恁今春如许
此时只感觉腿被灼热的手抓住,赵书恩看不见任何景象,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害怕,她微微支起身子,正想一探究竟,就在这时,一阵冰冷贯入她身体里,赵书恩身子一酥,顿然失去了力气,又倒了回去。
许雅倾终于侵犯到她门前了。这一刻不知该欢喜,还是哭泣。忍着这一口气,赵书恩像是宣泄那样,压低声音欢呼了起来。
夜半宁静,秋风入侵,把屋里的焚香吹得烟雾缥缈,卷进罗帷里,一切都像梦一样虚无。两人精疲力倦,倒头相拥沉沉睡去。秋月蹲在门外,脸通红一片,盘着的腿也不住慢慢收拢起。口中喃喃说道:“看来我的担心还成了多余。”
与此同时,茗娘抱着肩膀独自在天井处站着。空空地看着四四方方的天,眼中已经干涩,心也随着枯竭。
这时候一袭温暖覆在了她肩头,茗娘回头,看见许三白把外衣披在了她身上。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语气轻而带着快乐,此时此刻只有许三白一人的心是明净的。
“怎么还不休息。我不是说了不用等我回来么。”许三白才从许府回来,进门见老母亲也已经睡下,房中床铺却空空荡荡。他便寻到了此处,果然看见茗娘一人站在这。
“我不累。你先睡吧。”茗娘语气非常冷淡。与那夜醉后的她截然不一。
许三白心头一凝,抬手就揽过她肩头劝道:“屋外冷,一起回去吧。”
茗娘下意识躲开许三白,借故说道:“衣服还没洗,你先睡。我洗好衣服就来。”说罢,她走到井边,把那泡了大半天的衣服奋力地搓揉了起来。许三白在原处站了一会,因为无月,没人看见他失望的神色。
“茗娘,你知道我今儿个回许府,跟老夫人说起我们的亲事,她老人家是什么反应么?”
清冷的天井只有冲水的声响,许三白等不到茗娘应答,只好自问自答道:“老夫人她可高兴了,还说要亲力亲为替我们操办。她说她早就把你当成半个女儿,到时你便在许家出嫁,老夫人她愿意充当你娘家人。”
“我今天下午想过了,到时候我们在看花楼设宴,我要把许府所有人以及街坊邻里都请来,把看花楼塞满。我还要……”
“三白,一切从简好不好?”茗娘忽然说道,“我不喜欢热闹。简简单单就好。最好就只有你我还有娘三人就够了。成亲是我们两人的事,没有必要让旁人凑热闹。”
许三白兴奋凝结在脸上,心中已阵阵悻起。片刻,他缓解眉头,点点头道:“好。一切都依你。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茗娘又不再应答,只有卖力洗衣的声响,一阵一阵地冲击着许三白。他打了个冷颤,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茗娘,你,你是不是因为我们……你才答应嫁给我。你若不愿意,我,我不想勉强你。责我会负起,但我不想你这般委屈自己。”
茗娘忽地直起身子,手狠狠地攥紧了衣服。她咬着嘴唇,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她忍着哭腔说道:“你说什么呢。我是自愿的,不存在什么委不委屈。反正我都三十多岁的人了,除了你,怕是没人会要我了罢。”
“你,你不后悔?”许三白问道。
“说了不会就不会。你这几天总在问,是在担心我骗亲么?”茗娘说着,手中不住把搓洗衣服的动静弄得更大,试图掩盖住自己已经变了腔调的声音。
许三白连忙澄清道“怎会。我高兴都来不及……好了,我先去休息了,你也别忙活得太晚。”
“嗯。”茗娘冷冷应道。
“还有,我已经跟老夫人说了,明儿起你就不用回许府了。你的工钱我明天替你拿回来。还有你在许府的东西,你列个条子,我让春泥姑娘替你收拾吧。”
茗娘听到自己不能再回许府,心就像挨了一针那样,钻心地痛了起来。她咬了咬唇,逞能道:“不用了,我没什么要拿的。那都是许家的东西,我既然离开了许家,那一切就该重新开始。”
许三白听完,心头倒有了几分宽慰。他点点头道:“改天我陪你去市集买新衣服,爱买多少就买多少。”交代完这一句,许三白总算回房去了。茗娘坐在地上,又想起了几天前的事情来。
那日她从海味铺出走,跌撞到一处偏僻的酒馆卖了个大醉。怎知这酒馆竟还做着地下赌场勾当,一些赌场败将见茗娘这样一个貌美女子独身在此出现,要一副失意消沉模样,当下便起了色心。也不知许三白因何会在此出现,及时出手相救,茗娘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许三白见茗娘醉得不省人事,遇到了危险也浑然不觉。放心不下便把茗娘带回家中。怎料她才把茗娘放回床上,茗娘便一把将他吻住,又是哭又是求他不要抛下自己,痴痴迷迷说了很多胡话,惹得许三白是一阵阵心花怒放。
然后,就这么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茗娘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后悔得恨不得马上撞墙自尽,可又转念一想,说不准可以就此告别前程那段痛苦不堪的情感。苦苦爱着一个人,倒不如轻轻松松被一个人爱着。
那时候的茗娘过于看轻了感情的力量,她本以为不想,它便不在。离开便是完结,殊不知这股力量已经长在了她身体里,早就挥之不去。
第12章 第十二章
许三白与茗娘的婚宴订在了十一月末,冬天已悄悄把苍茫带来。光秃秃的枝丫上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清寒的天气在大门口就被火盆里的炭火驱走。
这静谧幽深的巷子太久不曾有过喜事了,虽然没有受到邀请,可家家户户都忍不住赶过来看热闹。这老寡婆子的大龄儿子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各个都忍不住想要一看究竟。许老夫人谴了好些曾经与许三白要好的下人去参加婚宴,还大方地送了十两银子做礼金。
一串鞭炮挂在许三白家门口,爆开那一刻,巷子里的孩童或哭或笑一片,惹得大人纷纷乐不拢嘴。就在这哄闹的气氛,喜娘背着茗娘从客栈来到了此处。茗娘盖着喜帕,落着红妆的脸却没有任何喜色。
这段日子她过得分外难受,不光是心情,连她身体也变得难受了起来。今早起来才吐了一遭,脸都白了。幸得红妆遮掩,才避免被人看见她残余的伤色。
这个时候,她被喜娘放了下来,茗娘低着头,看见了地上的火盆。她有几分犹豫,迟迟不肯迈步。喜娘急得在一旁催道:“快过去呀,别误了时辰。不怕,烧不着裙子的。”
茗娘咬咬牙,心里才醒悟,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退路了。想罢,她迈步跨过了火盆。从大门到堂屋不过几步距离,她却走得极为艰难,喜娘扶着她上了阶梯,然后将缎子交到了她手里,口中提了句:“该拜堂了。拜完了,你就是这家的人啦。”说罢,喜娘兴功成身退地去领赏。
茗娘怔怔地站在原处,手里松松地捏着那根红得刺目的缎子。忽然一声高喊:“一拜天地!”吓得茗娘手一松,缎子便翩然落地。耳畔传来一片喧哗,只见一双手极快地拾起缎子,重新塞到茗娘手里,柔声问候道:“再忍忍,马上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