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把周围所有可调配资源全数归类完毕，把权限重新移交给潘多拉，然后把这份资料传输给了第三军团。
    潘多拉无法理解：“你不自己控制的话，接下来你还要做什么？总不能是想亲自上战场吧？”
    林砚却意料之外地没有回答她。
    她已经站起身来，像是准备离开，一旁的克里斯皱紧了眉头：“殿下，你就算去了那边也帮不上任何的忙——”
    林砚却只是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抬起手来往克里斯脑门上弹了一个暴栗。
    “谁和你说战场只有一个了？”她似笑非笑，“我也有我自己的战场啊。”
    克里斯一愣。
    潘多拉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火烧火燎地跳了起来：“她不会是想通过星网空间来吧？！”
    林砚的确是这么想的。
    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把那个接入星网空间的头盔再次扣到了自己的头上，放任意识从现实沉入数据的海洋。
    实际上，对于现实而言几乎无解的病毒，在星网空间内反而还有着一线生机。
    当所有的数据被具象化之后，那些汹涌的信息流之间的缝隙就会变得容易捕捉许多。
    而想要阻止病毒扩散到星网上，只需要把病毒感染区域和星网之间的通道斩断，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达到目的。
    林砚作为一个吃透了星际时代的黑客技术的人，对于如何利用星网空间去整治病毒并不陌生。
    她伸手划过空间，突然出现的光屏上密密麻麻地陈列着无数的程序。
    当初有人发现可以利用星网空间处理病毒的时候，也曾诞生过一个难度极大的类似游戏，而林砚恰好就是其中的玩家之一。
    林砚随手触碰过一个程序，字符在空间内以优美而流畅的姿态重组复合，具象化为一把简洁得不带任何配饰，锋刃却隐现寒光的长刀。
    她随手将长刀背在身后，跃进地面上升起的传送通道中。
    如果有同样的游戏玩家能够看到这一幕，必然会惊呼出声。
    那把长刀作为星网空间内代码最简洁、处理效率最高的程序，曾经被人开出惊人的天价，却始终无人回应，最终成为了星网空间的传说。
    而此刻，林砚正执起长刀，刀锋所过之处，原本封闭的蚁巢网络便瞬间被劈开！
    她纵身跃入拥挤的蚁巢网络之中，反手掷出的程序自动补全了原有的漏洞。
    突破成功！
    潘多拉差点想要杀了纳喀索斯这个混蛋。
    “你不知道人类进入病毒感染区域是多危险的事情吗？！”她近乎歇斯底里，“如果她出不来，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几乎瞬间就可以倒回到原点了！”
    纳喀索斯却似乎并不在意：“潘多拉，你应该知道，她是目前整个星网处理病毒区域最强的那个人。”
    “那又怎样？”潘多拉咬牙切齿，“她不去，我们至多损失……”
    “潘多拉！”纳喀索斯却打断了她的话，声色俱厉：“你什么时候，连简单的人心都不会揣摩了？创世者当初愿意将魔盒交给你，可不是为了让你这么权衡利弊的！”
    潘多拉不甘地抿了抿唇。
    纳喀索斯看向林砚跃入的区域，声音缓了下来：“人类的感情，从来都不是人工智能能够介入的领域。”
    “人类之所以能够战胜AI所不能战胜的病毒，大概就在于他们总能够为了自己的感情而爆发出远超于自己能力的力量吧。”
44.第 44 章
    当无数的信息流被具象化的时候, 一个庞大的世界就从此拔地而起。
    蚁巢原本的网络是世界的构架, 而病毒则是其间奔涌的洪流。
    林砚随着这道洪流, 在漫长的通道中不断地搜寻着。
    ……不, 与其说是她随着洪流，不如说是这道洪流裹挟着她。
    林砚跌跌撞撞地在通道之中艰难地探索着，终于在循环过第三圈的时候, 将整个网络的形态构架了出来。
    她紧紧地闭上眼睛，把身体努力地蜷缩起来。
    脑海中的网络模型无比清晰地显现出来, 随即, 她所在的位置也被补充添加上模型。
    她在沉默中倒数着。
    “十、九、八……”
    原本护在她周围的防火墙被破出了一个小小的洞口, 随即被她重新修补好。
    “……三、二、一。”
    林砚猛地睁开眼睛，长刀如电般刺出, 瞬间深深扎入通道的墙壁之上！
    她的身体瞬间被汹涌的信息流冲击到了通道边缘，而巨大压力则在一瞬间几乎将她拍到了墙壁上。
