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是前任
再然后是晚宴,她去上厕所,就在厕所里碰到了那个带给她七年噩梦的女人,被强吻,头疼欲裂,晕了过去。
胸口闷闷地疼,窒息感逼仄涌来。
她猛地按住左胸口,大口呼吸着,视线又模糊了。她不得不躺下去,仰面凝望着天花板,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
噩梦,她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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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识叶子潇是在一次钢琴大赛上。
那年时槿之十四岁,刚刚经历了母亲去世的打击,与父亲的关系日益僵化,对刚进门的后妈亦没有好脸色——以及她带来的私生子,便宜弟弟。
她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钢琴上,本身就颇具天赋,师从名家,小小年纪便展露出非凡的音乐才华。那时她作为亚洲唯二入围总决赛的选手,远赴德国,惊艳亮相,一举拿下冠军,从此名字为人所知。
许多唱片公司的经纪人找到她,表示想与她签约,为她规划今后的职业演奏生涯。
叶子潇也在其中。
年纪小,身处异国他乡,又刚失去母亲,她深深记住了这个会说流利中文,笑容温柔和蔼的大姐姐。
许是文化差异,别的经纪人只是礼貌客气地询问她,同她交流,而叶子潇不一样,她会关心她,对她嘘寒问暖,直到比赛结束仍陪着她,将她送上回国的飞机。
虽然当时没有立刻签约,但是之后的三四年里,槿之始终与大姐姐保持联系,到十八岁那年赴英求学,毫不犹豫签了三年合同。
三年,叶子潇待她像妹妹,女儿,给予了年幼丧母的她莫大安慰。
那段时光幸福又快乐,学业、事业、爱人、朋友,她一个不缺,偶尔无法平衡,但很快能修正。
事业上,槿之非常信任叶子潇,她说什么是什么,而自己只需要每天练琴,不断学习,保证水平不下滑。
二十一岁那年,她合约到期,主动选择续约,叶子潇给她拿来了一份新合同,条款有些苛刻,违约代价亦非常沉重,但相对的规划更清晰,收益更丰厚。加之她信任叶子潇,便直接签了。
【乙方无条件服从公司的一切安排】
【乙方一切所得收入与公司五五分成】
【乙方擅自终止合同需支付违约金八千万美元】
傅柏秋隐约感觉到不对劲,说这是霸王条款,她觉得没有问题,是毛毛多心。
那时她们根本不知道,叶子潇是公司第二大股东,所谓“公司的意思”很大程度上就是她的意思,一张隐形的天罗地网正悄然收紧。
隔年七月,突发空难,叶子潇露出真面目,从那以后她表面自由,实则失去了一切事物的主导权,她被叶子潇二十四小时盯梢,吃住都在一起,整整一个月没法与外界联络,就连活动也是在严密的监视下进行,美其名曰对她的保护。
直到有一天,叶子潇拿来了她的手机,给她看收到的短信。
老婆:【分手吧】
时槿之:“???”
叶子潇讥讽道:“她不要你了,恭喜恢复单身。”
然后噩梦才真正开始。
一次次被灌药,若听话还好,那人会温柔些,若不听话,等着她的就是小黑屋和粗麻绳。
叶子潇从来不打她,更不虐待她,只会狠狠掐她身上看不见的地方,然后借助药物以及心理暗示的作用,让她主动,让她自愿。
“宝贝,这叫爱,我爱你,你也爱我,明白吗?”
爱,什么是爱。
她唯有不断说服自己这是“爱”,才不至于彻底崩溃。
“想摆脱我么?钱拿来,我就放你走。”
八千万美元,四亿多人民币,她这些年赚的钱大部分被叶子潇抽走,自己手里加起来不到一个亿,即便把在欧洲的几处房产卖了,也仅仅能凑个三亿多点。
她想解约,但不愿向家里人开口,只能拼命赚钱。
叶子潇让她去国内娱乐圈捞钱,说中国人的钱特别好赚,市场大,傻子多。
于是便有了她在国内娱乐圈过于高调被黑成翔的那两年。
赚快钱不仅损毁她名气,更迷失她心智,所幸她最后悬崖勒马,亦没有荒废自己的钢琴事业,捞完一笔后抽身而退,反倒名利双收。
终于在去年六月,她与公司闹上法庭,解约了,赔光全部家当,彻底解脱。
白驹过隙,七年如梦。
时槿之躺在床上,凝望着天花板莹亮的灯光,眼泪已然干涸,心木木地疼。如今好不容易找到毛毛,原想着相处一段时间再找机会解释真相,谁料失忆突如其来,打断了她的计划。
但经过这么一遭,她再没有了勇气。
【分手吧】
【她不要你了】
.
傅柏秋站在走廊里,背靠着墙壁,灯光将影子拉长到病房门口,她竖起耳朵听房间里的动静,只隐约听到微弱的抽泣。
心底涌起复杂滋味,酸楚与苦涩交织更多些。
现在是四月三日晚上八点二十分,槿之昏睡了整整24小时——昨晚她被人发现晕倒在厕所里,送来医院抢救,生命体征一切正常,只是始终不醒。
似曾相识的场景,一如冬至那天晚上。
傅柏秋仰头深呼吸一口气,胸口像堵了团棉花,闷闷的,大约是昨晚惊悸绞痛留下的痕迹,她看到槿之倒在地上,了无生气,顿时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软软地跌坐下去,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监控拍到槿之进厕所后,一红衣金发女人进去了,不到五分钟又出去,下一位女士进去时,发现了晕倒在地的人。
那张脸她认得,是叶子潇。
不会错的,前天夜里一晃而过的侧脸。
“呜呜......”
