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相依(gl)
薛挽香请她带话,欲面见柴老爷。婆子推诿了一会,薛挽香从她父亲留给她的嫁妆里取出一只玉镯子,送给婆子。婆子一面说着不敢当一面收进袖袋,转身到门首,帮她求了收在门前的家丁守卫。
三日后,柴久晟亲自来了小院。
窗花上贴的大红喜字没有剥下来,薛挽香心里一直算着日子,这一天,离柴夫人挑选的“良辰吉日”,只剩两天了。
小院正屋的四扇雕花门都敞亮着,婆子给老爷和薛姑娘奉了茶,垂手退了出去。柴老爷举盏抿一口,这茶粗得很,他皱了皱眉,问道:“你要见我?”不等薛挽香答话,他将茶盏随手一放,续道:“你安心待嫁,余下的事情,老夫自会帮你解决,必不负你父亲所托。”
“柴老爷,请容挽香一言。”薛挽香平心静气,将那日事情的前因后果慢慢说了。
柴久晟听着听着,瞪大了眼睛惊怒道:“你是说,从你被掳走到前日之事,都是钰飞做的?钰飞欲买/凶//杀你?”
薛挽香沉默不语。
柴久晟在堂屋踱了几步,冰冷着声线:“你有何证据?”
“当日扮做山匪劫走我的共有四人,其中蒋老大和胡老三必定与大少爷或者大少奶奶有所接触。挽香可将此四人的相貌画出,柴老爷私下探问一番便知端倪。”
生意人的惯性思量在他脑海里飞快的转了一圈,这事牵连到他那不成器的儿子,让薛丫头活着出府,定是个隐患!虽然是庶出,可到底是亲儿子!柴久晟望向薛挽香,目光沉沉,已藏了杀机。
“挽香若有别意,本可将此事瞒下,待来日再寻时机报官,总有可说理的地方。可是挽香并不欲这般做。”
“为何?”
“柴老爷,挽香一早已将心志表明。此次来柴府,为的是退婚。大少爷不想娶挽香,才出此下策,挽香不想嫁给大少爷,所以等不到来日。”她说着曲了双膝,跪在冷硬的青石板地砖上:“挽香知道柴老爷是信守承诺的人,曾答应过家父要顾全故人之女,只是今日是挽香主动求请退婚……”她重重的磕了个头:“求柴老爷成全。”
是的,她等不得那么久了。与苏哲分别已近二十日,她与她从未分开这么久,她怕她着急,急着来寻她,怕她寻不到,闹出事情来,也怕她寻到了,怎么好分说。
最怕的是,她以为她不会回去了,她不等她。那可如何是好?
她只能破釜沉舟,孤注一掷,赌柴老爷几十年的诚信,赌柴老爷记得她父亲冒死救了他嫡子!
柴久晟居高临下的晲着,半晌,他淡漠道:“我给你一千两银子,会有人送你出临淮城。以后,终其一生,都不要再踏足此地。”
薛挽香的背脊挺得很直,她知道她不能退。这一千两,她也必须收,这是,封口费。可她还是启唇道:“挽香还想,求一件事。”
柴久晟本已背转过身,听到此话又顿下了脚步。
薛挽香道:“挽香想求喜儿的卖身契。柴老爷,我用一千两,买喜儿,可否?”
屋外不知哪一出冰凌,“啪”的一声折断,柴久晟站在正屋大门里半回过头,盯着薛挽香,眼里冰凉冷冽。
薛挽香不惊不惧,虽是跪在青石地砖上,神态里却透出几分刚毅之色,不似闺秀女子,倒有些江湖儿女的风姿了。
“柴老爷。”薛挽香仰头直视他的眼睛:“喜儿不会再出现在临淮城了。您也可以宣称喜儿疯魔了。一个疯子的话,谁会信呢。”
穿堂风吹过,冷冷的掀着衣角。薛挽香垂下眼眸,看到一双厚皮靴,走出了视线。
她萎下//身子,背上全是冷汗。
清晨微亮的曙光里,一辆布帘小车从柴府角门驶出,一路跑过空旷的街巷,往城西行去。
薛挽香挨着简陋的车壁,这么冷的天,她眼中却透着几分热切的欢喜。车子太小太颠簸,喜儿跪坐在她脚边,见她脸色不大好,伸手想接她手里的包袱,她摇摇头,将包袱抱得更紧些。
包袱不大,里边有父母的牌位,有她爹爹留给她的些许财产,还有一张,退婚书。
车子在十二轩尽头绕了个弯,按着薛挽香说的客栈小跑,天气严寒,路上行人还极少,薛挽香掀开青布帘子,灌进来一阵冷风,吹得人心翻涌。
她瞅着天色还极早,也不知苏哲可起了么。一会儿就能见到了。她会高兴么?会责怪她么?会不会搂着她,说薛挽香,你可回来了!
这般想着,她的脸蛋上,微微显出一点羞色。
大半个时辰后,车子停在了一处巷口,天色已然亮堂堂的。薛挽香满怀着紧张和憧憬从马车上下来,车夫垂手道:“薛姑娘,老爷吩咐今日必须出城。”
薛挽香点点头,抱着包袱,跳下车辕。喜儿跟在她后头,小跑着,陪她进了客栈。
店小二从里头迎了出来,薛挽香绕过他直往楼上跑,跑到最后一夜,她与苏哲住下的上房,她定了定神,却压不住纷乱的心跳,深深吸口气,过了一霎,才抬起手,敲响了门扉。 欢 迎 加 入 G L 小 说 群 : 1 1 5 9 5 9 7 1 7
第0章想她
雕花镂空的房门,在眼前徐徐打开, 薛挽香一颗心跳得飞快, 嘴角微微翘起, 启唇欲呼:“阿哲!”
