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不过她
眼前刚黑下来的时候,阿弥仍旧下意思地感到害怕。即使过去好几年了,她仍旧时不时地会因为眼前的突然黑暗而陷入不安。
只是相比从前,她现在能在人前恰当地掩饰住这种小小的不安,她感觉自己正在移动,她被推进了一道门里,然后门在她后边突然就关上了。
关门的动表把阿弥吓了跳。
这种惊吓让她本能地转过身去摸住门把,这种突然的变动,让她甚至忘记了她其实可以把眼睛上的布拿下来的。
她没有,她只是焦灼地找着出口:“陈宽,小祝,这不好玩,别闹了。”
太令人害怕。
阿弥发现她又听见知秋的声音了。
每次害怕,难过,伤心,每次突然被大量考题塞得快要崩溃的时候,她总是会想起知秋的声音,知秋的样子,甚至知秋身上的香味。
“阿弥,没事的,没事的。”
听到这个声音,阿弥就静了下来,这个声音比她以往梦里的要真实得多,真实得让她不敢动,生怕动一下,梦就醒了。
连香气都变得这般真实。
阿弥的边发忽然被撩了下,接着她的眼睛上的纱布被轻轻揭落,一道人影顺着光涌入她眼里的世界。
是知秋啊。
在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阿弥的手已经先伸了过去,无比坚决地重复了她每次在梦里见到知秋的时候都会有的动作,那就是抱住她。
无论是梦还是现实,哪怕只能是眼前这片刻,也要义无反顾地。
拥抱她。
即使有过那样令人讨厌的事情。
☆、深水加更
这是宣城市区比较有名的老酒楼, 处于繁华地段, 倚在窗边可以看见各种各样的人, 或悲或喜, 或忧虑或开怀地行走期间,谁也没有在意楼上窗边一脸苦闷的少年。
少年趴在木质的大圆桌上, 手指拨动着玻璃转盘,一下接一下, 转盘上的反光时不时地照在少年有些失落的眼睛里。
“我又不是傻子。”
陈宽有气无力地说:“早就看出来了。”
叶知秋离开后, 阿弥突然就像一夜之前长大了, 咬紧了牙关学习。陈宽刚开始并没有在意,只能暗自佩服阿弥每天紧持十二个小时都全扑在学习上的毅力。
除了学习, 阿弥剩下的那点空余时间也多数用来写日志和画画。
阿弥喜欢画画, 是陈宽最开始发现的,看到什么新鲜的东西时,阿弥总会想办法记住它们的样子, 回去后就用笔把它们勾出来,然后在旁边记下它们的名字。
“害怕有一天再次看不见。”阿弥在看得见的日子里, 细细地感受着能看到的一切, 以免有一天, 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她还能记住曾经看到的过的这一切。
除了画这些,阿弥最喜欢的就是画小人,通常只画两个小人,她给小人取名字, 叫叶子和小舟。
陈宽觉得这两个小人很温暖,像两个很要好的好朋友,直到他无意间发现,阿弥手机里那些叶知秋的照片,然后他很快也注意到了阿弥每副画的右下角都会记录一个数字。
开始陈宽以为是这个数字代表阿弥画画的天数,后来他算了算,那个天数是叶知秋离开的日子。
和阿弥越熟悉,叶知秋的出现频率就越大,甚至于,阿弥在画画讲解故事的时候,或突然把叶子的名字叫做知秋。和阿弥走得越近,陈宽就越发不敢表明他最初的爱意。
和阿弥对知秋的喜欢相比,他对阿弥的喜欢,也不过就是简单的荷尔蒙作用,满是少年心性,只有乍见之欢,甚至不敢承诺一句长要厮守。
“整好一千二百二十三天。”陈宽说:“她们分开到今天有一千多天了。”
阿弥仍旧在不懈地讲着小舟和叶子的故事,每个故事里都是她假装和知秋在一起会有的对话。
“她甚至不确定知秋什么时候会再回来,也还是这样坚持喜欢着。”陈宽问范小祝:“你做得到吗?”
