,将没有人会知道高喊着自由与希望的基地,曾经做下过多么残忍的决定。
忍冬离开后,屋内再一次只剩下了基地广播。
柴悦宁反锁上房门,回身望向沙发上坐得乖巧的褚辞,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这次怎么不喝了?”
褚辞摇了摇头,笑着应道:“那个东西太让人难受了。”
柴悦宁:“或许下次该让他们给你买点果汁,是甜的,喝完不会难受。”
褚辞:“贵吗?”
柴悦宁:“比水贵很多,但赚钱不就是为了过得更好吗?”
褚辞:“我还没赚到过钱呢。”
柴悦宁:“我有啊。”
褚辞眨了眨眼,毫不留情面地拆了柴悦宁的台。
“你没有,你还欠了尤兰一屁股钱。”
柴悦宁愣了愣,眉心不由微微拧起。
她尴尬了一小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时昂首挺胸。
“下午尤兰不是说了吗?我们在六区干了件大事,等回头外城保住了,我就去向军方邀功,一定能得一大笔奖金!”
柴悦宁说着,步履轻盈地跳到沙发边,一屁股坐在了褚辞身旁,整个沙发瞬间震了一下。
褚辞侧过头来看她,她只挑了挑眉,保证道:“放心吧,你想吃什么,我都能买得起!”
那自信的小眼神,知道的是买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送人金山银山。
褚辞望着她,静静望着她看了许久。
最后扬了扬唇,笑道:“那我可要好好想想,到时候吃点什么好东西了。”
柴悦宁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望着褚辞。
褚辞手里捧着一本诗集,里面都是她这个拿着刀枪长大的人所看不下进去的内容。
柴悦宁不由得越看越好奇,好奇褚辞到底有着一个怎样的过往?
身手敏捷,枪法果决,受了伤都不会吭一声,古井无波的双眸像是看遍了纷扰的世事,偏偏却对这个世界一知半解。
当所有绝望席卷而来之时,她好像一直漠视着旁人的生死,就像是一个打量着一切的旁观者。
可到最后,选择为那些陌生之人献上一丝希望的,竟也是这么一个旁观者。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夜深了,怀表走到了晚上的十一点二十。
柴悦宁洗漱一番,先一步躺上了床。
没多久,卫生间传来了洗漱声,再隔一会儿,屋外的灯关上了。
褚辞推开留了一丝门缝的房间,轻手轻脚爬上了床,柴悦宁往里躺了躺,为她挪出更多位置。
浅浅的凉意卷入轻薄的春被,让人一时有些睡不着。
“柴悦宁。”
“嗯?”
“戈博士说,我看上去很难过。”黑暗之中,褚辞轻声说着,“是真的吗?”
“好像是,但又不全是。”柴悦宁低声应着。
“还在六区的时候,我从书里看到过,人类的情绪好像是会相互感染的。”褚辞说着,好奇问道,“这句话的意思是,我难过,你就会难过吗?”
“我……”
“但其实我好像挺开心的,我感觉不到你们说的难过。”褚辞打断了柴悦宁的回答,认真说道,“如果有,可能是你害的。”
“啊?”柴悦宁忽觉有些答不上话,张了半天嘴,才问出一句,“怎么就我害的了?”
“你感染我了。”褚辞的语气十分认真,认真中还带了几分小委屈,“我本来好好的,忽然不好了,一定是你感染我了。”
“我……”柴悦宁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你这样不对。”褚辞小声嘀咕着,“我都不是个人,也没有感染你,你怎么能害我呢?”
柴悦宁惊得说不出话。
她本该忧伤的,至少当褚辞开口问出第一句话的那一刻,她觉得她应该忧伤。
可她现在竟然有些发懵。
她发现褚辞真的好认真地在责备她,语气委屈且还不讲道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歪理,柴悦宁不禁陷入了一阵沉思。
她觉得自己应该稍微辩解一下。
可就在她想要开口之时,身侧之人又有了动静。
“我好像知道什么是难过了。”褚辞抿了抿唇,“真的每次都是你害的。”
她说着,向外侧转了个身,背对向柴悦宁,小声嘀咕起来。
“第一次,你带我进基地,把我留在九区。”
“第二次,你把我从小黑屋里捞出来,又想让我回九区。”
“第三次,你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我以为你要开始害怕我了。”
“再然后就是这两天……”
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小到明明卧室那么静,她们那么近,身旁的人却要费好大力才能听清她到底在嘟囔些什么。
柴悦宁咬住下唇,想要说点什么,却是忽然听见了一声轻叹。
她愣了一下,回过神时,只闻得一声如烟的耳语。
那是那个夜晚,不讲道理的异种,对她轻轻说了一句……
“柴悦宁,你开心一点。”
你不开心,我怎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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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会觉得要虐了,难道不是要开始甜了吗。
第31章
那是一句让人不知道如何回应的话语。
褚辞的语气十分平静,平静得一如往日那般,让人听不出悲喜。
可柴悦宁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于心间撞了一下。
不痛,却也让她短暂地忘记了呼吸。
黑暗中的静默不知持续了多久。
柴悦宁回过神来,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身旁之人的呼吸已经变得又平又缓,大概率是睡着了。
她缓缓闭上双眼,不由自主地做了个几近无声的深呼吸。
那夜的梦境是杂乱的。
梦醒之后,是第二日的清晨。
不过清晨该有日出,基地没有日出,只有暖黄的灯光。
褚辞还睡着,柴悦宁轻轻拢上卧室的房门,这才摸黑打开了客厅的吊灯。
这个时间,基地是没有人声广播的,不过可以调频到早间音乐电台。
柴悦宁将音量调到最小,躺坐在沙发之上,愣愣出神地望着那洁白的天花板。
房间外传来了尤兰找卢启帮忙跑腿买东西的声音。
柴悦宁回过神来,下意识坐正身子,目光望向前方。
茶几上,褚辞昨晚在看的诗集,静静地倒扣在她的眼前。
身为一个很早便放弃了学业的人,柴悦宁平日里最不爱看这些文绉绉的东西。
可不知为何,在那个瞬间,她就是鬼使神差地向前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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