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是前任
毕竟连一夜之间失去全部亲人这种空前绝后的打击都经历过了。
但是今天,她难过。
因为她发现自己从未真正放下过时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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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时候,傅柏秋看到那辆红色Boxster停在院子里,心知时槿之回来了。
她把车倒进车库,走地下室通道的小楼梯上去,悄悄拉开了一条门缝。
浴室那边水声微潺,断断续续,像是有人在洗澡,布丁正在沙发边欢快地吃着猫粮,毛茸茸的小尾巴尖翘起一点,一晃一晃的。
人不在客厅。
傅柏秋脱掉鞋子踩进屋,把鞋放到客厅大门边的鞋垫上,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进大卧室,将偷出来的东西放回原位。
她做了贼,此刻心虚。
她也很想理直气壮地问时槿之,为什么要隐瞒实情,为什么拒绝医生开药。
但是她没有立场。
走出大卧室,水声就停了,傅柏秋站在沙发后面,双手撑着靠背,身子微微倾斜,闭上了眼。
走还是不走?
她眼睛越闭越紧,眉心拧着,指尖深深地陷进沙发靠软垫里。
浴室门开了,脚步声出来,时槿之看到她那副耶稣受难的样子,心头惶惶,嘴唇张开又抿紧。
“毛毛。”她定了定神,上前,“你怎么了?”
傅柏秋睁开眼,直起腰板,转头直勾勾盯着她,不说话。
她眼形生得温婉柔和,眼神却沉淀如一潭死水,冰冷淡漠,透着一丝沉沉死气。
时槿之畏惧她这样的眼神,立马反思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对,思来想去,大概是这周卫生还没打扫。她揪住自己的衣角,小声说:“我明天就大扫除。”
她刚洗完澡,皮肤清润雪白,脸颊绯红,像擦了淡淡一层胭脂。
傅柏秋想起以前两人同居时,每次时槿之洗完澡都要嘟着嘴巴来亲她,用热乎乎的脸蛋贴她耳朵根,然后在她怀里撒娇。
她原本就是那样一个纯净美好的人。
“今天头还疼吗?”傅柏秋轻声问。
时槿之眼眸发亮,笑着摇头:“不疼。”
她的一点点温柔,都能让她受宠若惊。
傅柏秋盯着她的脸,喉咙突然哽住,诸多话语生生咽了下去,“那就好。”
说完别开脸,正欲上楼,时槿之拉住她的手,“毛毛——”欲言又止。
“我不想惹麻烦,所以有不舒服要马上告诉我。”傅柏秋似乎洞悉她心思,冰冷的话语头也不回地说出来。
时槿之眨了下眼,指尖慢慢从她手背滑下来,讷讷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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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依旧难熬。
时槿之害怕噩梦侵扰,九点半就关灯躺下了,身子往温暖的被褥里一缩,蜷起来,盖住头,不一会儿便感受到了困意。
噩梦没有放过她。
过去一幕一幕在梦境中重现,她挣扎呓语,半梦半醒,头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冷汗浸湿了发根。
她喘着粗气,爬到床头拿止痛药,颤颤巍巍就水吞服,然后像滩软泥似的重重跌回床上,长发凌乱铺散。
药依然有效,只是这次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怕自己一闭眼就会重新回到梦境,在那里她身不由己,毫无尊严,如深陷地狱……
近十一点,傅柏秋关了灯正要睡。
——笃笃笃
黑夜里突兀响起了敲门声,她拉被子的手顿了一下:“谁?”
问完觉得多此一问,家里还能有谁?
但她记得她下过禁令。
“毛毛……是我。”时槿之的声音隔门透进来,带着小心翼翼和犹豫的语气。
傅柏秋皱眉,阴着脸开灯下床,打开了门:“我不是说过不许上二楼吗?”
因为深感自己的私人领地被冒犯,她第一反应怒意上涌,语气不可避免地夹带着刀子,有点冲。
时槿之身子往后退了半步,“对不起,我……”
楼梯边小夜灯晕过来暖融融的光,映照着她苍白憔悴的脸,傅柏秋这才看清楚她眼角噙着泪珠,睫毛被水润得好似会反光,乌黑的瞳仁边白眼球爬着细细的红血丝。
“我做噩梦了。”她声音很小,“害怕,睡不着。”
傅柏秋喉咙动了动,等着她说下一句。
要跟自己睡?
好笑。
时槿之内心忐忑,轻轻揪住她衣角:“你能不能像上次那样陪我一会儿,等我睡着再走?”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时·在惹老婆生气的边缘来回试探·槿之:就陪一会儿,就,一,会,儿。
第17章
时槿之上楼前给足了自己勇气。
七年光阴让两人性情大变,她不再骄傲强势,傅柏秋也不再温柔深情,她们之间的状态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熟悉又陌生”。
傅柏秋眼眸低垂,侧脸隐没在黑暗中,耳边回荡起医生的话。
【重则出现认知障碍,甚至可能永久失忆】
如果时槿之真的失忆了,把一切都忘了,独剩自己一人记得那段痛苦的过去,公平吗?
