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
    “噗——！！！”一声闷响忽然破空而至，子弹打在林砚脚边的金属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林砚脸上的神色一变，听话地跟在了楚的身后。
    情况有变！
    脚下的地面却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林砚几乎站立不稳。
    楚眉头紧皱，试图伸手来拉住林砚。
    而空气中骤然弥漫起一股怪异的味道来，林砚只觉得一阵恶心，眼前一黑，便突然失去了意识。
    “大人，您要的人我已经送过来了，还多附带了一个新的人物。”
    “哦？是谁？”
    “第三军团前团长的遗孀。”
    “……那就不需要了，你看着处理吧。”那人的声音顿了顿，“你也可以找找当初第三军团留下的音频视频什么的，给这位放一放。”
    “是。”
    少女静静地躺在开着惨白灯光的治疗室里，如同一具冰冷的尸体。
    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音响了起来：“隔离素已注射完毕。可以开始。”
    不知谁按下了确认键，机械音发出了一声令人胆寒的“嘀”。
    “精神连接开始切断——”
    那具陷入深度昏迷之中的躯体如同受到了什么不可承受的痛苦一般，突然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拘束带紧紧地绑缚着她的身体，在这样剧烈的挣扎下被左右拉扯。
    一旁待命的机械臂迅速注射了镇静剂，少女的挣扎逐渐微弱了下来。
    没有人看见，一行泪水正从她紧紧闭着的眼角不断地流淌下来，没入黑色的鬓发之中。
48.第 48 章
    破碎的星舰。
    间歇亮起的火光。
    以及未经过聚光而一片漆黑的宇宙。
    ……那是一场无声的战争。
    疯狂而又不甘, 痛楚而不敢置信。
    【第三军团被他们想要为之奉献终身的帝国——放弃了。】
    他们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
    他们回不去了。
    无数的痛苦和哀嚎在他耳边响起, 像是这十年在那片无人的星域里徘徊不去的英灵。
    唯独有一个声音……他能够从千万个声音里辨别出来。
    “……你把疾行者带走, 不要和塔星再牵扯上任何关系。”
    “那夫人怎么办？”
    “……”
    “等到精神连接断开的时候, 他自己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对不起。”
    处于临界值的红巨星被引爆，超新星爆发时产生的光芒席卷过所有的黑暗，将所有的阴晦统统涤荡干净。
    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实验体精神屏障已完全崩溃。”研究员平静地看着实验室里的人, 冷淡地向站在一旁的长官汇报。
    “他坚持了多久？”军官问道，“他的精神力应该不差, 是A级向导吧？”
    “是的, 从实验开始到彻底崩溃, 总共耗时34小时。”
    “他坚持了这么久？”军官吃了一惊，“你们以前不是说过, 这个实验很多向导都撑不过3个小时的吗？”
    “长官，崩溃时间的长短, 与向导个人的精神力强弱、意志坚定程度以及刺激事件对他的影响程度关系巨大，以前参与实验的向导, 精神等级没有超过C级的，因此能够长时间坚持的人非常稀少。”
    “你们记录完数据之后, 就送到监狱去吧。”
    “是。”
    军官转身欲走，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再次回过头来：“那个S级向导呢？”
    “接到上级通知, ”研究员依然是一脸淡漠, “将军通知让切断精神连接后, 转交给塔星方面的人。”
    军官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他虽然并不清楚将军为什么要对这两个人动手, 甚至还不惜废了一个珍稀的A级向导。
    但很显然，从之前突然引爆的舆论风波起，几乎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席卷整个帝国。
    布兰登上将欣喜地看着重新启动的阿瑞斯，一直带着愁容的脸庞终于舒展开来。
    阿瑞斯对于军部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阿瑞斯刚刚崩溃的那几天，他连饭都吃不好，甚至还考虑起了以前道尔•沃尔特和他提过的，关于建立独立在阿瑞斯系统之外的情报体系的意见。
