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清秋
她说得一点儿都不勉强,仿佛皇帝真的下了旨意,仿佛周牧白真的接了圣谕。
沈佑棠撇过头看她,她不接他眼神,只微微笑着望向沈太傅。沈佑棠垂下眼睛,不再说什么。
方允荷含着泪,抱着沈佑棠嫡妻所生的小娃儿交到佑棠手上,沈太傅许已是疲惫了,不大记得家中已有了重孙,眼中只是望着孙儿孙女,脸上露出淡淡释然的笑容,一双枯瘦如老藤的手,慢慢松开了。
沈府哀声延绵。
纤细的竹篾环绕着凉薄的蔓薇宣,制成了半透明的白色灯笼,一盏一盏书着墨黑的“奠”字,挂在沈府的垂檐下,罗列成行,照亮亡魂生前身后的路。
睿王府四个大丫头都来了,随侍在睿王妃身边,陪她守在沈太傅的灵柩前。
瑞国律例,皇族不必为民家守哀,更不得为民家披麻戴孝。沈纤荨穿着一袭素净衣裳,裙角袖口依然绣着皇家的祥云暗纹。
只是谁也劝不动她回房歇息,她只是静静的流着泪,片刻不停息。
沈琪轩跪在灵堂前,回头看到女儿哀哀欲绝,叹了一声,暗中将他媳妇叫过来,吩咐她带女儿回去歇会儿。
方允荷流着泪道:“爹爹一向最疼爱这对孙儿女,比疼二房的两个孙儿更甚。知女莫若母,荨儿不能给爷爷披麻戴孝,心里已是难过自责,她要在灵前尽这最后一点孝心,我这做娘的还要拦着她么。”
沈琪轩跺脚道:“你懂什么!哭坏了女儿事小,哭坏了睿王妃谁担当得起!皇族不得为民家戴孝,你看看家里这人来人往,来吊唁的都是朝里的大臣,还唯恐传不到陛下的耳朵里吗!”
方允荷听了左右一看,果见外间有臣工探头探脑,只得收了声,悄悄挪到女儿身边,宽慰着连哄带劝,拉着她回了房里,陪着她说了好些话,又请睿王府的几个丫头好生照看,才往灵堂前去了。
夜色渐深,吊唁的人都散去了。沈家嫡系的几个爷们还守在灵柩前。
沈纤荨从耳房中过来,四个丫头相互对望一眼,低着头走出门去,故作自然的散在门外,眼睛却紧紧盯着外院。
沈佑棠看着他妹妹在手旁小包袱中取出一件细麻挽衣,披在身上,红着双眼走到灵前,悄无声息的跪了下去,眼泪凝成圆圆一滴,从眼眶中挣脱出来。
她磕了个头,喃喃道:“爷爷,孙女儿不孝,现在才能给您披麻磕头,求您原恕。”泪珠儿一滴一滴滚落下来,沾湿在素净的衣裳上。她说着又磕了个头,声音压得更低:“孙女儿代孙女婿也给您磕头了,求您保佑牧白,保佑她平安归来。”
年节之下,瑞京里炮仗轰隆,烟花璀璨。外头小孩儿的欢笑声追逐着大叫大闹,隔着围墙偶尔传进沈家府堂。府堂之上星河辽远,如水冰凉。
四月初旬,花草芳菲。沈太傅百日祭。
沈纤荨先一日到了沈家,家中一应依旧,蔓薇宣浅白色的灯笼也依旧。
沈佑棠全身素白衣裳,到仪门接了妹妹,一同往灵堂前给爷爷点一束香。
纸扎的圈钱儿在炉鼎中烈烈燃烧,是灰飞烟灭的过往,沈纤荨拾起一把纸钱,投进火光中,眼圈儿又红了起来。
时常跟在沈佑棠身边的小厮在门前探进个脑袋,沈佑棠看见了,悄悄走到门旁,小厮附在他耳朵上回了几句,沈佑棠点点头,使个眼色,小厮机灵的跑了。
沈佑棠回到灵堂前,给爷爷磕了个头,起身站到纤荨身边,轻轻言道:“殿下和沈岚已到城门了。约莫午后,当能赶回来给爷爷上柱香。”
沈纤荨红透了眼圈,忍了忍,泪珠儿还是滑落下来。她咬着唇,哽咽着应了一声。