秋天午时的太阳颜色灿烂得有些炫目,范小祝把脸从手机后边抬起来,看着一脸沮丧的陈宽。
三年过去,陈宽变化也很大,身上的青涩感减了几分,脸部轮廓刚硬了几分,眉骨五官更加分明,有了几分男子气概,不过身上的那种阳光向上仍旧没有丢却。
“我啊。”范小祝忽然想到那个严肃刻板的人,不由得作出一个绝望的表情,最后摇摇头:“做不到。”
如果只是三年,或许并不难,毕竟遇到一个合适的人总是需要很多时间。
可阿弥面对的,是未知的日期,她要等的,可能是一辈子,她的喜欢将永远得不到回应,可她还是沉溺其中,不舍,不离。
“阿弥让我想起一头叫Alice的鲸鱼。”
和鲸鱼有什么关系?
范小祝迷惑地盯着陈宽,这次故意制造阿弥和知秋见面的整个计划都是陈宽的主意,同作为陈宽的哥们,范小祝多少觉得这是个很悲伤的故事。
“这只孤独鲸的频率有52赫兹,而正常鲸的频率只有15~25赫兹,她的频率一直是与众不同的。这就意味着,无论它怎么唱歌,无论它游到哪里,都不会有同伴回应她的的歌声。”
阿弥对知秋的喜欢就是这样啊,只要知秋不回头,无论她有多少喜爱,都只能流逝在时间的汪洋里。
真是可怜的鲸,范小祝手撑着腮轻轻叹了口气:“幸好你把知秋请来了。”
也幸好知秋是个脾气很好的女子,让她在那里等一等,她也很客气地答应了下来,不然,她和阿弥什么时候才能见上面,好好把话说清楚啊。
这是一个很结实的拥抱。
叶知秋反应过来怀里真的是阿弥时,手慢慢就抬了起来,她轻轻抚着阿弥黑长的直发,轻轻调整了下姿势,脸颊轻轻蹭在阿弥耳畔,她说:“阿弥,见到你很高兴。”
阿弥死死地咽住眼泪。
她真的没有哭。
这三年多她都只哭了一次。谁让知秋在信里说出那么令人难过的事情。
阿弥高考前一年有在某私立高中借读,参于高考集训,就在前几个月时,她忽然收到了一封来自知秋的信。
刚收到信的时候,她几乎要跳起来,因为知秋离开宣城后这两年都没有回来,只在她二十岁的时候托温和转呈了生日礼物,除此以外两个人几乎没什么大的交集。
而那封字迹漂亮的信,开头就写着,阿弥,我要回国了。
接下来的内容却让阿弥感到难以理解。
知秋在信里说,认识你以后,我的生活变得很糟糕,家里总发生不好的事情,甚至我的朋友也因为你而嘲笑我,远离我,所以我才会离开宣城。
这只是大概的内容,而实际上,信件长达两页,里边写满了对阿弥各种能力上的否定和不屑,而最后,知秋也只是说:“希望我回国以后,你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来找我。”
“我已经因为你而失去了太多东西。”
阿弥混身突然像针刺了似的,推开知秋,站直了身子,四下看了看,想要找到离开的方向,她匆匆走到门口,转过来想和知秋说再见的。
只是转身看到知秋怔仲在原地的样子,她就停了下来,低头纠结了下,还是抬头冲知秋笑了笑:“再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郑重而礼貌。
看着阿弥离开,叶知秋低头看了眼空落落的手心,最后也仍是自嘲地笑了声,收拾好心情便重新走进了喧闹的酒宴中。
宴会持续到下午一点多,林岚遇到到几个好久没聚的官太太,便约着去喝茶了,叶知秋不打算跟着,也就没上车,想着自个打车离开。
换了以前,这种场合必定是有人会主动让司机送她回去,亦或是帮她打好车来让她走的,毕竟她是市长千金,今天的散场完全改换了平日的那种气氛。
难免有些人情冷暖的意味,不过心头却是大大松了口气。
繁华的街道生长着年头已久的大树,风一过,便有叶子跟着落下来。
