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本演绎
“星琪。”侦探打出暂停手势,“我说了好。”
星琪低下头。
侦探示意她先下凳子,依旧是一本正经的语调,“你快点,回来我们有正事要做。”
她咬重了“做”。
星琪:“……”
不如我们现在就做正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有剧情的(挣扎
第113章 满载(11)
星琪用一声口哨吸引杨小米的注意。
瓦解桃源世家的那天, 杨小米独自驯服数十条狂奔而来的巨型恶犬, 并非全无代价——女孩少了半只耳朵, 伤处疤痕虬结。侧面看,显得格外冷酷, 毫无人气。
听到口哨,杨小米循声扭头。星琪敏锐地捕捉到不甚明晰的微笑, 带着几分生涩, 稍纵即逝,却是十八、九岁女孩自然的情绪流露。
备忘录有一份关于杨小米的调查报告。
证据表明,她确有故意伤人的记录。
杨小米到了海城, 在郊区生产快捷餐具的工厂打工。同一宿舍共用储物柜的室友拿她的身份证借了网贷,既没有告诉她,也没有按时还款。
过还款期, 网贷公司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打给杨小米。她质问室友,后者百般抵赖, 并且言语侮辱, 可想而知的,杨小米动了手。
室友在居中调停的领导面前承认是她借的款,但同时她表示自己无力偿利滚利的高额债务。
杨小米当时和领导说工友必须拿出每个月一部分工资还款, 领导满口答应, 让工友签了承诺书。然而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领导在她上班时开除了借款的室友。
室友离职,而后不知去向, 债务依旧在杨小米名下。
被催债的杨小米找不到室友,于是去找领导。
再之后,领导半哄半骗把她送进桃源世家。
星琪猜测,侦探找她帮忙虽然明面上没提到报酬,但私下一定帮她解决了债务问题。
经受桃源世家荼毒,杨小米短时间内可能不会接受别人的好意。
两人擦肩而过,星琪塞给她一张纸条。
居中一串手写的电话号码,数字字体各有差异,右下角,端端正正写着“潘水同”。
“微信就是手机号,签名有她地址。”
杨小米极快地回过头,一颗雨水打在她额头,神色难掩愕然。
“夏老师在那儿。”星琪笑笑,指明侦探所在的方位,“不过你想现在走也没关系。”
雷鸣阵阵,枝叶随风摇摆,很快遮住了女孩穿林越野的轻快身影。
最终,她会接受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
*
“怎么这么能唠啊你们,我都快饿死了。”
刚落座,常颖就听到丈夫抱怨。
话虽如此,赵立斌却拣起一块水晶肘片送到她嘴边,“媳妇儿先吃。”
常颖看着丈夫,停顿的时间有点久,赵立斌等不及晃晃筷子以示提醒。她恍然回神,囫囵接下食物,捂脸拍他,“在外面呢,害不害臊。”
“在外面也是我媳妇最大。”赵立斌笑着说,似乎没意识到他的左眼不停地眨,只有左眼,很不自然。
有些人一旦压力过大,会出现类似神经性抽搐的情况。
常颖以前没见过丈夫这样。
赵立斌有事情瞒她。
常颖端起他面前的杯子,抿了口尝出是白酒,扬手泼向窗外,给他换上纯净水。
和赵立斌结婚快十五年,直到昨天半夜她才见识到丈夫的另一面。
到底是多惧怕被人当成“博士”,连跟孩子视频都能把这一米八几的汉子吓得从床上滚下来。
他气急败坏抢走手机的样子真像当场被抓的小偷。
也许是狗急跳墙。
常颖经常看侦探的视频,记得她有个“一周”理论——侦探总是向委托人承诺一周之内完成约定事宜,而她本人确有种令人信服的魅力。因此,接近约定期限,与事件相关的人会有积极和消极两种相反的情绪趋向。
一种是因为快要解脱而安心、喜乐;另一种则因行将暴露,表现与平常大相径庭。
根据常颖的统计,正面的例子相当少,通常是后一种。
常颖把一周理论延伸为死线效应。
去年,连续两个季度公司业绩下滑,常颖把绩效管理制度扩大到全公司,给所有员工制定了不同区间的绩效考核标准。
效果总体来说差强人意。
一方面,订单量显著回升;另一方面,前一季度未完成指标进入考核期的技工在第二季度闹起情绪,消极怠工。有个常颖特别尊敬的老工程师甚至工作时间喝酒滋事,并私下向常颖父亲告状。
爸怪常颖拎不清,给技术工种太大压力。
但丈夫安慰她说时代不同了,不逼一把,永远不知道人的潜力。
谁能想到,赵立斌的抗压能力也不过如此。
原来丈夫心里一直压抑着不满,以为亲朋好友看不起他,背地说他凤凰男。
其实大家眼中,赵立斌为人热情、正直,工作认真、努力,对家人无微不至,是公认的模范丈夫。
那些阴暗的想法和揣测到底从何而起,常颖无从得知。
所以说,人都有缺点,她丈夫也不例外。
赵立斌又往碗里拣了些她爱吃的菜。
常颖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把丈夫的异常表现当做特殊情况下的过激反应。
屏幕倒计时显示4小时14分钟。
快了,常颖想。等时间一到,她马上安排直升机带丈夫回家。
算起来,这是24小时的最后一餐,大伙心里都装了事,小侯爷上了桌抱着酒瓶子不撒手,最会耍嘴皮子的陈溪也只顾埋头吃菜。
窗外忽然响起乒乒乓乓敲打轻合金板材的声响,一阵急过一阵。
下雨了。
室内灯光闪烁了几下,要灭不灭。
豆大雨水飘进窗口打湿后背,常颖背过手提了好几下衣服,赵立斌无动于衷。
房间本就闷热,关窗不太现实,她换到赵立斌另一侧,第四次看屏幕,发现时间才过去十分钟。
4小时3分钟。
灯泡“嗞嗞”作响,屏幕闪烁。
倏然间,灯光和显示倒计时的屏幕一同熄灭。
室内暗如黑夜。
过了几秒,常颖才适应黑暗,厨房门透出的微光点亮视觉。
苏姐说:“厨房有电筒,我去拿。”
再回来,她细心地避开大家的眼睛,电筒强光在吊顶上转了圈,找到一个相对照亮大部分空间的位置放下电筒。
“估摸是打雷了,保护性断电,姐姐哥哥别方。”
刚说完别慌,陈溪毫无征兆踢桌腿,人“腾”地站起来。
常颖差点儿被她吓出魂儿,“你干嘛?”
