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清秋
三五七言,彷如心事难描一般。
周牧白展着信,心思已飞到千里之外的瑞京,她想着她的妻,独坐在梳妆台前,夜那么深,水那么凉,她执笔写着这封家书,却唯恐鸿雁难寄。西陲战事频频,她不能叫她早归家,只能道一句,夜寒添衣。
周牧白忽然想家了。不是想重檐庑殿的睿王府,也不是想在阖州住了大半年的别院。而是,有沈纤荨的地方。
“启禀殿下,副典军求见。”门外守卫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天色已经很晚了,周牧白不由得顿了顿,仍是道:“进来吧。”
沈佑棠掀开帐子的垂幕略弯着腰进来,牧白道:“这般夜深还来寻我,可是出了什么事?”沈佑棠脸色有些紧张,近前在牧白耳边说了几句话,牧白明显怔了一下,立即侧身绕过沈佑棠走出营帐。
月色下一个清秀瘦弱的少年站在几步开外,听到声音也抬起头来,目光正遇着周牧白一双晶亮的眸子,随即调皮的吐吐舌头,一揖到底:“睿亲王殿下,幸会幸会。小弟狄清荃,对赤翼军慕名已久,特来拜望。”
周牧白预先得了沈佑棠的示警,此时还是忍不住咬牙,指着那少年道:“你!!!怎的这般胡闹!!!”
狄清荃仰起头来,见周牧白转身进了大帐,沈佑棠在她身后撩起垂幕,对少年做了个“请”的手势。
少年嘻嘻一笑,也跟着走进主帐,却见周牧白又折身出来,与沈佑棠道:“让人扎个营帐,就在这大帐之侧,再派一个小队加强巡守,除了……”她瞪了少年一眼,接着道:“除了狄清荃外,任何人不得擅入!违令者,军法处置!”
“是!”沈佑棠拱手领命去了。周牧白才又折回帐篷。
“小白哥哥……”见周牧白不说话,少年绕到她身边,探头看她虎着脸,又笑道:“你可越来越像父皇了,再这般皱眉头,你可就要老了。”
“笛儿!”周牧白绷着脸喝了一句,随即怒道:“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然只身跑到西陲来!从瑞京至此,曲折千里,出个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这少年自然就是小公主周牧笛了,这会儿只见她嘟着小嘴道:“这不是没出什么事儿么。”
“明儿个我就派人送你回宫!”周牧白断然。
“我不回去!”周牧笛倔强。
周牧白沉着脸凶她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且不说战事就在前方,荼族随时都可能攻打过来,就这军营里,几万人马,全是七尺男儿,你一个女孩儿家家,怎可久留。”
周牧笛小小声嘟嚷:“你还不是女孩儿家家。”
“你说什么!!!”周牧白抓抓拳头,双眉全拧在了一块。
“好了好了。这许久不见,你怎么一见面就只顾着骂我,真是和父皇一个模子了。”牧笛见赖不过,只挨过来扯着她袖子撒娇:“你都不知宫里多无聊,你和大皇兄都来了西陲,皇姐跟着姐夫带宝宝回靖州省亲去了,二皇兄和四弟一个在海里一个在山上,宫里就剩了个周牧屿,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父皇给他取这名字一点儿都没取错,整个就是一木鱼!”
“所以你就溜出来了?”周牧白揉着额头忽然觉得头好疼,“宫里定是翻了天了。母后还不知要急成什么样。”
“她才不急呢。”周牧笛咬着唇扭过头去,眼里慢慢噙了泪。
“怎会不急!”牧白看了看她,半晌叹气道:“今晚先歇下吧。明儿个我再想法子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周牧笛嚷道:“你送我回去我不会半路再走么,即便你押着我回去,横竖还有一死呢!”
“笛儿!!!”周牧白脸色都变了,望着周牧笛,却见她一双大眼睛缓缓眨了一下,两滴水晶般的泪珠便顺着脸颊滑了下来。牧白看得心中一软,柔声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宫里有人欺负你了?”
灯烛映着周牧笛的瘦削的身影,本是俊俏鲜艳的少年衣袍染了些沿途的风尘,穿在身上还有些宽松,她吸吸鼻子,扭过头去,不肯答话。
牧白拿她没办法,叹了口气只得道:“营帐该扎好了,你一路过来也累着了,先去歇着吧。明儿个我先派快马送消息回京,免得父皇母后着急,再派个人给大皇兄送个信,这总行了吧?”
牧笛看看她,眼圈还红着,又俏皮的笑起来:“我就知道小白哥哥疼我,舍不得我死。”
“你还说!”牧白扬起手佯装要揍她,她吐吐舌头跑了出去。
周牧白想了想,让人传了沈岩沈岚过来,细问了途中经过,沈家兄弟得知一路同行的狄清荃竟然是就是小公主,都惊讶得合不拢嘴。
“为今之计,我等都需守口如瓶,切不能让军中知道有个公主在营里。”一道前来的沈佑棠斟酌道。
“卫将军当是见过小公主的,明日你请他来,我亲自与他说一声。”周牧白闭了闭眼睛,仿佛无奈,再沉声安排:“派几个妥当的人快马回宫,再派两个人去和太子送个信。”
“是!”
暨郡与叶郡本就犄角之势,单骑快马,两日便到。到得第五日上,派去叶郡给太子送信的两个亲兵却有一人只身回来,一到营寨便跳下马背飞跑来中营复命。
“回禀殿下,”那亲兵行了个军礼道:“末将与同伴兼程奔到叶郡求见太子殿下,才听闻太子殿下已于日前率领五万玄翼军攻打曲阳城,末将候了两日,大军尚未归来,唯恐殿下挂心,我二人商定,由一人带着书信留在叶郡等候太子殿下,一人先返回营寨回禀此事。”
“攻打曲阳城?”周牧白与卫瑾鹏对望一眼,让那亲兵先下去休息了,转而来到沙盘前。
塞外万里黄沙,绿洲难得,曲阳城便是依靠着一片水泽绿地兴盛起来的城池,城中各族百姓混居,常有商旅在此歇脚贸易,几十年来城池在荼族与瑞国之间数次易手,最后荼族占领此城,作为行军补给的转轴之地。
“皇兄怎会突然攻打曲阳城?”周牧白攒眉不解。
“曲阳城日常驻兵止有三万,但方墙为城,曲水为池,若是闭门坚守,支撑数月也不是难事。玄翼军从叶郡到曲阳,不过七八日路程,但曲阳之侧有日逐部落,乃荼族四大部落之一,若是日逐出兵快马回救,十日之内便可抵达,及其便利,是以这么多年来曲阳多半都在荼族手里。”卫瑾鹏摸着下巴上新长出来的青色髭须,最后道:“太子殿下莫不是收到了什么风声,才毅然攻打曲阳城?”
“我只怕他收到的风声不真。”周牧白皱眉道。
“殿下的意思是?”
一众人都望着她,只见她沉吟片刻,指着沙盘中的穗河之上问道:“若是没有渡河,大军从此处到曲阳城,需多少时日?”
“行军需十余日,但若是荼族铁骑军团,恐怕十日即可到达。”卫瑾鹏已警醒过来,沉声道:“五日之前,带兵来犯的荼族先锋被我军尽数诛杀,大军没有杀将过来,殿下是担心他们诱太子攻打曲阳,再走一招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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