名字在舌尖绕了一圈,生生打住了。
精致的上房门扉里, 一位婀娜女子慵懒的站着, 恣肆随意。女子的目光在薛挽香身上转了一圈,闲闲道:“你找谁?”
薛挽香微怔,勉强镇定着道:“我找苏哲。”
“苏哲?”女子倚着门柱,眼角轻挑,往屋里顾了一眼。
隔着小花厅,薛挽香看不到内里情形,她不好再张望, 垂下眼睫,一瞬间说不清心中是盼望苏哲在呢,还是不在呢。
女子往寝卧走了几步,深红的玛瑙垂帘后传出低低的笑声, 声音清脆甜美。薛挽香忽然想到分别的前一日, 苏哲缱绻在她的身上亲吻, 在她的身下绽放……
她咬着唇,不敢再想。
先前的女子又从屋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昭彰笑意,语气比方才温和了些:“你找错地方了。这儿没有你要找的人。”
没有,吗?
薛挽香抱着小包袱, 在门前踟蹰。方才见到这陌生女子站在房里,她已猜到苏哲约莫是不在这儿了,待得亲耳听到她的确认,心中既了然又失落。
她谢过女子,缓步走向木制楼梯。喜儿跟着她满怀期待的上楼,又跟着她灰心失望的下去。
这般一耽搁,更漏流沙渐渐落到正午,客栈大堂里陆陆续续坐了几桌客人。薛挽香收敛了心绪,与喜儿道:“你去马车那儿请车夫进来,就说请他用过午饭再启程。”
喜儿答应着出去。不一会,车夫果然与她一同来了,薛挽香点点头,与喜儿坐了一张桌子,车夫在旁边,另开了一张小桌。
点了几样小菜,薛挽香问店小二,店里可有一位姓苏的客人?
小二哥歪着头问:“不知姑娘问的是男客还是女客?”
薛挽香默了一下,说:“是位……姑娘。”
店小二跟着默了一下,这也需要迟疑吗?可他还是实诚答道:“单独入住的女客官里没有姓苏的。家眷中只怕还要问问掌柜了。”
薛挽香让喜儿取了几个大铜钱送给他。
店小二欢喜道谢,转身去给她们传菜。
喜儿坐在下首,捧着脸看她家小姐。她家小姐却蹙着眉,慢慢转着手里的一只小白瓷盏。
苏哲不在客栈了。她去了哪儿?为什么,不等她?
用过午膳车夫去马厩喂马,他已大约知道薛姑娘来客栈是找人的,人没找到,举目无亲,他也不好催她。
但今日必是要出城,他还要赶回去向柴老爷交差。
喂完马,车夫在后院看了一回斗棋,回到大堂时看到店小二包了一小包东西交到喜儿手里,走近了一看,是几个硬饼子和一袋子肉干。
“能否劳烦大叔送我一程,我想从东城门出城。”薛挽香穿了一袭绒面披风,站在柜台边。
车夫站在店外,往堂中更漏看了一眼,回道:“从这儿去城东总得一个多时辰,姑娘要去哪里?”
薛挽香道:“柴老爷嘱咐你今日内送我出城,可有说你今日必回?”
“那倒没有。临淮城占地宽阔,也不好把你一个姑娘家放到城门不管。老爷说三两日回来也可。”
薛挽香含蓄一笑:“那便好。请大叔送我们从东门出城,我记得东城门出去不远有个小镇,半日可到。到了小镇后,大叔就回柴府复命吧。”
车夫见她笑得婉约清秀,让人不忍拒绝。他呐呐的点头,出门套马去了。
柴府给准备的是一辆不起眼的青布小车,车内狭小,车壁是硬木板,只在车座上稍稍装了一溜软垫。
出城后道路越发颠簸,薛挽香挨着车壁,胸口闷得发慌。喜儿抱着水袋想给她倒一盏水,车子颠过一块石子,一盏水倒泼了半盏。
车板上映出一滩水渍,喜儿看着她家小姐苍白的脸色,急得都快哭了。
薛挽香接过茶盏,安抚道:“我没事。你别擦了。仔细脏了裙子没地方洗。”
茶水是凉的。薛挽香抿了一口,没压住心头的恶心,反而更难受了。她捂着唇,努力忍着。想到这一路行来,苏哲在身边点点滴滴的照顾,对她百折不挠的呵护,忽而眼中一片酸涩。眼泪泠泠的渗过青葱指尖,一滴一滴落在了绒面披风上。
你给我买的披风,你说你喜欢的。我穿着它来见你。
苏哲,你在哪里。
跟着众多赶路人在茶水铺外将就着歇了一夜,薛挽香和喜儿一直呆在车里,喜儿心大,打着瞌睡,到后半夜撑不住,趴在车垫上睡着了。薛挽香看着曙光落在车帘子上,揉了揉眼睛。
约莫午后时分,果然到了一座小镇,薛挽香谢过车夫,带着喜儿寻到一家小客栈。镇子太小,没那么多讲究,柜台里坐着个胖女人,想来是老板娘。
老板娘带着她们走过颤巍巍的楼梯,开了一间半旧的客舍,薛挽香想了想,请老板娘帮忙寻两身粗布衣服,不要漂亮,干净整洁就好。
老板娘接过碎银子,答应着去了。喜儿手脚麻利的收拾了一会,问她家小姐饿不饿。
薛挽香看她一派天真,从出府至今,半句都没问过何去何从,只安心跟着她走,一时有些欣慰,又有些儿酸楚。
她从包袱里寻出一张卖身契,拉着喜儿在桌边坐下,将卖身契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