“你们……”陈溪语调飘忽又拖曳,配斜下方的电筒白光,平添几分阴森,“没发现……厨房那边……多个人……吗?”
常颖根本不往她说的方向看,恼恨地推她,“你能不能别开这种玩笑!”
苏姐还算冷静,拿过电筒,回身试探性地喊了声:“小米?”
从厨房走出的那人穿着雨衣,把脸遮严实的雨帽直往下淌水,光照过去,她伸手挡住眼部,隐约只看到鼻子和一侧唇角。
“哦,小米啊。”苏姐把电筒放回去。
杨小米影踪不定,这次现身形同鬼魅,常颖心里嘀咕人吓人吓死人,但听大家保持沉默,她也没说什么。
然而她一转头,发现丈夫仍盯着完全遁入阴影的小姑娘。
“怎么了?”常颖碰碰赵立斌。
“没、没什么。”
一道闪电劈开暗沉天幕,余光不绝。
常颖看清楚了,他又在眨眼。
“老赵!”常颖在桌底下狠狠踩了他一脚,恨不得劈开他脑袋,钻进去看看自己的丈夫到底在想什么。
滚滚雷鸣声中,赵立斌端起饭碗,朝妻子低声道:“吃饱了你就上去,不管下面发生什么,别下来。”
常颖受不了他鬼鬼祟祟,正欲发作,冷不丁感到一双冷冰冰的视线从她看不到的地方射来,毒蛇般游走周身,嘶嘶地吞吐长信子。
她望着围坐桌子的六个人,熟悉的朋友都是阴阳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有一阵子,雨声和雷声忽然远去了,只有鞋底落在地板上的动静,杨小米进了厨房。
和她出现的时候不太一样,离开的脚步异常沉重,仿佛是某种提醒。
会发生什么?常颖茫然地想。
“发生什么?”有人问。
常颖一个哆嗦,纳闷她怎么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随即恍然醒悟,问话的另有其人。
小侯爷直愣愣地望着赵立斌,“你想干什么?”
他紧挨常颖,那话顺风钻进耳朵,避也避不开,“你让颖子上去,你、你想干嘛?”
赵立斌立刻起身,把妻子拉到身后,推向楼梯,目光丝毫不离小侯爷,“你心知肚明。”
小侯爷摇摇晃晃站起来,握酒瓶的手直指赵立斌鼻子:“你打开天窗说亮话!”
见妻子的身影没入狭窄楼梯,赵立斌咧开嘴,表情狰狞阴冷:“贼跟你家老头子脱不了干系!”
小侯爷握紧瓶颈,迎头抡向赵立斌,“你他妈再说一遍!”
毕竟是半醉,踉跄身形被行伍出身的赵立斌轻松反制。
小侯爷上身被扣在餐桌上,右脸砸进餐盘,他挣扎了几下,但没挣开,呼呼地喘着气,抬头找到苏姐,年近半百的人竟一脸委屈:“苏姐!”
苏姐回避了他的求助。
“小赵……”苏姐顿了顿,改口叫他“立斌”,“我看你刚才也喝了点……”
“我清醒得很。”赵立斌嗤声,“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还想护着他多久?他对你真有那么重要?”
“不是一回事,不是你想的那样。”苏姐苦笑着说,许是电筒强调照明作用,面部皱纹无所遁形。
小侯爷上半身受控,脚下乱蹬,然而三下两下没挣脱,被赵立斌一脚踢在膝窝,迫使他单膝跪地。
赵立斌没有松手的迹象,“你是相信他,还是纵容他?”
苏姐叹气,“我相信小侯爷。”
“哟!”陈溪打了个响指,“有雨,有酒,有故事……”
苏姐没脾气地隔空挥手,“你别裹乱。”
“不是,我说真的,咱们这场景我觉着更适合惊悚悬疑片。”陈溪兴致上来了,轻快地拍万鸿洲的肩膀,“帅鸿老师说呢?”
“其实……”突然被点名的万鸿洲摸摸鼻子,目光在三人间踅转,不知为何瞟向阴影中悄无声息吃东西的后来者,“坦白说,我跟赵哥看法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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