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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泳的鲸鱼

作者:仰泳的鲸鱼 时间:2023-02-05 10:11:55 标签:仰泳的鲸鱼

  有的。却。也只是一抹清浅无声叹息。

  已经跳下悬崖。

  崖上的风景,已经与我无关。这二十二天对我而言,也已经是另一个时空了。

  「学仪!你还在听吗?其实,那个宋榆臻是自己跑去帮忙的啊……你快回来吧!」

  「雅芳,谢谢你,答应你会给你电话,我想我已经做到了。」

  我在她挽留之前挂下话筒。再度隔绝另一个世界。

  (十三)

  仰泳。

  再不必,埋头竞速,奋力向前。

  更毋须,四顾茫茫深海,心慌不见底。

  慵懒,自由。

  我呼吸。

  鲸鱼。

  眼睛长在两边,世界多辽阔。

  北极冰海,赤道暖流。

  任我遨游。

  我是,仰泳的。鲸鱼。

  ……

  有人说,时间,是疗伤最好的药。

  辗转从日本流浪回来,掂了掂份量。药显然不够。

  背着行囊,数着自己的脚步。一个人,又在台湾这小岛走了两年。

  断绝所有过去,想,只为自己而呼吸。当然,更期许会有微笑。

  每隔一段时间,更换一个城镇居住。打不同的零工,看不同的人们。

  迁徙训练了坚硬,现实挑战了个性。

  活得像个岩石、像座孤岛。

  隐没身影在被察觉前,反复练习漠然与离开。

  淋了一整个罗东冬天的细雨之后

  迁徙屏东,狠狠曝晒一整个夏天。

  然而这,就是我要的吗?

  无言海风吹皱心里压缩最为薄弱的那片虔诚。

  荒冢般的乡愁。

  没有答案的,我想。

  至少在母亲的泪水终于将我唤回故乡前。

  我依然,没有答案。

  2000年,冬。

  依照母亲的希望,我回到学校继续两年前就该完成的学业。

  毕业之后,赎罪似的在家中住了半年。

  雅芳不时来絮叨,却谁也没开口再提那年的事。

  彼此都清楚,这份情谊将会是一辈子的靠近。

  攀爬无数回忆藤蔓摘采的熟悉默契,是一份贴近心房的柔软。

  灯塔旁吹在颊上的风,彷佛烟消云散了一般。

  时间继续夹角的走动。

  我,不再是停摆的钟。

  十二月中,勉力维持不脱序的电池终于耗尽。

  一个冷醒来的夜里,动弹不得的盯着桌上歪斜的铅笔好一阵子。

  铅笔。消磨只剩三分之一的黄色利百代,姿态里有一种命定。

  突然,极想念东台湾的海洋。

  拎了一车的行李,决定绕过半个台湾去仰泳。

  行经台南,顺道探望三天前为了清灯管灰尘而跌伤骨折的老友——雅芳。

  耐心听着她长串叮咛,医院白色窗帷在她身后波浪飞舞。

  「要好好的,知道吗?」雅芳推了推眼镜,收起笑容如此说。

  不经装饰的真挚,却是那样的精美。但,流浪者不宜。

  我将削好的苹果塞给她。

  承诺会给她落脚后的确定地址之后,挥手道别。

  冷漠才能帮助我出发,一如这冷峻的十二月天。

  走出病房,盘算着该先去加满油以及买些必需用品。

  迷路在医院阴幽长廊,误入飘着淡淡饭菜香大厅里。

  正值午餐时间,我看见大数量的白。

  白袍,白裙,白帽。

  以随机型态散落餐厅各处。

  随手点了菜,蜷角落边吃边欣赏的每个白点的移动。

  大部分的白点,都顶着一头黑发。

  服贴,绑拢,或盘起。象征着规矩与专业。

  过度制式化而缺乏特异性。像是电影里大量复制的背景人。

  我端起餐盘,离开座位,准备结束我的观察。

  离开餐厅时,走在前方的一个白色身影,引起我注意。

  这白,不仅仅是他身上的白袍,还包括那一头几近灰白色的发。

  白发杂乱中有不羁潇洒,衬着白袍突显了专业里的自我。

  这引人侧目的身影,瞬间在楼梯间消失。

  我按下电梯纽,等待中,泛着笑犹自回想。关于白色。关于潇洒

  也许,时光悠转几年之后,我也会有这样的白。

  毕竟,时光走到夜幕之后颓丧颜色,终究不是黑!

  那么,巧合行经断裂之后缘分光泽,会是白色吗?

  叮咚响声过后,电梯门缓缓打开。

  灰白色的身影再次跃入眼帘。她慵懒抬眼与我四目相交。

  我终于看见她的容颜。

  一瞬间,我惊讶地说不出话。

  像是剧幕般,电梯在我呆愣时缓掩往上爬行。

  「只是神似吧!哪来这么巧的事。」我闭着眼,喃喃自语。

  缓慢平复自己因活得不耐烦所产生的幻觉。

  我们都明白,海市蜃楼只应存在于沙漠。

  而现在,我必须往海洋潜去。

  睁开眼,冷不防又看见那诡谲的灰白发。

  笑意从熟悉星眸里缓慢燃烧。

  「好久不见。学仪 」你微侧着头,双手插在白袍口袋,一贯的淡然口吻。

  「好久不见。Fiber 」

  2001。冬。阔别两年

  我们重逢在有暖阳的南台湾

  生命,本是场经过串谋的轮回。

  坐在窗明几净的咖啡厅中,暖气空调抹去窗外凛冽寒意。

  人声凝结的漂浮空间里,微分子在咖啡香里持续加温。

  光线斜切过桌面,暗影在哪边?

  我度量着自己的温度,度量自己心中的,你的重量。

  「过的好吗?」你说。

  浅浅的弧度,像涟漪从你嘴角泛起。

  一抹意味深长的涟漪。

  「两年多来,总会收到从不同地方寄出、没有署名的名信片,问我好不好。」

  漂浮在自己的呼吸上方,平静犹如黎明升起前的时刻。

  看着你的笑,忽然,有种救赎的释放感。

  「我只是想回答你——是的,我很好。」

  彷佛从涔涔浓睡中苏醒过来。

  我,笑了。

  指着你顶上染白的发丝,「真的好?如此早生华发,怎么看都不像已经摆脱悲剧情结。」

  难得的玩笑。难得的平静对坐。

  站在自己后方,两年的训练有成,得以用另一个角度观看你。

  你,容貌依旧英气洒脱,彷佛两年的时光不曾在你皮肤划下轨迹。

  终于长了些肉,气色不错。

  你,神韵依旧攫人目光,很高兴这惯例不因时间流动而飘散无踪。

  想是经历了些磨练,沉稳不少。

  你,神情却有了转变,明显已经走出过往缠绑肩胛的愤世嫉俗。

  时光像条河,淘蚀去棱石锐角,筛去眼神里,那份蛮不在乎的锋利。

  你斜倚着,温和而自信的带着笑。

  杯垫在你手中一次次回成无数的旋。

  眼神搁在吧台后方那幅莫奈画作。

  「你变了。」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说出了这句话,但你笑了。

  指了指我,玩味说出相同话语,「你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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