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尽灯花又一宵
大人听得动容, 第三下抽在萦笙身上,终是缓了七分的气力。
“我养女不淑,推人下水,我也有错。”大人再也下不了手打萦笙,他倒吸了一口气, 打开手掌,狠狠地接连抽打了自己数十下。
不是夫人从旁死死拉住他的手,只怕他那只手要被抽断当下。
“夫君!不要这样!你若再有什么事,我怎么办?烟儿跟元生又怎么办?”说话间,夫人悄悄地给边上的婆子递了一个眼色。
婆子连忙退了下去,不多时,已带着哭哭啼啼的二小姐跟小少爷出现在了池塘边。
“我自家的人,我已经教训了。”大人忍下了心底的悲戚,红着眼睛看向了白子生父子,突然大喝道:“来人!拿下白中羽!”
白子生大惊,连忙将白中羽护在身后,“妹夫,你这是做什么?”
“白中羽在我府中行凶,推我笙儿入池,这才害出浣溪一条人命来,你说我想做什么?!”大人哑声喝罢,狠狠一瞪左右迟疑的小厮,“还不动手?!”
看见大人真的怒了,小厮们那里还敢迟疑,几下就将表少爷给反手押住。
“放开羽儿!”白子生怒然大喝,走近了大人,威胁道,“妹夫,我今日跟你说那些话,你当真不顾了?”
大人咬牙指了指脑袋,“大不了,我丢了乌纱,你丢了家业,我倒要瞧瞧,谁更输得惨?!”
“你……”白子生蓦地揪住了大人的衣襟,“沈暮,放了羽儿,你我还能好好做亲家!”
“羽儿再不好好管教,迟早要出大事!正因为我当你们是亲家,才会拿下羽儿,严加管教,白子生,你再糊涂下去,羽儿的命迟早要丢!”大人不屈不挠,推开了白子生,看向了小厮,“把白中羽押入大牢,本官马上就升堂断案!”
“爹爹救我!”白中羽慌了心神,看向了白子生,“是这丫鬟自己跳下池塘救表妹的,我没有推过她,我真的没有推过她!”
心急如焚的白中羽终于说了实话。
白子生瞪了一眼白中羽,大人沉声道:“听见了?小小年纪句句谎话,日后如何顶天立地在这世上?”
“我听清楚了,浣溪这贱丫头的死,可是她自找的,又与我家羽儿何gān?”白子生找到了话头反击大人。
“不是他推笙儿下水,浣溪又怎会下池救主?”大人冷声反问。
“笙儿方才不是说了,她先踢我的羽儿下水的,我家羽儿可没有惹事。”白子生又反驳了一句。
大人咬牙道:“也是羽儿打浣溪在先……”
“笑话,一个贱婢罢了!主子还打不得她?!”
“羽儿何时成了我沈府的主子了?”大人铁青着脸再问了一句。
白子生却冷笑道:“妹夫莫不是忘记了,浣溪是我白府随妹妹嫁进来的陪嫁丫头,怎的?羽儿算不得她的主子?”
大人沉默不语。
萦笙突然开口道:“浣溪不是贱婢!”
大人心疼地看了一眼萦笙,“笙儿……”
萦笙温柔地抚在我的脸上,泪然道:“她对我而言,比谁都重要!”
白子生更加肆无忌惮地发出一串大笑来,“重要?一个贱婢重要?哈哈,妹夫啊,你看你心爱的笙儿都尊卑不分了,啧啧,你这家教真的让……让我不知道怎么评价了。”
夫人心凉地静静看着大人,她今日明明白白的看懂了,她倾尽一切照顾爱护的夫君,心里有浣溪这个女人!
还好,她活不成了。
夫人宛若刀子一样的目光在我脸上剜了一下,第一次觉得,我死了反倒是家宅康宁了。
“笙儿说得对,浣溪不是贱婢……”大人终是开了口,他匆匆看了一眼夫人,又看了一眼萦笙,沉声宣布道:“从今日开始,浣溪是我沈暮的……”
“爹爹……”萦笙害怕从大人口中听见那个词“二娘”,她凄凉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想又失去一个娘亲……”
大人沉沉一叹,脑海中又响起了笙娘到当年的请求——浣溪是个好姑娘,好好代我照顾她,莫要再误了她的一生。
“浣溪自今日开始,是我沈暮的义妹……”大人终是将话改成了这一句,“她生是我沈家的义小姐,死也是我沈家的义小姐!”说完,他冷冷看着白子生,“羽儿不分尊卑,打浣溪在先,后不顾笙儿xing命,推笙儿入池,如今连累浣溪如此,你说,我该不该收他入牢?!”
白子生终是没了反驳的话。
白中羽看着爹爹没有了声音,害怕地求饶道:“姑父,侄儿知道错了,你就饶过侄儿这一回吧,好不好,姑父,求求你……”
夫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兄妹之名已定,那大人今后就不能再纳我为妾,我与大人是永远不会有任何夫妻牵绊。
她轻轻地推了推大人,“夫君,人死已矣,中羽既然已经认错了,你罚完就算了,别伤了两家和气。”
“胡说!浣溪没死!没死!她身子还暖着!她没有死!”萦笙倔qiáng地摇着头,泪然看着我,又晃了晃我,“浣溪,你醒醒,好不好?好不好?”
“笙儿……”大人蹲下来,按住了萦笙的手臂,哑声道,“别这样……”
“我只想浣溪醒来,只要浣溪醒来,只……”萦笙看着大人说完,不甘心地又摇了摇头,却将我晃得更厉害,“你说好要走得比我晚的,你从来都说话算话,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浣溪,醒醒!醒醒!醒醒——!”
“咳咳……”我终是将憋在喉间的那口池水咳了出来,可还不等我看清楚周围的一切,已被萦笙紧紧抱住了颈子。
“浣溪!我就知道……就知道……”她的热泪滴在我颈子上,一滴一滴,沁得我心疼,“你不会不要我的……”
我怎会不要你呢?我怎舍得你一个人在这世间无人照顾?
我说不出这些话,我只能用尽我现在能用的力气,紧紧环住了她瑟瑟发抖的身子,浑然不顾周围的人是怎样看你我。
你没事就好……
我该庆幸,醒来之后,萦笙好好的。
我更该庆幸,方才隐隐约约地听见大人的那句——浣溪自今日开始,是我沈暮的义妹。
大人不会qiáng娶我为妾,那我就可以用义妹的身份慢慢还欠大人的这些恩qíng。
从鬼门关前走一遭回来,有些事qíng反而便好了。
大人怔怔地看着我,我对上了他的眸子,我知道他庆幸我能活过来,我更知道他现在在后悔,后悔断了所有与我的可能。
大人,谢谢你。
若是我可以说话,我现在只想、也只能对大人说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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