病房里传来隐忍的呜咽声,逐渐变大,傅柏秋心一紧,断了思绪,慌忙冲进去。
“槿之!”
那人躺在床上,身体抽搐着,盈满泪水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
傅柏秋坐到窗边,手轻抚上她脸颊,弯腰附在她耳边低喃:“没事了,槿之,没事了,我在。”
“毛毛......”
“嗯,我在呢。”吻了吻她眼角,舌尖尝到一片咸涩。
时槿之紧紧抓住她的手,胸口剧烈起伏:“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好,你不哭我就听。”
“唔。”
指关节微微曲起擦过眼角,傅柏秋小心仔细地替她擦去眼泪,把病床升起来,而后拧开放在旁边的医院提供的矿泉水,“先喝点水,饿吗?”
这家医院为住院病人免费提供三餐,但在非德国籍且无医保的情况下,住院费相当昂贵。槿之现在才醒,她本想通知医生,但这会儿看样子不太合适,需得让人情绪稳定下来才行。
时槿之接过水喝了几口,摇头,眼睛红得像兔子,“就算你不会原谅我,我也要说清楚。”
傅柏秋默默将水盖好,放到一边,将她揽进怀里。
“嗯,说吧。”
她也想知道。
“那天音乐会结束后......”时槿之鼻音浓重,紧紧依偎在她怀中,撕扯伤疤的痛不及失去爱人分毫。
傅柏秋静静听着,双臂逐渐收紧,眼底一片赤红。
原来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她深爱的人正在经受强烈百倍的痛苦,如果她当时没有心灰意冷直接说分手,而是处理完家人的事情回一趟伦敦,如果她没有决绝地换掉联系方式和住址......
她们就不会错过七年,彼此也不会在绝望与噩梦中煎熬七年。
但是没有如果。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时槿之嗫嚅着,埋头在她肩上轻.蹭,眼泪还是未忍住落了一滴,烫了她皮肤。
傅柏秋嘴唇颤抖:“还有呢?”
“什么?”
“这七年。”
时槿之喉咙噎住,身体猛地颤了一下,抿唇不语。
突然,她左手腕被用力捉住,耳边传来傅柏秋隐忍平静的声音:“这条疤怎么来的,告诉我。”
“……”
“说啊!”压低了沙哑的嗓音,带着歇斯底里的怒气。
时槿之吓到抽搐,挣扎着抽开手,拼命摇头:“你别问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失忆前为什么不说?你死皮赖脸留在我那里,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啊?”傅柏秋情绪有些失控,死死瞪着眼睛,按住她双肩质问。
可没一会儿她便软了下来,痛苦地闭上眼睛,把人按在怀里一遍遍亲吻。
“唔...毛毛......”
时槿之被她吻得浑身发痒,闷到喘不过气,“我...我没有想好......”
“想好什么?”
“没有想好怎么跟你说。”她眸色暗沉,泪光闪烁。“而且说出来你可能会认为我是在狡辩,会更讨厌我。”
傅柏秋猛然想起她被哥哥从医院接走那天,自己收到的微信消息。
【对不起】
【有些事我不知道要怎么对你说,既是我的错,又不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我想好怎么说,你会听我解释吗?】
【不用解释,不想听】
是啊。
当初她收不到时槿之任何消息,却在网络上看到对方出席活动的视频,心里就已经笃定了她是故意的,而恨意也是从那时开始疯长,爱恨交织。
她已经认定了时槿之为事业抛弃自己,认定了对方是个渣滓。
“对不起。”
时槿之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幽怨黑眸倒映着她的脸,“我们回不去了吧?”
傅柏秋神情呆滞,不答,心被捅了一刀又一刀,滴滴答答淌着血。
她不会告诉槿之,自己为她找过的无数理由中,真的有这么一种,可却是最快被否定的,因为连自己都不相信叶子潇会这么做,觉得荒唐,可笑,甚至认为是自己太贱,被伤害还要为对方找理由。
至于为何那么决绝,大抵是自己脆弱的自尊心作祟,她们的感情早就存在问题,误会只是导.火索。
但凡有一丁点信任,执着,不放弃,她就一定会回伦敦,一定不会换联系方式。
年轻,一腔热血,总是那么冲动。
——笃笃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起身开门,是护士。
护士说有位叫Sherly Ye的女士来探望病人,尽管是小声说,时槿之也听到了,霎时全身的神经都绷了起来,指甲死死抠住被褥。
傅柏秋回头看了一眼,如实告知人已经苏醒,嘱咐她照顾一下,而后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上午组委会的人来过,乐团里熟悉槿之的朋友也来过,因为槿之仍昏迷,不便交流,只能表示关心和遗憾,但她万万没想到叶子潇竟然敢来。
穿过干净冗长的走廊,金发女人略显臃肿的背影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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