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犯上
“我还有五日的时间,才回临安,你自己做决定,若真的下定决心不回,我便一人回去,届时我会找你父亲兴师问罪,你必然会成了周府的罪人,余生都回不去了。”元莞道。
周明艳眼里的泪水控制不住了,自己以衣袖狠狠摸了一把,吸了吸鼻子:“我晓得,此事请你不要同苏颜说。”
她不能让苏颜心中有压力、有负罪感。
旁人的事,元莞不好多问,做戏要认真,陈砚领着人依旧在码头上找,周明艳就住在这个客栈,与苏颜守在一起。
策马走了一日一夜,她已经熬不住了,躺在榻上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午时,掌柜地送了午膳过来,她饱饱地吃了一顿,又去码头‘找人’。
因有皇城司的人在,当地官员也介入,跟着一起找人,码头上贴满了周明艳与苏颜的画像,对外就称两人是盗匪。
如此忙碌三日后,还是没有结果,陈砚带来的人熬不住了,休息半日,将找人的事交给当地的衙役。
几日来,码头上来往的人都跟着惶恐不安,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抓了起来。
元莞上船见识了江河风光,水天一色,河水拍打着船只,一浪高过一浪,远处雾色蒙蒙,如同阴天一般,当太阳照散云雾后,又是不一样的景色。
接连在船上住了几日,心境开阔不少,景色看久了,又觉得无趣,身旁少了一人,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烦躁之余,开始想起元乔,她在做什么。
可曾打开匣子,看了那本书。
见到那本书之际,又是怎样的神色,定然是羞涩难耐,多半看一眼就会将书合上。
想着就笑出了声,整个人躺在榻上翻了两下,恰好陈砚入内,见到榻上的身影,出声询问:“元姑娘,陛下给的期限就要到了。”
元莞猛地一惊,差点错从榻上滚落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圆碗:你看了吗?
元乔:没有。
圆碗:我不信。
元乔:哦,不信就算了。
圆碗拍桌: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85章 避暑
元乔让七日就得回去, 眼下已过了六日,陈砚亟不可待。
榻上的人抿了抿嘴,故作自持, 道:“可是人还未曾找到, 你命人再去抓紧找找, 旱路也去找, 明日回城去找周大人要人。”
元莞人在此地, 依旧让人从旱路去找,七日时间短, 根本找不到人, 再折腾下去,也是没有用。她自己心知肚明,面上装出焦躁不安的模样,陈砚被她糊弄住了,令人安排回城,又加紧去找。
当天夜里之际,周明艳复又来找她,今日一身澜袍甚是洁净, 眉眼处的忧愁也不见了, 见到元莞, 俯身揖礼:“明日我便离开了。”
“想好了?”元莞叹问。
“想好了, 我同阿颜说过了,今后哪怕余生凄苦,也是我自己选择的路, 不会怨怪旁人。”周明艳爽朗一笑, 露出糯米白牙。
元莞见她主意已定,也未曾再说, 回身从包袱里取了一枚令牌,递给她:“这是皇城司的调令,有难去地方官衙求救。”
皇城司专管情报,比起殿前、侍卫两司更让人害怕,地方官员见令定不敢敷衍。
“我不能要,你回去不好交差的。”周明艳忐忑,元莞是身份特殊的废帝,回去后若闹到御前,还会给她惹麻烦,不能再接受她的馈赠。
她不收,元莞不勉强,随意置于桌上:“你二人都是女子,未曾见过大世面,若被人骗了或者走丢了,到时你们也没有办法。你不愿接受,也随你你而去,不勉强。”
这么一说,周明艳就犹豫了,盯着调令须臾,默默将之收了起来,对元莞道谢。
将要离去之际,元莞出声唤住她:“你放弃家中大好前程,与苏颜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可会后悔?”
