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拆迁队
他轻轻跨过去, 走到窗前,藉着透窗的朦胧光辉,看见床上的人和衣而卧, 抱着封喉剑, 把自己蜷成一团,那面具不曾取下。
阳春搓了搓手,腹诽道:“鱼儿姑娘说你就是清酒姑娘, 且叫我来做个印证!”
他手朝清酒耳边的系带伸去,要摘下她的面具,叫她无可隐瞒,再做不了戏。
待得近了,不禁摒住呼吸,升起一种解开真相的兴奋。
睡着的人蓦然睁眼, 封喉剑出鞘, 倏忽间, 一道幽深的寒芒朝着阳春喉头划来。
阳春轻功第一,反应更是敏捷,却也措不及防, 十分狼狈的闪过这一剑,若他轻功稍微弱些,可真叫这剑给一剑封喉了。
清酒站起了身,右手持着封喉剑。
阳春道:“知还姑娘,我下去出恭,睡的迷迷糊糊走错房了,误会,误会!扰你清梦,对不住你,我立刻回去。”
清酒不言语,银质面具泛着阴冷的光,昏暗光线中瞧不清她的眼神。
阳春一向感觉敏锐,他察觉到眼前这人气息冷厉,此时此刻,杀神一般。他心底就觉得不妙。
封喉剑轻吟,落在他耳中,直觉得心烦意乱,身子发软,去看那封喉剑,那剑身好像飘出红色的血气。
不待细看,清酒又一剑攻来。阳春轻身一纵到柜子上,身子游鱼一般,越窗而逃。
他道清酒不会穷追不舍,哪料背后轰然一响,往后一瞅,那人提剑追来,要赶尽杀绝的势头,顿时魂飞魄散,脚下不敢留力。
却也不知是不是封喉剑的影响,腿脚乏力,轻功大减,几息之间被人追上。
他直觉得头顶发毛,脑袋往下一缩,封喉贴着他脑袋削了过去,割断了他几根头发。
他就势一滚,落到院子里,往众人厢房里跑,没命的喊:“齐大哥,花莲兄弟,鱼儿姑娘,救命啊!”杀猪似的。
清酒一剑快似一剑,起初几剑阳春还能躲得过去,到后边只能手脚并用,连滚带爬。
清酒一剑刺来,一道罡风破墙而出,劈面往清酒而来,清酒持剑正面相击。
那是唐麟趾用赤霓射来的箭,她一般爱在梁上睡觉,耳朵贴在房梁上,耳力格外敏锐,一听到风吹草动,立马惊觉。
唐麟趾一出来就见那人要对阳春下杀手,她本来不大信这人是清酒,如今见这危急状况,不待多想,射出的一剑使了十成十的威力。
这箭力生猛,如天外陨石砸落。清酒单手执剑,相抗一瞬,将其击偏,却也未完全躲过,箭矢划过之时,带动锐风,划破了清酒的下颏,血珠渗出,如一道红线。
唐麟趾趁着清酒拦箭时,已经冲出来将阳春一把提溜到后边,然而清酒拦箭之快,远出唐麟趾所料,她手里还提着阳春,那人已如影随形,一剑指着阳春。
唐麟趾额角一跳,骂道:“龟儿子的。”
左手赤霓往上一拦,架住封喉。
她左手虽能使刀,但不如右手灵活,那封喉剑又很是邪性,清酒猛然一击之下,她招架不住,单膝跪地。
“知还姑娘!”横里一道剑气挑来,清酒往后飞掠躲开,唐麟趾燃眉之急得解。
鱼儿一听到动静,披上外衫,提着秋水剑便出来了,一出来见那人和唐麟趾打成一团,叫了那人一声,急忙出手分解。
齐天柱和花莲等人都听到动静从厢房
里出来了。阳春像受了天大委屈,抱着花莲诉苦。
“你们再晚点出来,就见不到我了啊。”
清酒站在远处,未再穷追不舍,此刻她像溺了水才上岸的人,喘着气,白日里大热天不曾流汗,此刻冷汗不止,濡湿了两鬓长发。
阳春瞧着那把封喉,再看看执剑的人,毛骨悚然,吞咽着口水,觉得齐天柱这身量更叫人放心些,默默挪到齐天柱身后:“她真要杀我。”
鱼儿手里是出鞘的秋水。唐麟趾改用右手持刀,一副要与那人再打过的势头。齐天柱手中擎着铁杵,往地上一顿。众人持兵向着那人,防备她再动手。
方才一番交手,剑气纵横,院里几株桑树受尽摧残,落叶纷纷。
鱼儿才叫了一声:“知还姑娘……”想要劝解。
清酒向左一剑挥下,身侧的石桌被她切豆腐般一剑两半,她向着众人道:“诸位若再逾矩,便如此桌,届时莫怪我不客气。”
她声音嘶哑,如浓睡方醒时的嗓音,逐字逐句说着狠厉的话。
鱼儿道:“知还姑娘!”
那人毫不理睬,转身朝厢房走去。
众人对前后发生的事不清楚,见人走了,剩一院惨状,一脸莫名,围着阳春问始末。
阳春将前后说来。唐麟趾擦着虎口撕裂处的鲜血,嘲道:“大名鼎鼎的两袖清风也有失手的时候。”
阳春不服道:“我进出毫无声息,这女人一下子就发觉了,肯定是睁着眼睛睡觉的。”
鱼儿站在一旁,捻着佛珠,静静的不说话。花莲走上前,说道:“怎么了?”
