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哈娜自从林砚来到向导联盟之后，便一步步地变得成熟了起来，如今暂时代替林羽度主持起向导联盟的舆论工作来，也像模像样揪不出什么差错来，就连不喜欢夸人的林羽度时常引以为傲。
    她刚刚结束完一轮的宣传工作，才刚刚缓过一口气来，私人光脑就响了起来。
    米哈娜随手划开光脑，一封加密邮件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邮箱里。
    她的身体一动不动，眼睛却猛地睁大。
    向导联盟的加密邮件，几乎从来发不到她头上，那么这封邮件的来源就仅有一处。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却仍旧坚定地点开了邮件。
    米哈娜沉默着，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封邮件直至它自动关闭、销毁。
    “米哈娜？怎么了？星网上又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这幅表情——”一旁的人笑道，“该不会是你之前的策划案又被重新打回来了吧？”
    米哈娜闭了闭眼，脸上重新挂上了她一贯的笑：“就算打回来了也没有办法啊，只能继续努力了。”
    她无事发生一般站起身来，无人看见她眼底的黑暗正蔓延开来。
    新的礼物，就要来到了呢。
46.第 46 章
    林砚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下意识地往身边蹭去, 却蹭了个空。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 看向床的另一边。
    没有人。
    甚至连林砚没能拉过来的被子也依旧是整整齐齐一片平坦的模样。
    她蜷了蜷身体, 这才想起来，克里斯汀昨天就已经接到了第三军团的命令，必须回归队伍了。
    ……真是讨厌。
    林砚揽了揽身边的被子, 费力地把脑袋从枕头挪到被子上，微凉的被面终于让她昏昏沉沉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支棱着还有些发懵的脑袋, 试图从长时间的发呆中让脑子活过来。
    蝼蚁一死, 他组建的蝼蚁佣兵团就瞬间土崩瓦解, 只剩下一堆还没能整理完的数据和资料。
    除去他这些年为塔星方面提供服务的相关信息记录，剩下的那些则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那是无数的人体实验报告。
    那些报告被好奇心旺盛的克里斯拿去翻了个遍, 最后却一脸无奈地递回给了林砚。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那是蝼蚁病毒和改造人的实验报告。
    蝼蚁能够不断重生的秘密, 就蕴藏在这些报告之中。
    而这其中最核心的技术，不是生物学, 反而是那些对于克里斯来说如同天书一样的代码。
    林砚闭上了眼睛，在脑海里仔细的回忆起那些代码的内容来。
    杀戮病毒作为摧毁了机器人战争时代的存在, 向来都是信息技术发展史上不可磨灭的一笔。林砚还在白金悬宫的时候，也曾滥用权力调查过杀戮病毒的相关信息。
    杀戮病毒的结构，是她见过的代码中, 最为精致简洁的那一种。
    但是蝼蚁病毒作为杀戮病毒的“进化版”, 却显然进化得有些粗糙。
    蝼蚁病毒以星网接入脑电波相似的方式, 将人的精神转换成数据的形式, 保存在改造人身体的机械部分中，让改造后的人类身体除去生物特征之外，还具有了相对的类似机械和网络的特点。
    将主要的信息储存在躯体的机械部分之中，就是蝼蚁佣兵团能够反复重生的基础。
    但是……除此之外，林砚印象更深的，却是蝼蚁用程序语言留下的一段话。
    “我已经忘记自己曾经叫什么名字了。
    塔星是一个让人厌恶的存在，但是我不得不依靠它，佣兵团也不得不依靠它。
    我给自己取名为蝼蚁，因为我们总是如此卑微，即使死亡，也不会有任何人对此多在意哪怕一点点。
    但是同样——当蝼蚁聚合成一个整体的时候，也能够变得坚不可摧。”
    林砚却忽然睁开眼来。
    她抬起手，目光穿过指间，看向上方的天花板。
    “那还真是可惜了，这世上……并没有什么是坚不可摧的。”
    任何一个个体，只要它有自己在乎的东西，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做出举动，那么它就一定有自己的弱点。
    林砚叹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
    哨兵和向导的组合在战场上向来都是锋锐无匹的最佳组合，但实际上，他们就是彼此最大的弱点。
    这条定律同样适用于林砚和克里斯汀，克里斯汀才走了一天而已，她就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思念了。
