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想知道为什么敌军能够穿过第三军团驻扎的边境线，为什么阿瑞斯会突如其来地瘫痪，为什么布兰登要对他隐瞒关于林砚和楚的消息。
    星舰在收回了因消耗过度而陷入昏迷的疾行者和克里斯汀之后，向着军部驶去。
    与其去想到底为什么，不如就好好让这个已经腐朽的军部，彻底地知道什么可以动，而什么不能动。
    无论如何，这一次的军部，已经触犯了那条不可动摇的底线。
    布兰登没有想到，道尔•沃尔特居然会回来得那么快。
    当那个满眼暴戾的女哨兵一脚破开他办公室的大门的时候，他还在那儿和自己新搭上手的向导卿卿我我。
    大胆的女哨兵冷漠地看着眼前衣衫不整的两人，就像是看着两个毫无生命的石像。她平静地把手里的刀掷了出来，锋利的刀刃深深嵌进布兰登面前的桌面。
    做完这一切之后，女哨兵站到了一旁，布兰登一抬眼就看到了刚刚跨进办公室的那个人。
    ……道尔•沃尔特。
    布兰登上将的脸色几乎在那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作为近几年奋战在第一线，并且积累了无数的胜利战绩的军部高层，布兰登上将敢肯定，如果道尔•沃尔特原本不是第三军团出来的人，或者在当初军部大动荡的时候放弃掉当时只剩下一小撮的第三军团残部，道尔现在绝对不只是一个小小的少将。
    就凭他在塔星和军部多方游走时的那份头脑，要不是他还有着这一系列令人诟病的污点，军部一把手的位置都未必轮得到布兰登。
    布兰登一直都觉得道尔是个难以预测的人。
    要说他忠于第三军团和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及的前团长，他却在战场上放弃了那位前团长，带着那些残余的部队回来，甚至还在第三军团残部闹着要给安格斯平反的时候暴力镇压。
    可要说他是军部和塔星这一边的人，他又从不对任何权贵的示好假以辞色，塔星方面想要解散第三军团的残部时，也是被道尔一手拦了下来，导致他彻底葬送了自己的前途，顶着一个少将衔接手了几乎残废的第三军团，在前线一待就是十年。
    道尔•沃尔特的高大身影在门口处停了下来，那两道目光如同此刻扎在他桌面上的那把刀，锋利至极地上下扫视过他的身体，布兰登只觉得通体一片寒冷。
    他还在那里强撑着喝道：“道尔！擅闯军部、武力入侵，你这是重罪！”
    道尔却没有理他，只自顾自地环视了一周。
    布兰登上将的办公室堪称极尽奢华，看上去低调，仔细一看却几乎处处都是奢侈的气息，就算是那张看起来并不起眼，此刻还插着一把刀的桌子，也是在黑市里有价无市的珍稀古木制成的。
    布兰登推开怀里的向导，正打算站起身来，却被一旁的克里斯汀瞪了回去。
    道尔将军欣赏完了这一间低调奢华的办公室，这才转过身来。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布兰登上将，我这一次来，不是为了向你讨个说法，而是为了重新好好地，整顿一下这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道尔将军说完这句话，不再给布兰登任何眼神，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克里斯汀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一眼不发。而等待在门口的士兵迅速地进入了办公室，将里面的人控制了起来。
    军部天翻地覆。
    道尔将军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成功地在边境磨练出了一支铁血之师，也成功地让军部成为了一群安于享乐的蠹虫。
    在第三军团的精锐部队的控制下，整个军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是那么轻轻一戳，就直接散成了一堆白灰。
    而地毯式的搜索过后，被囚禁在军部监狱中的楚自然也被发现了。
    克里斯汀跟在道尔将军身后，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影，举步迈进了那间小小的囚室之中。
    那双冷得吓人的灰蓝色眼睛里的光黯了黯。
    ……林砚，究竟去了哪里。
    军医早在发现楚的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现场，细致地做起检查来。
    楚的头上被套上了一个形状有些古怪的仪器，克里斯汀的目光刚刚落在上面，道尔就问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军医转过头来，眉目间的神色并不轻松：“他的精神屏障已经崩塌了。”
    “他身上受到的伤害并不多，只有一些轻微的擦伤，”军医重新替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严重的是精神上的伤害。向导本身就对人的精神波动非常敏感，越是精神等级高的向导，对于周围的感应就越灵敏。对于向导来说，精神屏障崩塌意味着所有接近他的精神波动源都会对他本身的情绪造成共情，严重的甚至会导致巨大的伤害。”