她不明白这究竟是老天给时槿之的惩罚还是幸运。
遗忘是一剂精神良药。
见她走神,时槿之心跳到嗓子眼,却倔强地揪着她衣角不肯松手。
“走吧。”傅柏秋叹了口气,转手带上房门,下楼。
柔软的衣料从手中滑走,时槿之惊喜不及,乖乖跟着她下楼。
房间里开着白色顶灯和黄色壁灯,冷暖交织,温馨明亮,傅柏秋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药盒子,走到床边,抖了抖被揉成一团的被子,铺好,再掀开。
“睡吧,我就坐这里。”她转头,指着掀开的那块位置对时槿之说。
时槿之两手绞着袖口,点了点头,爬到床上躺着,习惯性地拉过被子盖住脑袋。
傅柏秋皱了下眉,一把拉开被子,带着嗔怪的语气道:“蒙头睡对身体不好,你这老毛病必须改。”
时槿之咬着嘴唇,眼睛睁得大大的,“可是这样我睡不着。”
“……”
“那…你把手给我。”时槿之担心自己不听话,她就走了,连忙改口。
傅柏秋坐下来,背靠着床头,脱了拖鞋把腿放床沿边,对她伸出左手。
时槿之侧过身子抱住她的手,把脸埋在她睡衣袖子与枕头之间,安心地闭上眼。
“睡了?”
“嗯,晚安。”
傅柏秋另一手摸到墙边关了灯,“晚安。”
黑暗降临的瞬间,她的手被抱得更紧了。
两人同处一张床,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彼此间最细微的动静也能互相知晓。傅柏秋感觉到身边的人慢慢蜷缩起来,像婴儿躺在母亲肚子里的最原始的姿势。
那代表安全感。
她手指紧贴着时槿之柔软的脸颊,呼吸间热意缭|绕,湿气拂过手背上的绒毛,撩|得她心头痒痒的。
厚实的窗帘遮住了月光,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安静得让人耳朵疼,傅柏秋保持着靠床而坐的姿势,一动不动,心跳随手背上呼吸的节奏起伏。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她呼吸渐重,胸口起伏由浅至深。
十三年前的秋天,那节体育课她们没逃,自由活动后时槿之把她拉到操场的角落,双手叉腰,神气十足地对她表白。
或许用“胁迫”来形容更贴切一些。
【你要是不做我女朋友,我就天天缠着你】
【你想怎么缠着我,嗯?】
十六岁的时槿之红了脸,撅起嘴巴亲了她一下。
【就这样?】她不以为然,面上冷冰冰的,眼里含着戏谑笑意。
【那…那你想怎样……】
她拦|yao抱着时槿之di|在墙上,轻轻yao|住她花瓣似的粉|唇。
shun|吸,|绵。
从那以后,她高冷学霸的人设彻底崩塌,时槿之逢人就说傅班长其实是个大闷骚猪蹄子。
黑暗中,傅柏秋听着耳边愈渐均匀的呼吸,唇角微微翘起一丝弧度,待眼睛适应了黑暗,她低头望着手边人晦暗模糊的侧脸线条,眼底漫过氤氲水汽。
她常常想,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情,她们的未来会是怎样。
定居海外,一房两人,三餐四季?大抵不过如此。
今晚她又糊涂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软,却始终咽不下那口气。
给一个解释,很难吗?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地流逝,傅柏秋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困意袭来,上下眼皮直打架,眼睛这么一闭上,再睁开,就到了第二天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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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傅柏秋感觉下巴痒痒的,低眸望去,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躺进了被窝,怀里抱着缩成一团的时槿之,微卷凌乱的发丝蹭到了她下巴,所以才会觉得痒。
“……”
这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回到了从前。
时槿之脸埋在她身前,冗长的呼吸拂过柔软的棉布料,热意渗|进皮肤里。
然后下一秒她会揪她鼻子,轻声说:猪猪起床了。
这时候猪猪就会不耐地皱起眉,撅起嘴巴,伸个大大的懒腰,把她缠得更紧,嘟囔一声:不要。
拥有回忆对傅柏秋来说是件残忍的事,她凝神盯着时槿之睡得正香的模样,思绪回到现实,小心翼翼地挪开她的手,掀被子起来。
“唔……”
时槿之睡得迷糊,只感觉到自己倚靠着的温暖不见了,双手不安地抓拢了被子,紧紧捂在怀里。
傅柏秋一口气来不及吐出,就见床上的人揉着被子皱起了眉,然后突然睁开眼,茫然地张望几秒,撑起上半身。
“毛毛?”她一时分不清梦与现实,“你怎么在这里?”
傅柏秋侧身对着她,抿了抿唇,无奈道:“昨晚太困,不小心在你这睡着了。”
时槿之眨眨眼,纤长卷翘的睫毛像蝴蝶羽翅一样轻扇着,唇角勾起玩味的笑,目光流露出一丝狡黠。
突然,她扑过来抱住傅柏秋,亲了下她的脸。
傅柏秋立马退开床边两米远,抬手捂住自己的脸,皱眉:“你……”后面的话咽了下去,手心里蔓延开一片温热。
“你在我身边,我睡得特别安稳。”时槿之歪着脑袋对她笑,狭长的桃花眸尾尖轻扬。
她越是笑,傅柏秋越觉得自己狼狈极了,按着脸站在原地不动,强迫自己抬眸与她对视。
时槿之目光灼灼,轻舔了下因干涩而略微发白的嘴唇,羞涩地笑笑,只是突然一下子,她的瞳孔失去了焦距,神态呆滞。
傅柏秋觉出不对劲,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怎么了?”
没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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