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是前任
不止是槿之,自己也需要割腐肉,虽然会很痛,但长痛不如短痛。
哭了一会儿,时槿之抹掉眼泪,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着她:“你问吧,我说。”
额头落下轻柔的吻。
傅柏秋轻吸了口气,缓缓道:“是她强迫你,还是你主动。”
“我不知道,那个药太厉害了,它起作用的时候就像催眠,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也分不清是算强迫还是主动。”
“吃了大概两三个月,她说如果我不想吃药,就必须让她开心,我以为是那个意思,我......”时槿之喉咙一噎,垂下眼皮。
“我只主动过这一次,后来——”
“傻子,你被她骗了。”傅柏秋轻声打断,吻了吻她额角。“后来她还是给你吃药,对吗?”
时槿之痛苦地点头,继续说:“很忙的时候她不会让我吃,因为要保持精神状态稳定,我就会想到你,那段时间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分手,大概是九月初,我才知道叶子潇以我的名义答应了分手,她把手机给我看,看着我让我打电话给你。”
“但是打不通,是空号,我真的以为你不要我了......”
时槿之说着又哭起来,哭一会儿擦掉眼泪继续说,断断续续的。
“其实我能想明白一点,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我联系不上你,你会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的。当时我就想回国找你解释,但是回不去,证件都在叶子潇手里,就算是去其他国家,机票也是她给我买的,出入境她也跟在我身边,我...呜呜......”
时槿之哭得喘不上气,伏在她怀里缓了好一会儿。
疼,太疼了。
傅柏秋起身给她拿来水,看着她咕咚咕咚喝掉大半瓶,“我记得那份合同的违约金是......按这几年汇率大概四亿多接近五亿。”
“我没有那么多钱,咳咳......”时槿之以为她怪罪自己不早些解约,急着解释,呛了口水。
傅柏秋皱眉,懊恼不已,轻拍了拍她的背,拿来纸巾替她擦去呛出来的水渍。
“咳...我存款加上卖掉那几栋房子...咳咳...只能凑三亿多......”
“慢点说,不着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说着把人搂进怀里,温声安抚。
时槿之咳了几声,气息缓过来,靠在她怀里闭上眼睛:“然后我这个傻子病急乱投医,去国内圈钱了,说实话,国人的钱真好赚。”
“噗哈哈——”
两个人都笑了。
笑容褪去,傅柏秋捏了下她的脸,怅然道:“你就真的自己一个人扛吗?不想让你爸知道,还有哥哥啊。”
时家的家底有多厚,她尚不清楚,但随手拿出一两亿应该绰绰有余。想到这里,傅柏秋惊觉打了自己的脸,方才还说“自尊心缝起了她的嘴”。
槿之是怎样的人,她最了解。
曾经跟家里斗气,身上就带着五百块离家出走,住网吧,睡公园桥洞,吃馒头,硬是失踪了大半个月没让人找到,逼得老爷子差点把整个榕城翻过来,最后是她自己回去的,挨了顿打。
这父女俩,一个比一个倔,分不出胜负。
“让我对时清远开口?那不如杀了我。”槿之情绪倏地激动,赤红的眸子里满满都是恨。
“……”
“虽然我哥是接手了公司,但家里每一笔百万以上的账都要经过时清远的手,我哥私人账上拿不出那么多钱,他想帮我一定会被时清远知道,有区别吗?我姐就更别提了,她那时候刚拿到学位进律所,自己的事都一团糟。”
“如果时清远知道了,他女儿在外面搞同性恋,还搞出丑闻,尤其那两年国内娱乐圈编排我,还有何茹那个贱人吹枕头风......他会打死我的,说不定我就进你们殡仪馆火化炉了。”
“老头子一天不死,这个家我一天都爱不起来。”
“不,自从我妈走了以后,我就没有家了。”
时槿之越说越激动,额角青筋暴起,嘴唇被牙齿咬得深深陷下去。
她不想说了。
太疼了。
过去也好,现在也好,无论毛毛怎么看待她,都无所谓了,她好累。
她像只断线的木偶,一把推开傅柏秋,背过身去,自言自语:“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我没什么可丢人的,我不需要谁的同情,我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你们都离我远远的......”
“槿之,我不是这个意思。”
“呜呜......”
“……”
她缓缓将自己缩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傅柏秋想起那本书,想起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控诉,针扎般的心痛,就与此刻的槿之一模一样。
——我是馊掉的柳丁汁和浓汤,我是爬满虫卵的玫瑰和百合,我是灯火流离的都市里明明存在却没人看得到也没人需要的北极星。
放屁。
她捏了下拳头,掀开被子,将缩成鸵鸟的时槿之捞出来:“槿之,你必须面对,不能逃避,我陪你一起好吗,来,说清楚。”
“我说得不够清楚吗?”她后悔推了毛毛,她想抱她。
而下一秒,她就跌进了想要的怀抱里。
傅柏秋一遍遍吻她的脸,额头,眼睛,“我问了乔鹿,你回来找过我对不对?”