    但实际上，阿瑞斯系统瘫痪的这几天，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帝国边境还有第三军团在镇守，其他的几个军团也在正常巡航，除了情报传递的速度稍微慢一些，别的也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道尔•沃尔特可真是个喜欢没事找事、浪费军费的人啊。
    布兰登眯了眯眼睛，那双倒三角眼里闪过几丝精光。
    阿瑞斯系统既不需要花费大量的军费维持，也不需要怎么管理，堪称是军部最完美的存在，更何况自他成为军部的一把手之后，阿瑞斯可从来都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至于威尔森公爵想要的那些东西……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到关乎帝国存亡的东西，既然他要，那交给他也不打紧。
    人这一辈子啊——还是得多关注关注自己，像是第三军团那些笨蛋，最后不都是落得个凄惨下场。
    布兰登熟练地打开办公桌下的保险柜，从里面抽出了一瓶酒。
    各家自扫门前雪吧。
    道尔将军盯着不远处正在作战的疾行者，眼睛眨也不眨：“通讯官，之前发回给军部和军团的通讯怎么样？”
    通讯官情不自禁地提高了语速：“军团方面已经接到消息了，他们正在火速赶往这里——但是军部，迄今为止没有回应。”
    道尔将军的眉头更加皱紧了几分。
    这不应该。
    即使作为军事情报系统的阿瑞斯陷入瘫痪，军部却是仍然能够接到他们的示警和求援的。信息传送利用了跃迁站，即使这里离军部十分遥远，却也不应该毫无音讯。
    布兰登那个又抠门又胆小的蠢货，恐怕也没胆子隐瞒不报。
    那么……这其中的差错，只能出在讯息的传送上了。
    譬如，有人提前关闭了这片星域与军部之间的信息跃迁站。
    缺少了信息跃迁，那么情报就只能以光速在宇宙中传递，这其中造成的信息落后，简直就是毁灭性的。
    星舰翻转躲避开敌舰的高能激光束的攻击，疾行者从中策应，硬生生将对方逼得退开。
    “通讯官，通知军团，派遣第二、五、七舰队，迅速赶往当前坐标进行支援！”
    “是！”
    疾行者在宇宙空间中加速穿梭，反复化解着星舰遇到的困境，直到——
    ——直到她以为永远都不会消失的、稳稳地架在天海之间的那座桥梁，猝不及防地倒塌了。
    有个人曾经笑着拿着书给她看，那些在诗人和作家笔下的关于精神连接的美丽比喻。
    他们将精神连接视为世界上最美丽的存在，它使得“灵魂伴侣”这个词从抽象化为现实，造就了无数动人而震撼的深情。灵魂与灵魂之间最深刻的连接，永远都是他们乐此不疲的浪漫素材。
    而克里斯汀……也是这么以为的。
    最简化的爱情即是陪伴，而精神连接彼端永远坚定而沉重的回应，则是每一对哨兵向导对彼此的深情。
    无数次辛苦到让人恨不得昏过去的训练，无数在生死之间穿梭的战斗，克里斯汀甚至感觉不到更多，却能听得到精神连接彼端的存在。
    像呼吸，像心跳，永远与她呼应着，仿佛昭示着对方的永不背叛的誓言。
    所以，她才能在战场上永远一往无前、战无不胜。
    疾行者掠过星空，悍然击退敌方机甲，从机甲上经过减震系统传来的震动让她的手指感到微微的麻意。
    然后……有什么在那一瞬间被剥离开来了。
    从树叶尖滴落的水珠凝固在空中，吹拂过原野的微风静止，从地面跃上天空的烟花停止绽放。
    有一个声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她找不到了。
    没有回应了。
    克里斯汀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她的世界……在那一刻停止了。
    那些被渲染出来的色彩一点点褪色，成为毫无生气的黑白画面。
    一个声音在逐渐地远去：“——克里斯汀，记好了，必须好好地回……”
    “林砚。”
    “——”〖没有回应〗
    “林砚？”
    “——”〖没有回应〗
    “林砚！！！”
    “——”〖没有回应〗
    她的身躯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
    她好像听见疾行者在说什么，但是她已经无暇顾及了。
    疾行者中弹。
    “左侧腰腹部机甲表面受到损伤，平衡精准度受到轻微干扰。”
    疾行者受到电磁振荡攻击。
    “右侧机械臂第三指节失去主机感应。”
    疾行者被爆炸冲击波推出战场。
    “……”
    “克里斯汀，你还不打算醒过来吗？”
    “你的身后已经空无一人了。”
    “你怎么敢倒下。”
    “你怎么敢倒下？！”
    克里斯汀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的掌心。
    这双手，曾拿过枪，杀过人，驾驶过机甲，也曾抚摸过恋人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