嘻笑的少年们笑着闹着,骑着车从树荫下疾驰而过,一辆,两辆,三辆,接着并着两辆过去了。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叶知秋渐渐放慢了脚步。
似乎很少这样放松地,没有目的地独自行走。
也从来没有像那些快乐的年轻人那样,不管不顾的在街头冲撞,甚至连自行车都没有骑过几次,但凡要出门了,便总有司机于旁边候着。
大概也就很小的时候,去照相馆里拍照时,骑过那种儿童车吧。
叶知秋忽然就有些羞愧地低头摸了下额角。
或而就是年纪大了,所以开始学会了数落那些不曾体会和拥有过的遗憾,开始为自己过于认真的人生感到不满。
又有几辆自行车飞驰而过。
有纹身的女生,骑着一辆浅蓝色的山地车飞驰而过,然后又在前边不远处停了下来。
范小祝长腿支落在地,侧身看着叶知秋。
“你好啊,叶医生。”
“范小祝,你好啊。”叶知秋笑了下,范小祝好像比起以前要壮实了不少,脸上的青涩已然退去,眉宇里多了几分成年女子惯有的温柔。
这时范小祝抬手,向着远处的方向摇了摇:“阿弥,快点。”
然后叶知秋转过身去,看见了骑着粉色自行车,长发于风中轻扬的阿弥。
阿弥慢悠悠地踩着单车,有点心神不宁,听见范小祝叫她时,她也只是稍微加快了些速度,直到她一抬头,看见那个穿着浅绿色风衣的女人时,身子立即直了起来。
范小祝还是头次见阿弥站起来蹬她那辆自行车,她没有等阿弥,而是先行一步追着前边的那些人去了。她想告陈宽,她相信阿弥不会变成深海里的,那只孤独歌唱的鲸。
阿弥蹬得太急,到了叶知秋面前的时候没有刹住车,结果跑到了知秋的前面好一段才停住了身子,只好跳下车,把自行车抱着转了个方向推回到知秋的身边。
她以为知秋是专门在这里等她的。
于是就很开心,反正,不开心的事情,假装没有发生就好了。
相比起前边那些人,阿弥骑车的动作是再伤不过,叶知秋即使很少骑车子,也在心里暗自断定,阿骑车技有些差。
不过她可没有忘记,阿弥最喜欢被夸了。她仍旧站在那里,手装在大衣口袋里,蓬松的卷发在风里微动,她笑着说:“阿弥真厉害,都会骑自行车了。”
“我都不会。”叶知秋说。
她是真的不会。
阿弥果然还是禁不起夸的,尤其知秋一夸她,就感觉要长出翅膀来了呢,巴不得飞起来。
“我学会很久了,一直都是骑自行车去学校的。”阿弥把粉色车子推到知秋面前说:“你看,车子都有些旧了,不过很好骑。”
“可是这种车子骑不快。”叶知秋不会骑自行车,相关的常识还是有的。这种自行车款式偏复古,设计简单,还有后座,明显就是普通的家用车,相比起范小祝她们的车子,速度会慢上很多。
好不容易能说上几句话,叶知秋伸手摸了摸结实的后座,不懂装懂地建议阿弥:“你原本应该买个那种没有这种座位的车子,骑起来会更轻巧些。”
叶知秋今天穿了高跟鞋,会比阿弥高出些,气质里也自然显出几分女子的柔和韵味,使得阿弥觉得亲切许多,说话的时候也就不再有什么顾忌。
“我知道那种车子会更快些。”阿弥很认真地仰头看着眼前眼里含笑,满脸温柔得让人想要紧紧抱住的女子:“可那样就不能载知秋了。”
即使收到过那样的信,也还是愿意,把后座留给知秋。
小舟的愿望,就是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希望可以和叶子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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