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请留步
许静也数落:“要不是石玖,包都能忘,你说你能干啥!”
数落归数落,赵寒心里很领情,跟石玖道:“真没事的。”
石玖嗯了一声:“我们就看看,看看也放心。”
车子划破雨夜,挤进了无头无尾的车流里,这一路上都是许静和关楠在讨论等在赵寒门口的那个人,香艳旖旎的是赵寒在外面有什么风流债,对别人始乱终弃,别人来她家守株待兔了,惊恐悬疑地有如赵寒招惹了什么大哥的女人,大哥的小弟男扮女装来寻仇,无厘头如赵寒有个遗失在外的姐妹来认亲……
石玖一直沉默听着,待她俩讨论告一段落,才说:“是罗青稗吧,算时间她毕业了。”
她话说的及其平静自然,但却一语打破所有猜疑,剩下一出租车的安静。
“不至于吧。”赵寒说,出租车后座三个人挤在一起,数她穿的多,她还是在雨夜了觉出一丝凉意来,八成是她今天这个风骚的衬衫穿法不挡风,但在车里也不方便换,只能算了。
快到的时候石玖还低声问:“就算不报警,叫保安和我们一起上去吧,万一不是罗青稗是个歹人呢?”
关楠极力附和:“我们今儿这装扮谁也干不动架,还是稳妥点的好!”
赵寒笑了一下:“算了吧,我们小区这保安身手还不如我,真要是个歹人,让关楠拿高跟鞋砸她脸!”
关楠傲娇地笑:“我这鞋贵着呢,她的脸有那么值钱?”
外面的雨渐渐大了,城市的排水系统无法承受,路上低洼处已经有了积水,车子乘风破浪一样掀起一片水雾,停在了赵寒小区门外,关楠先跳了下去,一副要去勇斗匪徒的憨劲儿。
石玖同时在开车门,手却一顿,跟赵寒扬了扬下巴:“罗青稗。”
赵寒抹开车窗上的水珠,这才看清站在小区门外的人影。
她被石玖让出了出租车,关楠气赳赳往小区门口走的样子,关楠也看见等在外面的罗青稗了,她赶上去拉了关楠一把:“你这鞋这会儿不贵了?”
“往她脸上呼一下也值了,问她丫是几个意思!”
“别了,回去吧。”赵寒把她和开着车门观望的许静都塞进了车子里:“我自己来。”
只有石玖最镇定,她把赵寒让下车后就直接坐回去了,赵寒只有嘱咐她:“小玖把她俩送回去。”
石玖笑着点了点头,劝她:“赶紧去吧,罗青稗有伞,我们走了,有事打电话。”
赵寒看着车子溅着水花开走了,才在雨幕里深吸一口气,憋了一阵,缓缓吐出来——罗青稗,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住址,怎么混到了自家门前,怎么又等在了小区门口,以及来找自己是想干什么。
随机应变吧,她想。
赵寒其实并不是个很随机应变的人,她所谓锁机应变,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
赵寒尽量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却差点撞到人,那人仓促往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扶一把她的手臂,一只手举着墨绿的大雨伞,人虽然退了,伞还却还罩在赵寒头顶,遮住了淅淅沥沥的秋雨。
罗青稗,阔别两年的罗青稗。
赵寒猝不及防地,哟了一声,罗青稗赶紧解释:“不好意思,我想给你撑伞的,没想到你突然转过来……学姐……”
她话语轻柔,抬起的眼眸里一点惶惶,唇角挂着笑,叫学姐的时候,和从前本无分别。
两年时光,在二十出头的年纪,真是逝水无痕。
一步的距离也很近了,近的能看清罗青稗浓黑卷翘的睫毛。
罗青稗是个典型的古典长相,整个人都带着古意,像画上走出来的人,她有一对浓淡相宜的远山眉,一双含情带愁的杏核眼,窄鼻梁下一点红唇,自带一点玫粉唇膏似的颜色。
就算是不喜欢她这款美的人,见面也忍不住让她脸上多看几眼。
这样太近了,看得太清楚,两年的梳理像飓风卷过一样留下一片狼藉,里面全是往事的影子。
回忆让面前的人形象鲜活。
赵寒顿了一下,转过身和罗青稗并排往小区里走,罗青稗先自认罪责:“对不起,我先头跟着刷卡的人混进去过一次,后来……雨挺大的,我想着你会忘记带伞。”
在自认罪责里含混着的,旧情谊,旧习惯。
赵寒一概不置可否,寒暄似的:“来玩儿?”
