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跟过来了。”素和清瑶的表情有些复杂，她早就料到姬妃烟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跟过来，却没有想到她竟能这般张扬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视线越过一身火红的姬妃烟，素和清瑶远远的望见了候在那里的两队侍卫。“是皇上的意思？”说刚出口，素和清瑶已经在心里做出了否定，当然不可能是皇帝的意思，聪明如姬妃烟，定有千百种法子如她所愿。

“喏。”姬妃烟取出临出发前皇帝交给她的金牌，道：“这是皇上让我交给你的，见金牌如见皇上，若是途中遇到什么麻烦事儿，可用它来调遣地方官员。走吧，人家可是说过的，不管你去哪儿，我都陪你。你不肯打破禁忌，由我打破，亦是无妨。”

手里握着似有温度的金牌，素和清瑶凝视着姬妃烟未有言语。好一会儿，素和清瑶收起了金牌，边往前走边说道：“穿这么一身红衣，招摇过头了。”

闻言，姬妃烟心头微喜，却是不动声色的往侍卫所在的方向走，对他们吩咐道：“皇后娘娘不希望太过招摇，你们分散开来，远远的护着就好。若没有本宫的意思，不要靠近。”言罢，她像个欢快的少女，碰跳着跟上了素和清瑶的脚步。

树林幽静，伴着透进的阳光，总有落叶飘零而下。有姬妃烟在身边，又有车马跟着，素和清瑶着急赶路的心也由此懈怠。一路安静，且不说那些负责保护两位娘娘安危的侍卫如何心情，姬妃烟和素和清瑶两人间并无多语，甚至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她们就像处于平行的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做着相同事情，互不相知，互无牵扯。

一路就这么走着，没有过多的违和，反而相当的和谐。穿过树林，眼前的景色一片清朗。没有了横生遮挡的大树，阳光尽情的眷顾着人间的每一片土地。不远处有流水的声音传来，姬妃烟忽然来了兴致，拉起素和清瑶的手循着水声而去。

是一处不大的瀑布，湍急的水自高山而下，在清澈见底的潭水间溅起水花。稀疏的树木隔断了这里和身后的那片茂密的树林，满地的青草，呼吸间尽是混杂着泥土的清新。“真美。”姬妃烟发出一声轻叹，回眸望着素和清瑶，微微一笑，情深不减。

清风拂过，火红的裙摆飘飘而动，欲显风姿。素和清瑶看着眼前的女子，忽然想起了一句久违的诗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她一直都知道姬妃烟美的风情万种，美到酥骨媚心，却从来不知道，穿着红衣的她，可以美的如此耀眼，惹人心动。

“你一直这么看我，可是着了迷？”果然，美好的事物不能存在的太久。两人间的好气氛就这样被姬妃烟硬生生的打破，素和清瑶垂眸，却极其难得的想笑。“如此自恋，倒也衬得你这张脸。”再抬眸，素和清瑶的脸上依旧清冷，好似刚才的失神只是一个不被记忆的瞬间。

“你还别说，人家最精贵的就属这张脸呢！”姬妃烟似笑非笑，话语里听不出半点儿喜悦的情绪：“漂亮的脸蛋儿人人都喜欢，男人女人，都经不起人家这张脸的诱惑，唯独你。”

“是么？”素和清瑶察觉到姬妃烟的情绪变化，却故作不知，望着奔流而下的水，道：“万物变幻，不过皮囊，百年之后，莫非黄土。被诱惑的，是贪恋表象；去诱惑的，是心有不甘。”

“那，你愿意贪恋我的表象吗？还是，连这点儿表象都不愿多看？”姬妃烟问道。

“这里的水当真清澈。”素和清瑶故意逃避了话题，蹲身搅动着清而见底的水，仰头望了眼头顶正盛的阳光，道：“此地小憩，再好不过。”

“是呢！好山好水好风光，尤是佳人最爱时。”姬妃烟附和道。

一道无形的结界屏障由姬妃烟的指下展开，蒙住了远处尽忠职守的侍卫们的眼睛。她张开双臂，没有迟疑的跳进了水中，再出现时，长发尽湿，一拢红衣早已褪至肩末，展露春光。“清瑶，下来呀！”她发出邀请，浸湿的红衣抛在了素和清瑶的脚下。

望着如此胆大的姬妃烟，素和清瑶摇了摇头，她起身望着姬妃烟在水里畅游，那般妖娆的姿态，真像一条初入俗世的美人鱼。“清瑶，下来呀！”姬妃烟还在以最媚惑的声音做着邀约，只是当她笑盈盈的从水里重新钻出，素和清瑶的身影已经渐渐远去。一瞬间，心酸涌出，姬妃烟扬起的唇角颓然回落，她慢慢的沉下水底，看着眼前偶尔出现的游鱼，不知是否也有和她一样的苦楚。