夜风飒飒,月色凄迷。
鱼儿说:“我猜她是清酒,一万个感觉告诉我她是,但她不承认,不露出真容来,到头来也只是感觉而已,得不到印证也就只是猜测。”
“鱼儿……”
如果得不到确实的证据,一点变故也能叫她动摇。
鱼儿垂眸,低声道:“我觉得如果是她,她不会这样对我……对我们。”话语平静,却藏着难对人言的委屈。
翌日,众人继续赶路。奎山几番回头后望,见鱼儿等人的马匹不知道比前几天远了多少,心里奇怪,向清酒道:“恩人,今日他们不如往常那样紧跟,莫不是昨日被恩人吓到了。”
清酒微微侧头,看向后方,目光在那人身上扫了一眼,抿了抿嘴,幽幽说道:“如此倒好。”
一行人赶到乌金城。因着那晚的事,鱼儿几人保持了距离,未再紧逼,远远跟在后边。
这一日才入城门,在牌坊下清酒瞧见三人在一侧等候,那为首的人紫袍纶巾,气宇轩昂,相貌堂堂。
清酒勒停了马。奎山问道:“恩人,怎么了?”
清酒低声道:“文武门门主,叶生。”
奎山道:“他怎么在这。”这次恩人做的事要与他交上手,他不早不晚出现在此处,莫不是已闻得风吹草动。
清酒皱着眉,目光往后掠去,声音越发沉郁:“招待客人。”
叶生遥遥望见从城门而来的人影,眼前一亮,理了理衣袖。
因流岫担心这最后一人秦枫出现什么岔子,早已来信给叶生。信中说这是君家所寻要人,君家两位小姐亲自来寻,届时希望门主通融等等。
文武门与九霄山庄交好,君家的人既然来了,叶生自然要尽地主之谊。
但来的不是九霄山庄的家主君临,叶生本不用亲自出来迎接,他却出现在此处,神采奕奕。
清酒看向他,渐渐的觑起眸子。
鱼儿等
人骑马过来,没看到叶生,反而是先注意了停在牌坊旁的清酒和奎山。
叶生走到马前,向众人行了半礼:“君二小姐,少庄主,恭候多时。”
鱼儿等人才惊觉叶生在此处,连忙下马,回了一礼:“叶门主,见谅,方才走神了,没料到叶门主亲自来迎接。”
在近处看到鱼儿,叶生更是惊艳。
自鱼儿回君家那一宴中,他见过她一面之后,又隔了六年。花是越开越艳,人是越长越娇。
叶生道:“少庄主和二小姐第一次到乌金城来,自然要好好招待,我怕手下人怠慢了,不放心。流岫少楼主已来过信了,各位来意我已清楚,此事还需相谈。各位路途辛苦,我已置备酒席,先让我为各位接风洗尘。”
鱼儿看了一眼那人背影,见她夹了夹马肚,马匹缓缓向远处去,奎山望了他们一眼,驱马跟上了那人。
鱼儿回头来向叶生笑道:“叶门主,我们此次来并非只为这一件事,我另有俗事缠身,不便同门主去文武门,让家姐代我多陪两杯水酒谢罪了。”
“这……”
“告辞。”
鱼儿使了个眼色,只唐麟趾和阳春跟着她,向那人去路离开。留了君姒雪等人在原地。
君姒雪向叶生行了一礼:“叶门主,叨扰了。”
叶生神色颇为失落,向君姒雪笑了一笑,朝一侧扬手:“请。”
清酒和奎山找了一家客栈,鱼儿三人跟来后,看了看那客栈,转头看向对面,这客栈对面也是客栈。
一条街上两家客栈对门开,绝无仅有。这边客栈题字‘地老天荒’,那边客栈题字‘海枯石烂’。
阳春指着这牌子,笑道:“这是不是该挂个横批‘有情人终成眷属’。”
鱼儿进了‘海枯石烂’这家客栈,她暂时不想再步步紧逼,试探那人,有时离得太近了,也看不清真相,所谓当局者迷。
她也不怕跑了她,只要看住秦枫,总会遇着她。
清酒进了‘地老天荒’的客栈,奎山在后说道:“恩人,他们住到对面那家客栈去了。”
久久地,清酒才应低声应道:“嗯。”
第119章 如鱼化龙(一十四)
两拨人分两间客栈住下。头三天, 奎山托乌金城里的弟兄将文武门的大致情况打探了一番。
文武门曾一度是江南武学世宗之首。叶霸死后,叶生年纪轻轻掌位,虽是少年才俊, 终究不如其父威武,镇得住四方宵小。
文武门虽不及当年风光,但也依旧不好惹。文武门中的两位长老是叶霸兄弟, 功力浑厚,可说是这文武门的一对镇门雄狮,妖邪莫敢侵犯。
文武门的防守不松, 奎山能打探的消息有限。
清酒也不急, 她知道此次要杀秦枫,不光是要对上叶生,还要对上鱼儿几人。
还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
清酒坐在客栈二楼的隔间,座位临窗,窗口正对着对面客栈。暮色已起,华灯初升。
一桌菜肴,奎山坐在对面大快朵颐。一路上被鱼儿等人搅和的,他没能好好吃上一顿, 此刻放开了肚皮, 吃的痛快。
清酒无甚胃口, 动了两次筷子,目光望着对面客栈,思绪放空之时, 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下八字。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清酒望着这八字,心里反覆念着,闷沉沉无处排解。
有缘再聚,见上一面,已是莫大的恩赐,但人心是永远不满足的,看上一眼不够。
一念放纵,换来越发不舍。
原本那晚就该决意逃脱,以她的功底,要逃开不是不行,若逃走了,便没今日这般的烦恼了。
但还不迟,此刻了断,免其后患。
清酒目光锁在‘断’字上,越看心口越是闷烦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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