“学姐,我毕业了,在这边工作,刚来,还在实习。”
“毕业了?这么快?”料想不到似的。
罗青稗果然语塞。
她来做交换生那年是大二,如今两年多过去了,两年,在这时代都够别人从认识到结婚到再离一回婚的了!
但跟着赵寒进小区门这点名正言顺的小得意又盖过了她的失落,罗青稗重新打起精神:“是啊,毕业了,学姐,我在旭源机械,实习期间要下车间……”
赵寒哦了一声,旭源有个项目是她做的,前几天那边缺备件,她加完班把备件拿回了家,叫的上门取件,那快递单上就是她的住址,难怪青稗能找过来。
赵寒租的这房子是个世纪初的老小区,楼高七层,她就在顶楼,两个人呼哧带喘地爬楼梯,半天,赵寒才问:“上班习惯吗?”
刻意带着笑的,怕冷下来吓着人,这是一点对往事不介怀的态度,更多是提醒自己。
罗青稗蚊子似的应了一声:“习惯的。”
这口声赵寒十分熟悉,言下之意就是不习惯。
赵寒只是不自禁地看了罗青稗一眼,却不细问,她的话题大而化之地绕上一绕,两个人已经到了赵寒门外,邻居老太佯装出门倒垃圾来窥探军情,看赵寒带着之前在门口徘徊的人又回来了,才相信是没事,她扶着门框扫了赵寒两眼:“小寒出去玩儿了?”
赵寒应了一声,在包里掏摸了半天,拎出食品袋里兜着的一些毛栗子递给老太:“这是别人从山上捡来的,绿色无污染,您做板栗炖□□。”
是今天下工厂的时候别人捡来给她的。
老太笑着接了,看着罗青稗问:“朋友?”
“嗯……是,同学。”赵寒笑着开门:“您早点睡,外面下雨冷,垃圾放门口,明儿我下楼给您顺下去。”
她开了门,把罗青稗让进屋里来,灯光啪的一声亮起来,照出一屋子整洁的清冷,赵寒笑笑:“我有两天没住,都有灰尘味儿了,坐吧,衣服湿了吗,给你找一件换一换?”
罗青稗笑看着赵寒,有些目不转睛地:“谢谢学姐!”
赵寒扫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出息了,阔别两年,人家都玩起套路了,她呢?似乎毫无长进!
赵寒本意就是客气一下,罗青稗这一路撑着伞,除了肩头一点雨渍,衣衫干爽,比起换衣服,她更需要换鞋袜。
赵寒也不点破,递外套给罗青稗时,对方笑的眼角有点下弯,连看她的眼神,像是都有含义似的,礼貌乖巧地又道:“谢谢学姐!”
赵寒自己浑身湿了大半,借着换衣服溜进了卫生间,罗青稗的目光一路追着她,直到那扇门将这目光隔开。
赵寒靠在门边,一眼就瞥见了梳妆镜里自己的模样——雨丝的湿气似乎润进了她的眼睛里,配合着那带着点红的眼角,藏尽了她平常的冷冽,这是一幅柔弱娇媚的模样。
她才领略罗青稗那眼神的含义。
她对着镜子卸了妆换了衣服才出去,青稗在沙发一角坐着,不知是否真的冷,身上披着她方才给她的外套,她一出去,青稗就站了起来:“学姐。”
赵寒大马金刀地跨坐在另一边的沙发扶手上,鼻子里勉强应和了一声,纠正她:“都毕业了,还叫什么学姐啊,叫小赵得了,不然叫名字也行,赵寒!”
