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紫胤真人
四人进了小书房,殷画楼自书架顶上取下了一摞书卷,将上面掩人耳目的几本丢开,下面的几卷递与殷崇智。
殷崇智不解她意,接过翻了几页,顿时脸色大变,啪的一声掩上书卷惊问道:“此书卷你从何而处得来?!”
长歌同秀松从未见父亲这般失态,一时噤声不敢言语,倒是殷画楼十分淡然道:“皆是儿三年来亲手所书。”
殷崇智厉声道:“胡言乱语!你小小年纪,身在内宅,如何懂得这些行军布阵军政运作之事!你当为父是傻子!”
殷画楼镇定道:“确是儿亲手所书,只不过,是儿那年重病后,于梦中得仙人所授,梦中过了多年,待儿醒来,却不想只是病了几日罢了,昔日年纪尚幼,不甚明了梦中qíng形,直到三年多前才从混沌中醒悟过来,开始书写这些。”
她顿了顿,在殷崇智若有所思的神qíng里沉声道:“来年遴选,以儿心xing,断然不肯屈从入宫的,可是依眼下形势,至少三年之内,关中同建康尚需维持君臣之礼,再者这些东西,终不是此间之物,福祸难料,儿将它尽数默出,心中终是难安,常言道有得必有失,或是天意如此,叫儿避世不出,也未可知。”
殷崇智握紧了那书卷,起身踱了几圈,又重新坐下去将那剩余的书卷翻了翻,越翻下去越发心神巨震,待掩卷坐定,心头仍起伏不已,沉思半晌叹道:“我便不细问此秘卷你如何得知,只是倘若天意下降此军书指我殷家有至尊至贵之命,殷家多的是儿郎,为何却要应在你一个稚女身上,夺去我儿后半生自在…”
殷画楼微笑道:“许是因为这天下正逢风云际会之时,阿爷与阿兄们身负重任,将来必定要还百姓一个升平天下。儿不过一介女流,这一生所系也不过是三丈内宅罢了,只是,将来天下哪座宅子能容得下儿心中这番天机,此去昆仑,反倒是跳出红尘得了自在了。半年时间足够阿爷鉴别此中事项,儿愿助阿爷一臂之力,咱们家那些部曲皆是世代尽忠于殷家,最是可靠,阿爷可先行组建军卫,检验书中方法,去芜存菁,继而在中军推行。倘若此法可行,数年之后,西北军必定横扫天下难逢敌手!”
殷崇智摸着那书卷,他的这个女儿自幼便与别人不同,眼下看来,竟是天意难测。
他撇过头去看着窗外太阳照she下缓缓变幻的树影,半晌重重捶在桌上,沉声道:“犹豫不决者不能成大事!此事机密,明日起你每日便同长歌秀松一道参知军政,来回不要带其他人,叫长歌带人亲自接送你!”
长歌同秀松略略能猜到那书卷中写了些什么惊世内容,皆对自己阿妹这番奇遇十分吃惊,只是想到不久之后便要将她送到万里之外的昆仑山,心qíng便低落下去,他二人自幼对她多有爱护,小妹聪慧美貌,原本是令人欣喜的事,怎奈处处招来流言蜚语,以致族中难容,如今竟然是这番结果。
四宜园夜话之后,那些书卷便被殷崇智尽数带走,殷画楼仿若是完成了一件挂心已久的大事,一门心思同父兄一道,摸索尝试着将书卷中的方法同眼下的qíng况结合起来,寻找一个合适的方向来培养这支军卫。
半年时间很快过去,外人不知殷家内里qíng况,王氏却是一清二楚的,自从知晓殷画楼拿出了那些东西,跟着父子三人一道参知政事,她便知道再也留不住女儿在身边了,人前千忍万忍,人后垂泪不止,求神拜佛,诵经吃素,日日都要女儿在身边用饭,夜夜要去四宜园看一回,仿佛要把后半辈子同女儿相处的时光在这半年里都找回来。
殷画楼如何不知她心中烦忧,天下做父母的对儿女的心,不论古今都是有相同的,每每思及前世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便整夜难以入睡,这半年来除了法源堂的事,她便将所有的时间都给了母亲。只是无论王氏心中如何不舍,中秋之后,白云观主积云道长上门,殷画楼终是要随他一道离开殷家了。
未免惹人猜疑,殷崇智只派了府中部曲数人,由次子秀松带领护送她与积云道长前去。
殷画楼自降生殷家,往日吃穿用度自是jīng致无比,如今临行,里外唯一珍贵的东西却只有从母亲王氏那里得来的一块腰间玉。王氏倒是往她的行李中藏了许多银钱,更再三嘱咐秀松到了昆仑山下定要记得买房置地,竟是连看守房子的两房奴仆也备下了,道是怕她若是下山,或是不愿呆在那清苦之地,回转来也好有人就近服侍,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她暗想这些银钱等物在昆仑山只怕无甚用处,只是为人母者一生中永远也只有为孩子多思多想的,如何能去提醒她做的是多余的呢,也只得暂时顺她心意带在身上,以稍解她忧惧挂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 章
送别之日在灞上长亭,积云道长再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红颜祸水。
见她身形已然长成,行止有度,行礼后腰背挺直而立,目光不闪不避,虽容貌惊艳但眉目间有凌冽之气,绝无轻佻妖媚之象,乃对殷氏夫妇二人道:“贫道观这孩子根骨上佳,倒是颇有慧根,若是舍家入道,或可保全xing命,若入红尘,以贫道修为窥测,恐她将来难免命运多舛乱世飘零之苦!”
王氏流泪道:“我一介妇人,也不懂那些天道命定之说,我儿不过是比别人略不同些,如何就处处容不得她……”
积云道长劝道:“世间满眼无奈人,郎君与娘子是有大智慧之人,常言道天意难问,自有定数,qiáng求不得,我等凡人遇事便也只能尽力放下挂碍,今生若不可得,只怕是缘浅未修,如今境况便权作为来世修行吧!”
言罢转身上马前行,殷画楼才走出几步,便听到王氏撕心裂肺般一声哭喊,心下一抖,回头见她声泪俱下仿若死别一般,扑上来抱住自己哭道:“阿娘不懂那些修行之事,只是我儿贵为殷家嫡女,无论此去是何qíng形,万万不要委屈了自己,阿娘日日念着你,那些人容不得你,你要记住阿娘的话,要活得好,活得长久,活得自在!”
殷画楼笑了,轻轻拍着母亲脊背,朗声对父母道:“爷娘放心,儿从未将那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便是阿娘不说,儿也一样要循着自己心意活着,才不枉费爷娘生我养我一场!”
言罢跪拜三叩首之后,翻身上马,挥鞭狂奔而去,将那哭喊声远远抛在身后。
殷崇智负手看着女儿渐行渐远,良久,拍着长子臂膀道:“将来…要把你阿妹接回来!”长歌在父亲意味深长的目光中沉声应诺。
殷画楼不知跑出了多久,待马匹渐渐慢下来,几乎还能听到母亲的哭喊声在耳边回想,对着二哥秀松担忧的目光,她定了定心神,努力将思绪往其他地方转移,思量半日,她倒是头一次听说昆仑山天墉城这等地方,想到自己竟要去修什么仙,简直有几分荒谬感,开口问道:“道长,这天墉城是什么地方?”
积云道长笑道:“昆仑山乃修行圣地,中有大大小小数十个修仙门派,天墉城乃是其中佼佼,据贫道所知,虽然数百年间只有前任执剑长老一人修得仙身,但其他天墉弟子许多人亦是修为jīng深,与我等凡人不可同日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