周明艳与元乔的做法颇像,都是破釜沉舟,将自己的未来架于炉火上烤,反复煎熬。
周明艳见她问得仔细,笑说:“不后悔,我心中喜欢她就行,与其茫然过一生,不如顺心而为。我同她是两情相悦,虽说见不得光,可我们心意是好的。”
两情相悦、见不得光、心意是好的,这些话传入元莞的耳中,她很难相信是周明艳说的。
周明艳看似柔弱,心性异常坚定,犹有不悔,令她叹服,“好,你们明日启程就走,我会让人注意些。”
“好。”周明艳深深一笑,看着元莞的双眸中多了些许感谢,无声退出屋子。
她一走,元莞不禁在思考自己同元乔的事,她二人无法面对家人、世俗的眼光,尚可一道离开,择地而居。
那么元乔与她又该如何是好?
城防军、中书、枢密院乃至天下人,对皇帝的束缚超过寻常人的。
黑夜里码头传来开船的吆喝声,循声而看,灯火萦绕的码头上恍如白昼,忙碌的身影在来回穿梭,都是为自己而忙碌。
元乔此时又在做什么?
她胡思乱想之际,元乔伏案批阅奏疏,中书稳定下来,赵原上任后亦可算顺风顺水,就剩下枢密院了。
七日之期到了之后,元莞握着伞在码头走动,同陈砚说话。
时辰不早,陈砚请她早些回城,打马回去还要一日一夜的时间,就算不赶路,也要明日黄昏才能抵达临安。
元莞借机在一侧走动,余光扫到上船的两人,目露憧憬,须臾后,两人进入船舱,身影消失了。
她回身同陈砚道:“回城。”
快马加鞭一日一夜后,清晨时分进入临安城,陈砚好生将人送入府邸,回宫同皇帝复命。
人没有找回来,也在元乔的意料内,反是周晋闻讯在朝后急匆匆去找元莞。
元莞沐浴更衣,今日是端午佳节,落霞在她的发间簪了几根彩色丝带结成的小辫,跟着黑发散在肩上。
落霞新学的样式在婢女身上试验后,觉得好看就会用在元莞身上,元莞照着铜镜觉得有趣,就默认下来。
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吃食,门人报周相来了,她只得匆匆去接客。
相比较元莞而言,周晋更显得风尘仆仆,朝服都未曾来得及更换,见到元莞后也顾不上尊卑仪态,先开口询问:“可找到小女?”
元莞不客气道:“临安外官道四通八达,我令人从旱路、水路一路找下去,并无线索。苏颜不辩方向,想来周姑娘很懂躲避之道。”
被这么突然一问,周晋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这是兴师问罪。
他并不熟悉女儿的性子,对于元莞所言更无从辩驳,耐着性子道:“您是何意?”
“她二人一道离开,沿途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可见并非是胁迫,而是心甘情愿。苏颜是我的人,我虽看管不周,可周姑娘是高门之女,知书达理,也为何不懂规矩?”
一番质问,让周晋哑口无言,只得道:“您一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若有线索,我还不将人抓回来?”元莞语气沉了下来,不好将话说得太绝,吩咐婢女去办茶,又缓下语气道:“我向陛下借了皇城司的人,他们沿着官道去找了。”
皇城司介入,让周晋顿时放下心来,朝着元莞揖礼感谢:“此事还要麻烦您,小女糊涂,让您蒙羞了。”
“谈不上蒙羞,只是此事已然按住,为保周府的名声,周大人应该晓得如何做。”元莞善意提醒,女子私自离家一事于家族而言并非是喜庆的事,能瞒则瞒。
周晋颔首:“我明白。”
按住周晋后,元莞疲惫地松了口气,今日端午节,龙舟赛后,皇帝会于升平楼内宴饮,她就不用去凑热闹了,不如睡上半日,晚间再入宫。
想得很美好,可刚吃了两口饭,阿布小跑着过来,见她回来了,欢喜道:“你回来了,我们去看龙舟。”
“不去,我累了。”元莞摆手拒绝。
阿布在府里住了很久,早就将各处摸得仔细,又初逢端午,听婢女将龙舟说得神乎其神,就忍不住想去看看。
她走过去,拉着元莞的手臂:“别小气,一道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