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是前任
这人一撒娇,就让她想起高中时光, 她一贯对此毫无抵抗力。因为谁能想到, 平日里清高自傲的时家二小姐, 在她面前却像只收了爪子的小奶猫,又软又萌, 即便是长大了, 也只让她瞧见那风情万种,千娇百媚的一面,勾得她神魂颠倒。
如此大的反差,总让她情不自禁, 难以自拔。
“毛毛,求你了。”
再三哀求,傅柏秋被磨得没了脾气,无奈道:“好吧,但是你要戴口罩。”
——啵唧!
又是一大口亲在她脸上。
“我就知道,毛毛最好了。”时槿之垂眸掩去一丝狡黠,手在她身后比了个V,“等我换个衣服。”
恋恋不舍地松手,跑回房间,过一会儿背着小挎包,戴着黑口罩出来了。
傅柏秋勾了勾唇角,自己都未发觉自己笑得有多宠,声音不由自主温柔:“走吧。”
小区所在位置处于榕城高新区,已经开发建设十年有余,附近写字楼和高校扎堆,经济发展迅速,繁荣程度仅次于主城区。这边晚上比较热闹,但不会很吵,加之旁边是玉湖森林公园,绿化好,环境也好,在这边活动的都是年轻人。
车子拐过三条街道,匀速朝郊区驶去,路面上车和人越来越少。
大灯推开浓重的夜色,直直照向前方漆黑的马路,仿佛没有尽头。时槿之坐在车里有些紧张,手一直抓着自己衣襟,但面色镇定自若,暗暗给自己打气。
不怕,有毛毛。
不多会儿,车子停在西山殡仪馆大门口,傅柏秋按了下喇叭,传达室里王师傅瞧了一眼,按下按钮自动开门。
“记得跟着我,不要乱跑。”停好车下来,傅柏秋小声嘱咐身边的人。
许是在这工作习惯了肃穆的环境,她一进单位就不由自主严肃,说话也轻声细语的,像是怕惊扰了沉睡的逝者们,其他同事也如此,长久以来形成的默契。
时槿之严肃点头,挽住她胳膊,偏头打量四周环境。
冬夜寒冷,黑暗中的殡仪馆静谧安宁,冷风吹得枯枝断叶簌簌作响,大楼一层灯火通明,染亮了周围灰白的建筑物,显得它们庄重又肃穆,虽然冷清无人,但并没有脑补中的那么恐怖。
“感觉还好吗?”傅柏秋不放心地问,挽着她慢慢走。
她点头,笑了笑:“就很正常的几栋楼啊,没你说的那么可怕。”
傅柏秋仔细观察她脸色,并未看出半分恐惧,稍稍放了点心。假如她说出来,脚下负一负二两层楼储藏着许多冷冻尸体,怕是这人要当场喊回家了。
穿过业务大厅,进到值班室,另一个同事已经在了,火化师李伟。
“傅姐?”他面露惊诧之色,“今天你晚班?”
“嗯。”
“稀奇稀奇,好久都没见你上晚班了。”
傅柏秋淡笑了下,旁人也许会多想,揣测他这话的含义,她不会,没那功夫闲的。
李伟目光转向她身边的时槿之,愣道:“这位是?”
“我妹妹。”傅柏秋下意识挽紧身边人,“父母不在,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哎哟,傅姐,你可真行,小姑娘一个人在家也比来这儿好啊,不留神再给吓着了。”李伟哭笑不得。
“对了,有几个下午送来等着明天火化的,停在走廊呢,我这就去挪挪。”
傅柏秋客气道:“麻烦了。”
“小事。”
那些急着尽快火化的遗体没有防腐美容要求,通常化妆室里放不下了,就会暂时停放在外面走廊,用简单棺椁装着,盖一层黄绸布,如果不是工作人员,大晚上要穿过停满尸体的走廊委实有几分瘆人,偏偏厕所又在那个方向,不经过都不行。
李伟出去了。
时槿之歪了歪脑袋,靠在身边人肩上,嗔道:“明明我比你大,你才是妹妹。”
“夸你年轻不好了?”傅柏秋笑着戳她额头。
这人嘴角一翘,马屁张口就来:“毛毛更年轻,更漂亮~”
“会说话就多说点。”
“略~”
不多会儿,李伟回来了。
“傅姐,你守前半夜吧,后半夜我守,你们睡美容觉。”他说着,对时槿之善意地笑笑。
傅柏秋个人其实无所谓,但考虑到身边带着个二小姐,恐她后半夜犯困,便点头应允:“好。”
“那我先去休息了,十二点喊我。”
“嗯。”
值班室里面有小房间,摆了张单人折叠床,供夜班轮岗时休息用。外面是个小型办公室,设施齐全,有舒适的软皮沙发。
“你先坐,在这呆着比较无聊,可以玩手机。”傅柏秋指了指沙发,自己则坐到办公桌后面,填写交班表后半部分。
几年没上晚班,她似乎快忘了是什么感觉,填完表坐着愣了会儿神。
时槿之安静地坐着,歪着脑袋看她,嘴角露出傻傻的姨母笑。
“我脸上有东西?”
“有。”
“嗯?”