感应到罗青稗抬头瞟了她一眼,又很快垂下了眼睑,她扒拉了一下淋雨淋湿的头发,扯了条拿毛巾细细擦拭。
罗青稗立刻站起来:“学姐,你淋了雨,去洗澡吧,我就不打扰了,那个……今天,很冒昧……打扰了……”
赵寒勉强地扯出来一点笑:“本来应该留你住一晚的,但我这儿地方小,挤着怕你不习惯,再说明天还得上班,我这边离旭源挺远的,你也不方便,我就不虚留你了。”
罗青稗很听得进去她的话:“那学姐早点休息。”她换了鞋出门,站在门口,正对着赵寒挥手:“学姐再见。”
特别郑重其事的再见。
赵寒嗯一声,廊灯应声亮了,罗青稗一双湿鞋在地上踩出一串脚印,那脚印蜿蜒拐过楼角,下了楼梯,湿鞋着地的声音分外不同,似乎有轻微的,噗噗的水声。
赵寒从鞋架上捞了一双鞋过来,听声音,罗青稗已经下了一层楼,她犹豫着,没喊出来,将那双鞋摆在自己面前,只听着罗青稗下楼的声音最终混迹在别人上楼的脚步声里,转身回了家。
才发现她连一杯水也没给罗青稗端,赵寒啧了一声,活动僵硬的脖子,去洗澡了。
一层秋雨一层寒,这天早晚冷的像是没法过了!
☆、第三章
“卧槽,我以为你俩睡一块儿了都!”
赵寒揉着头发听不出情绪地:“呵!”
她才洗完澡出来,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干,就被关楠的电话拖住了。
“我还不是担心你,那罗青稗来干什么,你搞清楚了吗?”
“能干什么?”赵寒漫不经心地,开了外放,找了块吸水的毛巾擦头发。
“我靠,赵寒,你能不能对自己的事儿上点心?那罗青稗,扎个猛子消失两年,现在又扎个猛子钻了出来,难道是来找你叙旧的?赵寒,不是我说话不好听,你可别傻不唧唧又跟人黏一块儿,她就算是真来复合,也需要好好考察……”
关楠还有话没说完,万一罗青稗不是来复合,是来在赵寒这儿找点庇护呢?一个人飘在外面不好受,而她见识过罗青稗的怂。
“我有这么吃香么?”赵寒疑惑地真心实意:“我看人就是来叙旧的,姐,我去吹干头发吧,感冒了你又不伺候我!”
“我没空伺候你,小石会伺候,不成你跟小石凑一对儿也成,也比你和那姓罗的好!”
“……”赵寒打了个喷嚏:“放过小石吧,人一好姑娘过什么日子不成?”
关楠细想了一下:“也是,小石是个好姑娘,太好了,别说和你不是一路人,就真是一路人,跟你也是委屈人家了!”
赵寒:“……再见。”电话是挂了,心里也很认同关楠的话,别说石玖不喜欢女生,就是喜欢,跟她也是亏了。
家里几天不住人,虽然盖了床罩,被子上还是有灰尘味儿,赵寒蜷缩着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懒得换,这个点,屋子里安静地她烟个口水都有回声,开了歌单定了时放着歌,躺在床上看书。
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又不知怎么惊醒过来,、。
窗外秋雨淅沥,赵寒了无睡意地,看一眼时间,半夜两点,手机上有未读的微信,一条是通知她明日休息,后天出躺小差,还有一串,是许静提过的小王熙凤的消息,从“在干什么?”“在忙吗?”“怎么不回微信”开始,延伸开来,到最后成了怀疑和质问。
赵寒做阅读理解似的读了半天,最后也不知道回复个什么。
罗青稗的消息则简洁地多:“我到了,学姐晚安。”
时间是零点十三,两个多小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