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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泳的鲸鱼

作者:仰泳的鲸鱼 时间:2023-02-05 10:11:55 标签:仰泳的鲸鱼

  雅芳明显较高中时丰腴,在成大应是过的不错。

  「学长哪里照顾我了?根本就是我照顾别人比较多吧?我那个直属学妹的宿舍,还是我替她打点的。大学不像高中,人跟人之间薄弱得很,妳看我们高中时候跟学姊学妹感情多好……说到学妹,欸,妳知道那个吉他社的学妹考上哪里吗?」

  刚放进口中蒸得香软滑嫩的香菇,顿时凝噎在喉头。

  「妳忘了啊?就是那个妳送了三个月番石榴的大眼睛学妹啊,叫Fiber的。」

  雅芳见我不语,以为我已然忘却高中曾经有过的那份痴傻执着。

  也该忘的差不多了,日子都过了这么长长一段了啊。我凝视远方点状船影想着。

  记忆在胸口存放日久,不知道是否也会有变酸变馊的一天?

  「嗯,她怎样,是留级了?还是重考蹲补习班?」我蛮不在乎的说。

  「都不是耶,听说她念中部的医学院,真是眼镜片碎了满地,妳能想象学妹背着吉他巡病房的模样吗?」雅芳喝了口麦茶,笑着说。

  夕阳溶入海里,堤防边起了风,发稍离了肩。

  不想再提及过去、提及妳,拉着雅芳往岸上走,「走吧,雅芳,我带妳去逛逛市区。」

  当晚,雅芳借住我租在公园二路上的套房,每月四千元,包水包电。雅芳听了直嚷房东噬血。

  书店工读身分的便利,使得我房里书籍数量多得让她咋舌,洗完澡,各自拎了本书,窝在床边读。

  陈升的「最后一盏灯」,反复播送一整夜。

  「学仪……妳睡了吗?」在地板上打地铺先行睡下的雅芳,突然低低唤了一声。

  「还没,怎么睡不着?灯光太亮吗?」我关了床头小灯,躺进被窝里阖上眼睛,也打算就寝。

  雅芳缓缓翻了下身,棉被摩挲的声响在黑暗中显得欲言又止。

  「今天下午在海边,我提起那个学妹……妳还会不会难过?会不会生气?」

  「不会,怎么会呢?都隔那么久了,别提这个了赶快睡吧!」夜里的声音显得有些单薄。

  「那……妳在大学里有没有遇到欣赏的人?像对Fiber一样的那种欣赏?」

  「什么叫像对Fiber一样的欣赏?现在我根本对这个人没印象,雅芳我们睡觉了好不好?」

  我翻过身打了个哈欠,微蒙的意识却瞬间清醒在雅芳问句出口的同时:「其实我一直想问妳,为什么要把那篇剪报寄给Fiber?」

  她声音有些幽怨,悄声似呢喃,我却听得一字不漏。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不动声色佯装熟睡。

  雅芳见我一动不动,鼻息平稳,微微叹了口气,也翻身睡下。

  不知道最后雅芳究竟有没有睡着,我是睁着眼动也不动的,迎接天色由黑翻白,自灰转蓝。

  起床后雅芳一如往昔,亲切温暖依旧,好似昨晚只是我独自做的一场梦。

  送她去搭车,要进月台时,她靠近我给我一个很轻的拥抱,顺势将一张卡片放进我外套口袋里,说:「虽然是提前过生日,但再怎么说,生日怎能没有我的卡片祝福呢?走了,妳小心保重。」

  挂着笑转身的雅芳淹没在人潮里,不知怎地,我总觉得她消失的背影竟有些落寞。

  不知所以却又让人感到揪心的落寞。

  步出车站,十一月天高雄仍是闷热,我掏出口袋里的卡片,小心翼翼的拆封开启,娟秀字迹立现:

  这些都是我耗尽气力才到手的

  总以为妳应该已经不再需要了

  见了妳,才发觉还是用得上

  这就是我送妳的生日礼物

  尽管……

  一直希望这份礼物可以有不构成礼物的一天。

  挚友雅芳

  纸卡左边,竟然夹了一张妳的近照,背面写着:

  中国医药学院 药学一 乙班 张译儒

  无力地伫立在扰嚷街头,鼻渐酸楚,眼已迷蒙。

  回到住处后,仔细端详妳的照片。

  妳明显瘦了一大圈,泛白的牛仔裤加上深褐色毛衣,雪白脸色有如病容,却依然带着笑。

  那曾经让我深深迷恋的笑容与神采,此刻只剩下令人不解的错愕与疼惜。

  难道妳过的不好?怎会如此憔悴?心里波涛四起,措手不及,溅得又是一身淋漓。

  (九)

  经过一段时间调适那份黏腻滂沱的心情。

  当确定自己可以以一个朋友的身分去对妳微笑、对妳关心时,已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于是在圣诞节前夕,我搭上往台中的火车。

  想见妳,想确定妳一切都好,然后安心的,放弃妳。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在那熟悉城市等着我的,竟是无尽的混乱、矛盾、与纠结。

  彷佛在围棋盘上执意下西洋棋,全不对了,该对的也都没对上。

  1996年的Christmas Eve。

  独自一人漫步在狭小医学院校区里,找寻药学系班级边散步。

  身旁人影匆匆,步调之快果真是医学院特有风格。

  已经下午四点多,大部分的学生却仍在教室里上课,走着走着,我在一个吉他社活动广告牌前停下脚步。

  弦外之音 吉他社成果展暨圣诞晚会

  地点 中山堂广场

  时间 十二月二十四号晚上六点三十分

  我想,我知道该到哪找妳了。

  烟火、灯饰、衣着光鲜的人群,夜里温度因而提升不少。

  我围着淡蓝色围巾缩在角落,看一个接一个的表演者卖力发光发热。寒冷的风中默默站了一个钟头后,不禁怀念起高雄的温暖,此时,一组小有名气的乐团开始演唱,引起台下一阵骚动。

  不耐这种盲目的混乱,我离开到饮料区斟了一杯热红茶。

  「学姊?」

  反射性抬头,转身。热茶烫洒了手,想我此刻表情肯定惊惶至极。

  「学姊!妳是中女的学姊对不对!那个……我是李湘云啊!还记得我吗?」

  她兴奋挽住我手臂,那被热茶烫得通红的手掌,因不知所措而僵直。

  「学姊念哪一系?我念公卫系,怎么在学校都没见过妳啊?」

  「呃……我不是妳们学校的,我念中山,在高雄。」我试图挣脱她环住的手。

  「哦。那学姊妳是来找朋友的?」

  「我只是经过顺便来看看的,马上要走了,妳继续玩吧!」我红着脸说,转身离开。

  「妳知道Fiber的事吗?」她在我身后急急喊着。

  我没有转身,脚下步伐却已凝结。空气成了泥淖,气力用尽仍举步维艰。

  李湘云迟疑了一会儿,才跟上来说:「妳想找Fiber是吧!她今晚不会在这里的,不过我知道她在哪,学姊如果愿意,我可以带妳去找她,现在还来得及,晚了就可能遇不上了。」

  见她手中已经拎着一串机车钥匙。

  想见妳的念头胜过一切,我默默点了头,坐上后座。

  街上四处是人潮,李湘云机车东转西钻,骑得飞快,最后停在一家有着大恐龙的餐厅前。

  餐厅里传来演唱声,嗓音沙哑技巧老练,那不是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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