“......嗯。”
“叶子潇允许的?”
时槿之摇头,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她肩上,“是演出和活动,不过她允许我规定时间内自由活动,我就偷偷去榕城找你了,可是找不到,你家房子没有人......”
【小把戏,她认为我不知道?】
叶子潇的话回荡在耳边,傅柏秋暗暗提了口气,憋在胸腔里,“槿之,其实她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
“什么意思?”
呼——
傅柏秋手心死死抠着被褥,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没事。”
“对了,我联系过乔鹿,她也联系不上你。”
“我以为只是我去的时间不对,恰好碰上你不在家,后来发现每次你都不在,问隔壁家,说很久没看到你这户有人进出,我猜你应该是搬走了。”
“我还问了高中同学,老师,没有人知道你的消息。”
“你就这样消失了......”
时槿之抿住唇,喉咙里发出隐忍的呜咽,哭得身子一抽一抽的。
一次次寻找,一次次失望,仅靠心里那么一点可怜的执念支撑着,甚至她开始怀疑,那份执念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其实并不存在。
她没有一个叫傅柏秋的前女友,她没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
那么她是谁?
大多数时候她精神错乱,幻想出现实中不存在的人,或疗伤,或慰藉。少数清醒的时候,她有那么一瞬间想过死,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坚持了下来。
叶子潇说那是爱,她大多数时候信了,少数时候不信。
徘徊反复,很累。
“槿之——”
傅柏秋轻声唤她,心疼得无以复加,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
“唔。”时槿之抬起头,对上她通红的眼,“不要哭,毛毛,不要同情我。”
“没有。”她撇开脸。
“其实我偶尔想过,对家里开个口,但是一想到我妈临死前抓着我的手说,她不会原谅我爸,我就......唔......”
“不说这个了,不说了。”傅柏秋低眸吻了吻她的唇,飞快擦去眼角的晶莹。
槿之不让哭,她就不哭。
“我让酒店送餐来,你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时槿之撩了下头发,闷闷道:“我去洗个脸。”
“好。”
.
酒店送餐很快,傅柏秋给了点小费,两人坐下来吃饭。
因为是晚上,吃纯西餐太多肉食不好消化,傅柏秋点了意面,是槿之最喜欢的黑胡椒口味,她以为她食欲不振,吃不了几口,谁料这人一张嘴开便狼吞虎咽。
“慢点吃,多嚼一会儿。”她边说边倒了杯水递过去。
时槿之点头,接过杯子喝了口水,袖子不经意往上缩了缩,那条疤痕露了出来。
落进傅柏秋眼里,心又狠狠揪了起来,她凝神盯着那道疤,盘里的面条半晌不动。
吃了大半,许是感觉到饱,时槿之渐渐细嚼慢咽,这才注意到对面人似乎没吃几口,愣了一下,顺着她凝固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
疤痕。
“这条疤是去年解约的时候,我自己......”时槿之咽下面条,主动解释。
傅柏秋没动,只是眉心拧得更深了。
“当时打官司,叶子潇不肯放我走,我以为她留了后手,哪怕是交齐违约金也不让我走,毕竟她太深藏不露了,她连活人都敢买卖,卖给那些中东土豪,我当时很绝望,就觉得这么多年努力白费了,很累,就......”
心口剧烈的疼痛驱使傅柏秋笑出了声:“你傻吗,割腕除非你把整只手剁下来,否则根本死不了。”
“唔,是,动脉太深了,我割不到,差点没疼死,然后叶子潇送我去医院,再后来解约了,我收拾东西回国了。”
“哈哈哈......”
傅柏秋仰头大笑。
“???”
“哈哈哈哈哈......”笑着笑着哭了。
面条没吃完,傅柏秋放下叉子起身进了浴室,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浇自己的脸。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条疤新鲜得很,竟然距今还不到一年。
水池塞起来,装满冷水,傅柏秋把脸埋进去,冰冷的温度刺得她浑身一激灵,憋了十几秒,抬头的瞬间深吸一口气,她看着镜子里满面水珠的自己的脸,终于将怒火压了下去。
“毛毛——”
时槿之站在浴室门口平静地看着她。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傅柏秋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眨了眨眼:“嗯,你说。”
“不要同情我。”
“好。”
“再对我说一句话。”
傅柏秋咬紧牙根:“什么?”
“你就说,这几年我在谈恋爱,只是遇人不淑而已,我能走出来,我能开始新的生活,即使以后我孤身一人。”
时槿之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每停顿一下,就要用力呼吸一次,她深如漩涡的黑眸里翻涌起细碎的浪花,晶莹闪亮。
“槿之。”
“嗯。”
“这几年你在谈恋爱。”傅柏秋抓过毛巾擦脸。
“只是很不巧,遇人不淑。”她缓步上前,直视她眼眸。
“你能走出来,你能开始新的生活。”对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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