阳光透过水面投射在姬妃烟有些苍白的脸上，她在水底又呆了会儿，终于慢吞吞的浮出了水面。“水凉，快些上来。”素和清瑶的声音在水花消失后出现，像是一个措不及防的惊喜，驱散了姬妃烟心底的阴霾。她睁开眼睛，果然看见素和清瑶站在岸边，手里拿着一套干净的衣裳和一条毛巾，面无表情的说道：“身为妃子，怎可在侍卫面前如此胡闹！若是身子被瞧了去，岂不有失皇族颜面！”

“是是是，是臣妾胡闹。”姬妃烟忽然就笑了起来，水滴自眼角滑过，不知是泪是水。“清瑶！”她匆忙的上岸，像个执拗的女孩儿，猛地扑向了素和清瑶，给她一个措手不及的拥抱。“你对我真好！”她搂着素和清瑶的腰肢，身上的水沾湿了她的衣裳。

“松开，像什么样子！”话虽如此，素和清瑶却没有真的把姬妃烟推开。她拿着毛巾简单的替姬妃烟擦掉了身上的水珠，见她笑颜不减，干脆把毛巾扔在她的身上，冷声道：“自己擦！还有，我没对你好，莫要胡说。”

真是口是心非。狐狸精最擅长洞察别人心事，知道素和清瑶心里头别扭，她也不去揭穿，反而继续粘着素和清瑶，把毛巾又放到她的手上，用她的手擦拭身上的水珠。“果然，还是清瑶为人家擦身最好呢！”

“你！”素和清瑶实在拿姬妃烟没有办法，只好继续冷着脸，把手里的衣服一并交给了她，道：“我累了，先去马车上歇息，你若是好了就赶紧上车，免得夜宿山林，不得安稳。”说罢，真的就头也不回的往马车所在的方向走。

☆、第四十二章 山野相亲

姬妃烟来到马车旁边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侍卫的眼底都闪过诧异。他们不知道媚惑万千的姬妃娘娘究竟何时换掉了那身妖艳的红衣，只是这终归是娘娘自个儿的愿意，就算心有疑惑，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窃窃私语。

马车行驶的十分缓慢。姬妃烟坐在离素和清瑶不远的地方，给她倒了杯清水，道：“想去哪儿呢？”人间处处好风光，不管素和清瑶想去哪儿，她都会陪着。

“且走且看。”素和清瑶没做思考，接过清水喝了小口，道：“自成为皇后那天，便始终困居皇城，不得离开。不知皇上是如何与你说的，既是终究要回到深宫，不妨看一看多样的民间生活。姬妃烟，这里不是皇宫，行事切不可高调。”

“我自然明白你的担忧。放心，出了皇宫，我是姬妃烟，你只是素和清瑶。”姬妃烟靠着座位的边缘，深深的凝视着素和清瑶，道：“既然摆脱了封号，你可否只以素和清瑶本身与我相处。”

“你想说什么？”素和清瑶放下杯子，淡淡的望着姬妃烟。四目相对，素和清瑶首先将视线移到了别处，她开始后悔问出这个不该脱口的问题。姬妃烟的眼睛里有着过于执着的热情，她经不起这样的灼热，仿佛会把人烫伤。

“清瑶觉的，我是怎样的人呢？”姬妃烟问道，难得的正经。

“不正经的人。”

素和清瑶的回答出乎姬妃烟的意料，她在心里做出了多种的猜测，没有一种是这样的回答。在姬妃烟的意识里，贴在她身上的标签不外乎美，媚，妖。她是足以倾倒万物众生的美人，所有男人都想得到她，所有女人都会羡慕她。但是，被追逐的多了，被倾慕的多了，被表白的多了，姬妃烟的心里渐渐的对那些评价产生了厌倦。

美艳无双，媚惑脱尘，风情万种，绝代娇容...姬妃烟听过太多太多的赞美，虚情假意的，真心实意的，她懂她的美，也知道如何利用她的媚，但她的真心，却时常遮遮掩掩的躲在无人窥探的地方。遇到素和清瑶以后，姬妃烟把它拿了出来，完全不顾的暴露出来。她自信一定会得到素和清瑶，以她的执着。只是，她真的没有想到，在素和清瑶的口中，她得到了不正经的评价，也许这评价是没有错的，只是这般听着，有些苦涩。

似乎素和清瑶的话还没有说完。

只见她沉吟片刻，自觉问题难答，又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看不透，也无需琢磨。圣心且难测，世间的人和事，本就是窥探不透的秘密。但是，我也清楚，你并非不轨之人。”虽然这话素和清瑶并没有过多的笃定，但她就是有种感觉，姬妃烟并非贪恋权位恩宠的女人，所以她不会是太皇太后口中的祸水。