    具象化的世界中, 病毒空间中的威胁无非两样，一样是高速流转而拥挤、让人无法停下来探查的信息流, 另一样则是带着无数病毒的信息流的入侵。
    人类能够进入星网空间，凭借的就是将自己的意识数据化。也就是说, 当人类处于星网空间的时候，他们本身就是一个复杂的程序。
    既然是程序，就能够被病毒感染、破坏。
    因此, 一旦被病毒感染同化, 这个人类的灵魂就会永远被困在程序之中, 就算被外界强行抽出, 也只会呈现出和被感染同类病毒的机器人相同的反应。
    如果林砚被感染，恐怕也会成为类似蝼蚁佣兵团成员一般的存在。
    她有些低估了信息流的强大。
    即使林砚已经试图利用长刀和防火墙稍作缓冲，高速流动的信息流却仍然如同最汹涌的河流一般，在感受到原本光滑的通道凸出了一块不明物体之后，立刻对突出物开始了侵蚀。
    而信息流的巨大推动力让林砚几乎把所有的力量全部耗在了握住刀柄防止自己不被信息流冲走上，甚至腾不出手来修补一下已经到了崩塌边缘的防火墙。
    但现在……就连原本深深扎入墙壁中的长刀，也被带得渐渐倾斜，眼看就要顺势脱出——
    “……疾行者能源第一次警报……”
    林砚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疾行者的内部警报，为什么能够在蚁巢的网络内部听到？
    “……你还挣扎什么呢……必要……成为我……一员……”
    林砚侧过头，将耳朵贴在了通道的墙壁上。
    “成为我吧……成为我的一员，你就不会再感到痛苦……”
    万千个机械音反复地念叨着这句话。
    就像是在蛊惑着什么一般，就算是精神力强悍如林砚，也不免失神了一瞬。
    能够在蚁巢的网络中听到疾行者的声音，只能说明疾行者的防御已经变得薄弱了起来。而蝼蚁的意图昭然若揭——他在试图利用病毒入侵疾行者，最终使疾行者成为其中的一员。
    长刀终于承受不住信息流的巨大冲击，一点一点从墙壁中脱离出来。
    “……系统受到……击……”
    林砚艰难地蹬住光滑的墙壁，长刀彻底脱离墙壁。
    “克里斯汀——！！！”
    林砚却没有丝毫的停留，在长刀离开墙壁的一瞬间蹬上墙壁旋身逆流而上，双手持刀反身直劈！
    长刀以另一个方向深深嵌入墙壁之中。
    林砚却并没有打算停手。
    “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第三刀横劈进墙壁。
    “你还得好好地陪着我——！！！”
    一刀又一刀的连续攻击，墙壁呈现出破碎凹陷的趋势。
    林砚重新加固了一遍防火墙，再一次蹂身而上。
    “你给我坚持下去——！！！”
    墙面轰然破碎！
    林砚被信息流冲进了一个全新的空间里。
    无数的信息冲刷这这个空间，周围的一切瞬间变化成奇异而诡谲的模样。
    林砚紧紧地握着刀，小心翼翼地环顾着四周。
    她来到了蝼蚁的机甲网络之中。
    带着杀戮病毒的信息流进入机甲网络之后，几乎瞬间就被四壁吸收殆尽。
    “咦？”
    她的目光被机甲网络空间内的景象吸引住了。
    与无序而错乱的外观相比，虽然机甲网络空间仍然带着属于蝼蚁的怪异诡谲的风格，但已经具有了流畅而优美的属于编程的痕迹。
    这样的网络骨骼，林砚还从来没有见过。
    生物与机械的结合，即使是一个失败的残次品，也依然拥有着它独有的魅力。
    涌入机甲网络内部的病毒几乎立刻生效，林砚看见原本还能说得上有序的空间结构瞬间扭曲至狂乱，蝼蚁的声音被猛地扩大，成为震耳欲聋的吼叫。
    地面巨震，林砚几乎站立不稳。她将长刀钉在地上，努力地辨别起周围的代码结构来。
    她隐隐感觉到，自己很快就会抓住这场战斗的中心。
    克里斯汀说过，蝼蚁是不死的。
    即使受了重伤，甚至失去生命体征，他们也能在之后复活过来。
    但其中的弊端也很明显。
    经过林砚和克里斯汀的推演，她们成功地得出了蝼蚁佣兵团的不死秘诀。
    每当蝼蚁死去一次，就必须像修损坏的机器人一样，重新回炉重造一次，才能再一次以完好的形态复活。
    生物部分就依靠克隆催生，机械部分则拆下来替换成新的机械。
    想要摧毁这样的怪物，如果不能从外部下手，那么他的弱点，就一定在内部之中。
    连大脑都已经不是主管他生死的器官，那么这个机甲网络的核心，就一定是蝼蚁能够不断重生的基础。
    她伸手拉开程序列表，将其中的工具程序一件一件从中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