    蝼蚁方面留下的信息数据数量十分庞大，林砚只得打起精神来，打算再去加入整理信息的队伍，却在基地走廊上恰好遇上了楚。
    楚在这一次行动中带着第三军团突击队的人搜刮了一遍蝼蚁佣兵团，其中还关押着不少的实验体，甚至还有几个向导，这些事件作为重要的信息被递给了林羽度，成功地在星网上重新掀起了一波讨论。
    但自从行动圆满完成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楚。
    楚原本靠着墙壁，在见到她的一瞬间便站直了身体，向她走了过来。
    这显然不是巧遇，楚大概是在特地等着她。
    楚也的确是在特地等她。
    楚带着她一路往议事厅走去，进去之后，还让001封闭了所有的外界通讯，这才肯把自己这一次的目的说出来。
    “殿下，黑域之中的超级人工智能，阿瑞斯是其中之一，”楚的脸上满是沉凝之色，“虽然……黑域这一次的确帮助了我们很多，潘多拉更是早在许多年以前就开始帮助向导联盟，但是——”
    他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续道：“但是，您也同样……不能完全信任它们。”
    林砚诧异地看向他。
    “您应该知道，当初导致第三军团差点全军覆没的那次情报失误吧，”楚淡淡地说道，表情间看不出什么感情波动来，“那时候……军部对于超级人工智能的情报收集十分倚重，甚至绝大部分时候的情报，全部来源于阿瑞斯的收集整理。”
    “但是那一次的情报失误，直到最后，阿瑞斯也没有给出什么说法来。”
    林砚抿了抿嘴唇：“我知道了。”
    楚颔首道：“阿瑞斯身上还有许多疑点，也请您多多留心。”
    林砚听了楚那么一席话，自然总会不经意地对阿瑞斯多加关注。
    阿瑞斯算得上是五个超级人工智能中最低调的一个，平时的黑域信息交流会中，就属他说得最少——虽然也有可能是军方的相应保密条例不允许他说太多——但和没事就喜欢斗嘴的纳喀索斯和潘多拉相比，阿瑞斯的存在感的确不强。
    阿瑞斯总是以一种可靠而沉默的形象出现，每一次的分析任务都完成得极其出色，却从不居功，如果不是楚提醒了她一道，阿瑞斯恐怕早已经成为了林砚心里最可靠的那个人工智能。
    但意外事故总是来得如此突然。
    林砚接到潘多拉的消息时，简直吃惊得能吞下一艘星舰。
    她不可思议地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阿瑞斯瘫痪了？”
    “瘫痪”是属于超级人工智能的状态比喻之一，指的是超级AI遭遇到针对其系统漏洞的沉重攻击之后，整个系统无法恢复正常运作的状态。
    潘多拉沉重地点了点头：“阿瑞斯和我们之间，有一个紧急的联系渠道，但是这一次他被攻击得太快，导致他甚至连话都没能说完，就直接陷入了瘫痪。”
    “这是他最后留下的信息。”
    林砚抬起头，看着全息光屏上密密麻麻的字符。
    大量无意义的乱码之间，只有几个词能勉强被辨认出来。
    黑客。
    主系统。
    军部。
    林砚叹了口气，看向潘多拉：“……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做？”
    “我已经通知到了第三军团方面。”潘多拉道。第三军团回程虽然也是在曲速行驶之中，但为了确保信息接入，会不定期地脱离曲速模式，以接收新的信息，因此潘多拉才能及时地联系上第三军团。
    “军部对阿瑞斯一向十分依赖，尤其是最近斯图尔特帝国边境局势还有些紧张的时候。这一次阿瑞斯突发事故，军部方面正在全力抢修，但你也知道……”潘多拉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就凭他们那点本事，怎么可能搞得定阿瑞斯。”
    阿瑞斯对于军方的意义极其重大，这一次的瘫痪，恐怕连军方也慌了神。
    “我已经联系了第三军团，他们在之后会赶往阿瑞斯主机的所在地，但在此之前，希望你能够先赶过去一趟。”
    “我？”林砚倒是懵了一下，“阿瑞斯不是归军方统管吗？我怎么可能去得了？”
    “道尔已经通知过军部了，顺便推荐了你。目前军部方面已经放宽了限制，我可以给你伪造一个新的身份前往。”
    阿瑞斯这一次坏得实在是太突然也太不是时候了，也不怪军方开始到处找人维修。
    而目前这样的情况，除去攻击了阿瑞斯系统漏洞的那个人，一时间也的确难以找出一个比林砚更厉害更合适的人来。
    而当林砚准备离开潘多拉星前往阿瑞斯的主机所在处的时候，她却撞上了楚。
    楚似乎对她这一次的行程十分不满：“殿下，我记得我之前才说过，一切和阿瑞斯有关的事情，我们必须慎重。”
    “我知道，”林砚抬起头看着他，“我已经检查过了，阿瑞斯这次的情况是真实的，而且道尔将军也答应之后同样会前往……”
    “但如果这一次阿瑞斯的情况只是一个诱饵呢？”楚却似乎并不打算妥协，“你这么一去，外面可不是潘多拉星，你就真觉得你能自保？”
    他这么一说，倒是激得林砚也来了几分火气：“只要我的身份不被泄露，只要周围有运用网络的设备，我就能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