掩藏在笑容里的苦涩突然不见，姬妃烟沉浸在刚才的小小起落里，低头轻笑。“看样子，清瑶的话多少有些矛盾。”她挪到素和清瑶的身边，柔声道：“那，清瑶对我这个不正经的女人，可有些在意呢？”料到素和清瑶可能会转移话题，姬妃烟又补上一句：“我想要答案，以你素和清瑶的名，而不是身为皇后的那些理由，别逃避。”

看样子是真的不能回避了。素和清瑶在心里叹息，既然是这样的话。她坐到了座位上，掀开窗帘望着缓慢而过的风景。最初的记忆自脑海里飞速闪过，等到她放下窗帘，姬妃烟已经喝光了壶里的清水。“姬妃烟。”素和清瑶终于重新对上姬妃烟的目光，视线里多了一丝平日里不曾出现的柔意：“以素和清瑶的名义，不是当朝国母：你并不同于别人。”

“并不同于别人，是什么意思呢？”明明清楚素和清瑶话里的深意，姬妃烟偏要压制着快要涌出的喜悦，偏着头故作不解：“清瑶总是喜欢把话藏的太深，实在叫人困惑。”

“你若不懂，便罢了。”素和清瑶若无其事的说道。

“我若懂了，清瑶可愿回应？”姬妃烟似乎在和素和清瑶玩儿文字游戏，每字每句都带着格外的含义：“不以皇后的身份，只是素和清瑶，是否有可能回应呢？”至少，给她点儿希望吧，姬妃烟在心里期盼着。

“你话太多了。”素和清瑶不肯透露太多。在她看来，姬妃烟根本就是明知顾问，又何须非要把彼此清楚的答案直白道出？她在意姬妃烟，但在意不代表全部，她不希望两个人的关系因为这份在意唐突的突飞猛进，这不应该。

“是你话太少了。”姬妃烟对着空杯把玩不断，她庆幸可以窥探他人的心思，不然也不会这般平静。两个人的对话就此安静，车轮和马蹄的声音自外面传来，跟在后面的侍卫们闲来无聊，不知是谁先挑起了话头，打破了行路的烦闷。

“听说皇后娘娘私自出走，皇上盛怒，本是要咱们带娘娘回来的，不知怎的又变了旨意，还让姬妃陪皇后娘娘一块儿。真是搞不懂，搞不懂。”侍卫甲道。

听着话儿，侍卫乙对着侍卫甲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小声的说道：“主子的事儿也是咱们这些奴才能议论的吗？我听总管大人说，姬妃娘娘和皇后娘娘关系好着呢！只是不知这好是真情还是假意。皇后娘娘深受爱戴，连皇上都得听她的，姬妃娘娘若是假意讨好，恐怕...”

“哎哎哎！你不是说主子的事儿咱们不能议论吗？”侍卫甲不满的推搡着侍卫乙，不屑的说道：“你别听总管的，他嘴没把门儿，喝点儿酒就胡言乱语，谁知道真假呢！照我看，两位娘娘的关系好的很，根本不像假意。你没瞧着吗？姬妃娘娘看皇后娘娘那个眼神，哎呦喂，总觉得有哪儿不对来着...”

“对对对，我也瞧出来了。那眼神儿，像...像...像吃人！”侍卫乙形容不来心里头的那份怪异，结结巴巴半天，又觉得‘吃人’的形容不妥，赶紧改口：“也不对，不对！哎呀，咱们哥俩儿怎么也跟宫里头那些个太监似的八卦起来了。不说了不说了，这话要是跑到娘娘们的耳朵里，咱俩儿可没好日子过喽！”

马车行驶的速度太慢，落日时分还是没有见到村落人家。暂时走不出山野树林，只能将就着在马车里过夜。好在有侍卫守夜，尽管林间鸟鸣兽叫此起彼伏，也叫人安稳心神。篝火在马车周围燃烧，映亮了四周的风景。

“饿吗？”安静的氛围终于被素和清瑶打破，她从包袱里取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它，里面是精致的糕点。“昨晚的点心，若是不嫌弃，就暂时果腹。待明日遇到人家，再讨些干粮备用。”水壶里有侍卫从泉间接的清水，素和清瑶把两个空杯斟满，示意姬妃烟享用。

油纸包里的糕点被吃的精光，姬妃烟并没有饿感，却也随着素和清瑶的意思，欢欢喜喜的享用着微硬的糕点。马车里铺着华贵的动物皮毛，躺在上面柔软舒适，也不会失眠。只是夜里的温度不比白天，一张仅供一人披盖的毛毯，总要有人放弃温暖的权利。

一股香味传来，有侍卫拿着刚烤好的野兔站在马车外面，道：“启禀皇后娘娘，姬妃娘娘，卑职等人刚烤好了一只野兔，不知两位娘娘是否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