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令[GL]
说实在的,恪妃实在不理解静妃这种人,更不理解为了一个奴才而显然没控制住qíng绪的皇后。都是宫里的女人,能安然无恙地活下去――且不说保得家人平安,只要自己能寿终正寝就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了。怎么还会有人如此糊涂,为了所谓的qíng爱跟奴才搅在一起?真真叫恪妃心里别扭。
“皇后娘娘!”恪妃起身,恭敬地行礼,低眉道,“一个奴才而已,能得国师青睐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皇后娘娘您如此宠爱她,想必桑枝日后一定会多为您祈福的。”恪妃的声音不高不低,尤其咬重在“奴才”和“宠爱”这两个词上,以此提醒皇后娘娘的失态。她不能坐视不理。如果一直这样看着,万一真被有心人传到太后那里,到时候就在现场的她少不得又要被折腾一番。永寿宫被冷遇的静妃事小,如今可是坤宁宫的皇后娘娘,兹事体大,真有点风声出去,恪妃非常担心自己的命还能否保住。
倒亏得恪妃有眼色,皇后娘娘被这么一提醒,先是一愣,随即险些惊出一身冷汗。她有些无措地坐到座位上,心中十分惊惶。她不是故意的,只是毫无防备地听到国师那番话,突然一下就好像心上被尖利的冰刃刺进去,浑身血液都被冰冻了似的。如果不是恪妃提醒,如果桑枝还敢执意往前走,皇后娘娘不敢想象自己会不会上前把她揪回来。
――会的,她会的。皇后额上沁出冷汗来,她确信自己会走过去把桑枝拽回来。她已经习惯了在桑枝面前的放肆和无顾忌,也习惯了桑枝对她言听计从,习惯了桑枝对她的宠溺无奈,甚至习惯了在桑枝面前忘记自己是皇后。
然而,不管她记不记得,她都始终是这大清朝的皇后。
她要桑枝,这么多年来她唯一真心想要留住想要争取的,就只是一个桑枝。皇帝她不在乎,太后她也无所谓,权势她不放在心上,深宫孤寂她也逆来顺受――一切的一切都没关系,自从她被太后选中要成为皇后起,自从她看清了宫中局势,看清太后的心和皇上的心之后,她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挣扎的必要。她只要乖乖做个傀儡,只要放弃自己的qíng绪,太后会满意,皇帝没能力太把她往死里bī,科尔沁家族也会以她为荣。
可是,什么时候起,她又变得有qíng绪。什么时候起,她又开始孩子气。
什么时候起,她竟能褪去一层又一层盔甲的伪装,重又成为一个有血有ròu的人。
遇见桑枝,是她的生命中最大的变数。而这个变数,是她一直不曾控制放任自流以至到现在,不知不觉的牵绊已经深到足以让她前所未有的惶恐无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因为桑枝这样?皇后娘娘脸色苍白,不由得想,为什么会害怕?
身边人来来往往,宫女一年又一年的换,有新人有老人,为什么独独桑枝走不得?
甚至,为什么,为什么她一定要留住桑枝?就是泰兰,当初那个为了自己才跟进宫里来的少女,她虽然心里有所偏爱,可也一直淡淡的,身居中宫两三年,出于中宫威仪考虑也不曾对泰兰有过多少亲近。那么,如今是怎么了?难道桑枝会比和自己一同长大的泰兰还要重要吗?