    道尔将军眉间的川字纹似乎又加深了几分：“隔离器也没有用吗？”
    军医摇了摇头：“隔离器只是一种手段，而且对于高级向导的效果远不如低级向导。”
    军医收拾着检查的器械，又叮嘱了一句：“还有，这个隔离器，在患者重新建立起精神屏障之前，绝对不能再取下来。”
    精神屏障的重建必然与其崩塌的原因有关，道尔将军刚准备让人去逼问布兰登，一直陷入昏迷之中的楚却闷哼一声，清醒了过来。
    道尔焦急地走上前几步，却也不敢碰他，又停了下来。
    楚的状态显然十分糟糕，他睁着一双失焦的眼睛，过了半晌似乎才认出面前的人来。
    “……你们怎么在这儿？”他重重地咳了几声，问道。
    道尔将军欲言又止，有些手足无措：“我们，控制了军部，才刚刚找到你……”
    楚勉强笑了笑，却引得精神海一阵疼痛，连笑容都有些扭曲：“……胆子真大。林砚殿下和我不在一处——咳咳，看情况、可能想要劫她的人……不一定是军部。”
    道尔将军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楚却摆了摆手，示意他闭嘴。
    楚续道：“阿瑞斯、是陷阱，问军部的负责人。殿下应该、已经不在军部。”
    “还有、”他的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克里斯汀，他记得这个年轻的哨兵是疾行者的新驾驶员，“克……你接手，我在向导联盟的势力，虽然……虽然不多，但、至少在向导联盟内部，还有一些话语权。”
    交代完这些话，他额头上已满是汗珠，显然已经痛到了极点，眼睛里的神采都碎散开来，却还要勉强自己保持清醒。
    道尔没能忍住，问道：“他们用什么让你的精神屏障崩溃？能不能想办法再次重建起来？”
    楚却沉默了。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安格斯。”
    “你们不用管我了，”他无力地勾了勾嘴角，眼底藏着无奈，“重建不了，那就算了吧。”
50.第 50 章
    军部作为斯图尔特帝国的军事中心, 以星际要塞的形式修筑在一对双子星的附近。
    要塞距离双子星相对遥远, 依靠双子星的光能作为能量来源。
    这对双子星没有任何的行星, 要塞孤悬在宇宙之中, 缓缓随着双子星绕转的引力变化而围绕着双子星旋转。
    因此，当军部被道尔•沃尔特控制起来的时候，这群几乎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的蠹虫毫无反抗之力, 连示警都没能向塔星传递出去。
    无能至极。
    克里斯汀此刻正站在军部内的某个据说曾经守备森严的区域——阿瑞斯主机的所在地。
    她定定地站在门口，看着那道大门的目光有些恍惚。
    “殿下应该就是在这里遇袭的。”一个声音有些突兀地在克里斯汀的精神海里响了起来。
    是疾行者的声音。
    作为克里斯汀的专属机甲, 疾行者保持着与驾驶员精神的联系, 以确保在危急时刻能够及时放出机甲机体。
    但实际上在她和疾行者绑定之后, 除去战斗，疾行者都没有和她说过一句“废话”。
    这还是第一次。
    克里斯汀却并不想说话, 她只是目光冷淡地看着前方，视线穿过那道大门, 落在不远处的阿瑞斯的主机上。
    她不动声色，疾行者却能监测到她精神波动的异常：“警告, 请不要试图损坏主机。”
    克里斯汀漠然地笑了起来：“你这时候还敢相信阿瑞斯吗？”
    “我们吃过的亏还不够痛吗？”她淡淡地续道，“十年前, 是它的情报失误，导致第三军团几乎全军覆没。十年后，又是它的系统崩溃, 导致——”
    疾行者一向毫无感情波动的机械音莫名急促了起来：“克里斯汀！”
    “如果你不想现在就狂躁症发作的话, 就马上给我冷静下来。”疾行者仍旧是那副不通人情的样子, “林砚不在, 你就这么作践你自己的身体吗？”
    克里斯汀沉默。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挪动脚步，踏进了舱室内。
    已经重新运作起来的阿瑞斯在舱室内投射出了自己的全息投影。
    那个身着古旧盔甲的高大男子难得地气势弱了下来，向着克里斯汀的方向微微颔首，然后行了一礼：“抱歉。”
    克里斯汀仍旧没有回答。
    阿瑞斯苦笑，他也没觉得克里斯汀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只得主动说道：“……上一次情报系统出现的错误情况，原因和这一次的系统崩溃一模一样。”
    “我是创世者创造出来的第二个超级人工智能，和他们后面完善过的系统相比，我的程序没有那么严密。”
    “这两次的情况，都是因为同一个漏洞遭到了攻击。”
    “上一次的入侵，那个黑客扰乱了情报系统的程序，同时导致了我向第三军团传达的数据情报出现了错误。”
    “但是之后我向军部提出漏洞修复的请求，却被军部驳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