“有我的眼睛。”她羞涩道。
傅柏秋嗤笑,无奈摇了下头,站起身道:“我去楼下转转,你在这里等我。”
“楼下?”时槿之不解,“这已经是一楼了啊。”
该说出来的,迟早要说,傅柏秋犹豫片刻,也不费心瞒她了,直白道:“负一楼和负二楼是冷藏区,存放待火化遗体的。”
“……”
就知道她胆儿小,还非要跟来。
“不会很久,乖乖等我。”傅柏秋揉了下她脑袋,谁料这人站了起来,强势挽住她胳膊,说:“我跟你一起去。”
“确定?”
“......嗯。”
为了解毛毛的工作,她豁出去了。
“那走吧。”
二人出了值班室往电梯处去,再次经过大厅,傅柏秋好像洞穿她心思,有一搭没一搭地介绍:“这边是业务总台,主要管车辆调度、收款、洽谈、电话接尸,全部计算机联网,后面洽谈处有包厢,专门接待家属......”
“旁边那栋楼是特色礼厅,分成传统建筑风格和欧式风格,侧面是安息堂,存放骨灰的地方,还有丧葬用品商店,里面东西特别贵。后面的楼是行政办公楼,再往后是食堂......”
简单说完,两人乘电梯先下到负二楼。
地下空间很大,灯光萤亮冷寂,出电梯拐角就是冷藏区的冰冻柜,抽拉式格间,每格一具遗体,总共有上千格。
这里温度明显比地上更低,时槿之感觉脖子和背后都凉飕飕的,不由挽紧了傅柏秋,紧跟她脚步。
巡视完一圈,上去负一楼,同样的空间格局。
“怎么样,可怕吗?”回到大厅,傅柏秋偏头问道。
这人手臂越挽越紧,险些把她胳膊卸下来,才上到一楼,力道就松了。
还说不怕。
分明无事发生,自己吓自己。
时槿之嘴硬道:“一点也不可怕。”
傅柏秋笑了笑,没说话。
接着她又带她去了火化室,检查了下火化炉。现在科技发达了,大部分设备都是全自动的,火化炉也一样,外表看上去是个银色大箱子,带电子触碰操作屏,每一具遗体被推进去前,都要由火化师调整棺椁位置,设置温度,精密操控。
傅柏秋手心轻抚炉壁,口中喃喃道:“这里是大多数人最后的归宿。”
而少部分人不是,因为他们也许尸骨无存,进不了火化炉,连骨灰都没有。比如她全家。
眼底涌动着无限苦涩,糅杂了细数不清的情绪,时槿之怔怔看着她,莫名感受到浓烈的悲伤,缓缓抬手覆上她手背,一点一点包裹住,直至用力紧握。
“毛毛——”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傅柏秋不动声色抽开手,“走吧。”
.
前半夜无事,坐在值班室相当无聊,临近十一点,时槿之开始犯困,靠在沙发上不停打呵欠,傅柏秋让她躺下睡一会儿,她倔强不肯,而后没几分钟就扛不住了,蔫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傅柏秋担心她受凉,脱下自己的外衣,轻手轻脚给她盖好。
弯腰起身那瞬间,四周突然一黑。
停电了?
桌上手机灯光刺眼,傅柏秋愣了会儿神,拿起手机打开电筒光,一阵风似的出去了。她猜测是跳了闸,以前值夜班也发生过这类情况,不知道的一准儿能联想到灵异事件。
因着停了电,空调被动关闭,屋里冷下来,时槿之睡得很不安稳,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掀起眼皮,目视却是一片黑暗,吓得她猛地睁大眼睛,坐起身。
“毛毛?”
无人应答。室内伸手不见五指,诡异的静谧加重她心中恐惧,登时汗毛就竖了起来。
身上盖着的衣服滑落在地,她回过神来,弯腰捡起,不经意闻见上面熟悉的栀子花香味,意识到这是毛毛的衣服。
可是人呢?
不会被鬼抓走了吧?
她的毛毛!
此刻时槿之宛如失了智,蹭地站起来想出去找人,突然灯光一亮,空调“嘀”了声,风门渐渐合上。
门外回荡着空旷的脚步声,一下一下,不紧不慢。
谁?
时槿之心悬到嗓子眼,瞧见门背后有把长柄铁伞,悄悄走过去拿在手里,躲到门后。
脚步声渐近,停在门外,当门被推开那一刻,时槿之二话不说举起雨伞,闭眼大喊:“我打死你个装神弄鬼的!”
——咚
雨伞重重敲下去,傅柏秋只觉肩上一痛,闷哼了声,“咝——”
“毛毛?”听声音不对,时槿之猛然睁开眼,“怎么是你?”
肩上钝钝地疼,傅柏秋痛苦地拧起眉,捂住肩膀蹲了下去,时槿之慌了神,丢掉伞,“没事吧,毛毛,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
动静惊醒了里间睡觉的李伟,他掀帘子出来,“怎么了这是?”
“……”
.
值班室里没有药,后半夜傅柏秋肩膀疼得睡不着,那一铁棍子打下去,虽说力道不算很重,但也少不了淤青发紫。她没睡,时槿之这个“罪魁祸首”就更不敢睡了,再困也强忍着,好容易捱到天亮,交班回家。
“毛毛,我错了。”一进家门,时槿之抱住她小声撒娇。
“我醒来发现乌漆嘛黑的,还以为有鬼捣乱,我害怕嘛,就......反应过激了。”
“你看着我像是鬼吗?”傅柏秋没好气瞪她。
试图甩开这牛皮糖,胳膊一使力,肩膀又痛了,不由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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