皇后娘娘跌坐在原位,面无血色地攥紧双手,控制不住紧张无措地指尖一直在发抖。
桑枝始终没有回头。唯恐自己一回头就心软的能答应那个少女的一切请求――就只是刚刚那简单的两个字中藏着的颤音就足以让桑枝丢盔弃甲。可是离开皇宫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只怕一生也仅此一次,她有多么厌恶这座皇宫,就有多狠的心qiáng迫自己头也不回地去了国师的客房。
皇后眼睁睁看着桑枝消失在视线里,喃喃道,“好狠的心,我如此待你,你……”声音太低,就连她身后的蔡婉芸都没有听清。直到看不见桑枝的人影,皇后怔怔发会儿呆,终于敛去神色起身端庄道,“回宫。”
不等蔡婉芸上前扶住自己,皇后娘娘已经大步离开。
恪妃刚想站起来,就暗觉腿软。她手心里全是冷汗,这会儿才终于松口气。一旁蔡婉芸眼尖,手脚麻利的扶住她,“娘娘小心。”
“有劳蔡嬷嬷,这可使不得。”恪妃连忙撑着身子站好,让坤宁宫的掌事嬷嬷扶自己,恪妃可受不起。
眼见着蔡婉芸望着皇后的背影神qíng复杂的低低长叹一声,恪妃轻声道,“今日这钦安殿里只有四人,出了这道门,谁也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恪妃声音极轻,却让蔡婉芸浑身一激灵,顿时脸色惨白。她岂会不明白此事严重xing?忙行礼道,“老奴明白。”恪妃不是个惹事的人,又向来极有分寸,连恪妃不管到底懂没懂懂几分,都装作毫不知qíng的样子,蔡婉芸又岂会心盲眼瞎到不知道其中利害?她回头看了眼钦安殿的偏房,暗想,只求桑枝快快走了罢!桑枝一走,一切都会恢复如常。
从钦安殿回来,仍旧有成堆的事务等着皇后娘娘裁决。皇后娘娘没有半点异色,有条不紊地处理着。直到午膳时分,仍然没有半点停歇的样子。蔡婉芸上前请安,“启禀娘娘,午膳时间到了。”
“嗯。”皇后冷冰冰地应罢,却没有动身的意思,仍旧埋首在堆积如山的各方卷宗里。按照往年惯例,明日就是除夕,所有的事宜早已经安排妥当,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皇后娘娘是可做可不做的。蔡婉芸接连请了好几次,皇后每次都只是“嗯”一声,却一次都没动。直到日头偏西,蔡婉芸才终于觉得皇后娘娘有点不对劲。可她一个字都不敢说,每次想张嘴劝皇后娘娘用膳,然而一瞧见面无表qíng的皇后娘娘那一脸冷意,蔡婉芸就吓得把所有话都咽回去了。
甚至这么冷的天,皇后娘娘连口热水都没喝。每次蔡婉芸端上热粥和热茶送过去,都是热腾腾地送过然后冰凉凉地端回来。
“唉……”蔡婉芸暗自叹气连连,心qíng极其复杂。她竟不由得想,要是换成桑枝会怎么做?只是这么一想,蔡婉芸就用力摇头。她大概猜的出来,桑枝大约会连哄带骗地诱惑皇后娘娘吃饭――不过话又说回来,桑枝要在,皇后还会滴水不沾吗?蔡婉芸无奈苦笑,她可不是桑枝,无论如何也不敢这么没大没小。一时间,蔡婉芸莫名有些心酸。
自从小皇后进宫来,她就被太后任命为坤宁宫的掌事嬷嬷,算是一路看着小皇后长大的。小皇后的委屈和过的什么日子,没人比蔡婉芸更清楚了。尽管小皇后向来沉默寡言,对宫人也看似冷淡,但蔡婉芸贴身伺候着她,心里知道小皇后到底是心善的。皇后虽然什么好听的话都没说过,但出手打赏奴才却极为大方,尤其对蔡婉芸。蔡婉芸知道皇后娘娘心里有杆秤,谁对她好谁对她虚qíng假意,皇后娘娘都一清二楚。皇后娘娘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为她做事对她真心的人,正因为如此,蔡婉芸才对皇后娘娘死心塌地,对坤宁宫死心塌地。蔡婉芸不是不知道,自从桑枝来了坤宁宫,皇后娘娘脸上几乎每天都是笑容,而只要桑枝不在,这种笑容就似乎随着桑枝的空缺而消失了。自从有了桑枝,坤宁宫的氛围都变得温暖起来,皇后娘娘也神采焕发。加上皇后娘娘本就是个出众的人,所以后来获得皇上青眼几乎是qíng理之中的事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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