“嗯。”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大家都在骂皇帝,那个……人设出来说一下。其实皇帝并不是担心周牧白抢皇位,因为那是木有可能滴,他是担心他百年之后,万一他死了周牧白还没死,大权在握,功绩又高,太子继位之后一定能服众吗?朝臣会听谁的?大家参考一下历代皇帝(比如汉高祖时除了张良其余功臣全部死于非命,比如朱元璋为朱标诛杀朝臣七万人,比如康熙被鳌拜挟持,鳌拜也忠于大清,可是他忠于康熙吗?),大约就明白皇帝的心态了。
我不是要帮周牧宸说话,只是写这个角色的时候,难免会想到从前的皇帝们。做皇帝这份工作,真没有一个是真仁慈的,真仁慈,也做不了几天皇帝了。
PS:其实我挺高兴大家发回复议论的,无论站在什么立场,谢谢你们用心看了文。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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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各位小伙伴的支持。这段时间写到瓶脖子了,卡了好几天才写出这一章。谢谢你们的不离不弃。应quaner的要求,再次,么么哒(づ ̄ 3 ̄)づ……
第136章 若逢变故
春日微雨, 落得丝丝绵绵, 润湿了瑞京的街头巷角, 十二坊前烈焰般的木棉花残败了红妆, 在雨打风吹中零落了一地。
沈府得了消息,一早打发人到宫门前候着, 直等到午后,才看到自家三少爷抿着唇从宫里出来, 脸色不大好看, 又不好发出来的样子。跟车的长随不敢说话, 护着他上了车。
车驾从大道那头驶到府门外,几个小子见着了忙跳起身拉住马, 沈岚打着车帘子从车里出来, 一抬头看到府里白色的灯笼上书着墨色的“奠”字,心下更沉了几分。
今儿个还不是百日祭的正日,府里多半是自家人, 也有些来帮忙的亲朋戚友。过了这些时日,脸上的戚色渐淡, 亲友们与沈府的孝子孝孙宽慰几句, 便坐到外间喝茶。
沈岚换过一身素白孝衣, 在沈太傅的灵位前上了香,磕了头,慢慢跪到一旁烧些金纸元宝,透着烟雾缭绕,看了沈佑棠一眼。
沈佑棠会意, 对常跟在身旁的小厮使个眼色,那小厮机灵的眨眨眼,挨到人后,转身往二门上去了。
沈纤荨在内宅院子里陪着母亲,早听说沈岚是一个人回来的,心里便是一怔。打发了思源去二门等着,前堂有什么信儿赶早来报。
果然过不多时,思源匆匆回来,说大少爷让小厮来传话,请小姐到老爷的书房,帮着整一整老太爷的书字旧画。特意又补了一句,三少爷也是要去的。
沈纤荨心知是为着周牧白的事了,和母亲不好多说,便点点头,带着两个丫头去了漱石斋。
漱石斋的几个丫头都留在了堂下,沈纤荨吩咐书瑶和思源几句,提着裙子上了二楼阶梯。书瑶和思源知道轻重,有意无意的守在楼道扶栏前,彼此对望一眼,都有些风雨欲来的惶然。
二楼雅阁里沈琪轩正坐在黄花梨的案几旁,眉头深锁。沈纤荨叩门进来,两个哥哥都在,她随手掩好房门,望着沈岚。
“殿下被留在宫里了。”沈岚道。
“被留在宫里是什么意思?”沈佑棠问:“你们几时进的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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