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昨
贺毓张了张嘴,隔了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让你离开我,至少,让我自己单独待几天吧。”
柳词:“你要保证会和我永远在一起。”
她的手抓住贺毓的手,你来我往,最后变成交握,贺毓的手难得没有那么热,反而是柳词的更热,她体质比以前好很多。
贺毓带她健身,固定的课程,健康的作息,两个人一起都在变好,却出了这个岔子。
“柳词啊。”
贺毓的尾音带着怅然,“你好贪心。”
柳词:“我只贪你一个。”
贺毓闭了闭眼,“我努力过了。”
柳词:“你必须努力。”
贺毓失笑,“你放过我吧,让我一个人,至少今晚是。”
柳词说好。
柳词自己买的房子早就装修好了,什么家具也都好了,她带着被子走,贺毓帮她扛,谁都没说一句话。
最后贺毓说了一声晚安,“我想好好睡一觉。”
柳词嗯了一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等门关上,她才放声大哭。
憋了太久,贺毓也在哭,她坐在自己的房间地板上,哭得浑身发抖。
她们年纪不小了,这样的大哭在小时候都没有过,却在这样的年纪里爆发。
长大给了她们太多的好处,却也一直在失去,哪怕相信明天会更好。
柳词哭完之后睡不着,她干脆坐在书桌前对着白纸发呆,最后乱七八糟地写起字来,她在转移注意力。
贺毓把自己砸进床上,伤口发疼,骨头发疼,可能灵魂也在发疼,她漫无目的地想,却总是想起从前。
她挣脱不了的家庭。
她想死,这个念头在她十五岁的时候第一次冒出来,在洪兰纹又一次被贺峰峻打伤,贺毓给她涂药的时候。
她把药酒砸在地上,清脆的声音,那股味道在室内弥漫开来,她吼道:“我杀了他算了!!”
洪兰纹啧了一声,衣服还没全部穿上又去扫地,心疼地看着药酒,能装回去一点就装一点。
她压根没把贺毓的话当回事。
贺毓当时就想,今天晚上,就今天晚上,等他回来我就杀了他,然后我自己也去死,这样我妈也没我这个拖油瓶,更好嫁人。
可那天贺峰峻没回来,这个念头也被压下了。
无数次地浮出来又被压下,反反复复,把她那根神经切割,最后碾成了粉末融化在了血液里。
第二次出现在廉晓礼吻她的时候,那时候是她最忙碌的时候,空下来的时候四处打工,也接活,做图做得昏天暗地,日结的兼职里在管理人背身的时候打哈欠,廉晓礼说爱她。
她当时很想说你爱我就放过我。
可廉晓礼也处在临界点,她没这样说,她拒绝,一点点划清界限,但无济于事。
如果不是谢永妍成天在面前上蹿下跳说学姐你也太好了提醒她她要好,可能真的撑不下。地铁轰隆声里低着头算还有多少钱没还,在兼职群里抢着活,交稿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问尾款能不能再快一点。
拮据这两个砸在她的身上,在外表却看不出半分。
谁都说贺毓好阳光啊,她好元气。
没人看到她背后的痛苦,所有的压力几乎要把她活埋,而那点稀薄的空气竟然是对柳词的想念,对于重逢的憧憬。
她还有盼头。
虽然在骑共享单车回去半路车胎漏气的深夜里崩溃到几乎要去跳河。
第三次,是这次。
大雨滂沱里,她抬头望着远处的高楼,她的家。
柳词在里面,她在等她回去。
可是她好累,不想回去了,有什么能彻底解脱的方法吗?
啤酒瓶的碎片,她捡起来,弯腰的时候那个小女孩看着她。
那个眼神让贺毓觉得熟悉。
看倒在地上那个男人的恨,看自己的警惕还有一点想要靠近的跃跃欲试。
哪怕巷子里昏暗无比,这不影响贺毓的判断。
“姐姐,你在哭吗?”
那小孩问。
贺毓听到警笛声由远及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上的水痕,不知道是雨还是泪还是血。
她说:“你不是也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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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贺毓觉得自己挺爱哭的。
但她不能再贺峰峻面前哭, 会被骂,可是这种感觉忍不住, 所以柳词见过, 申友乾也见过。
打架打输了她会哭,疼的, 赢了也哭,终于赢了的那种哭,唯独按头道歉的时候不哭。
明明那时候最委屈。
她觉得好累。
从小到大的一幕幕从她眼里浮现,现在缓过去了, 又想到明天要上班,一时间所有的疲惫变成巨浪向她袭来,她请了个假。
明天也得去看看那个被她揍了的倒霉鬼。
她闭着眼,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柳词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这边的房子看上去崭新,陈设的都有一种冷气,因为没人住过。
她胳膊下压着的是乱涂乱画,长时间这样的姿势让她站起来的时候晃了一下。
贺毓说要冷静, 也不知道要冷静到什么时候。
上次贺峰峻的消息传来她也是这样。
柳词真的痛恨感同身受这个词,太难了,在情感上压根不能全面重合, 她只能试着去理解她。
她走出这边家门,去了贺毓那里,房间里的贺毓还在睡觉,屋子里的窗帘拉得很紧, 一丝光亮也没透进来,床上有个凸起的身影,翻了个身。
柳词关上门,去洗了个澡,起来做饭。
工作群里还都是关于池莲结婚的一些闲聊,池莲本人也难得融入了这帮人里,那点架子放下了,跟正常人没差。
毕竟得偿所愿值得高兴。
柳词发现自己被艾特了好多次,点开一看,是池莲问她到底什么时候结婚。
池莲婚礼上也问过,只不过那时候人多又吵闹,这个话题又没接下去。
柳词的手按在对话框上,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道。
这场婚礼也是贺毓在操办的,她一向能力了得,一套流程自己都能走完,一点也不许要柳词担心。
小时候给人的吊儿郎当消失得干干净净,是一种无可匹敌的安全感。
如果没有昨天的事,柳词可能会一直这么觉得。
-还没定下来。
她回了一句,然后是连续不断的表情包轰炸。
池莲秒回:“不是说今年吗?”
柳词回了个嗯。
她问:“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贺毓也太周到了。”
这句单独戳她的,发的语音,那边还是很热闹,这句话倒是没有任何尖锐,反而变成了一种类似朋友的抱怨。
柳词:“我也觉得。”
池莲:“我不跟你说了,反正你必须得告诉我。”
柳词:“你怎么这么想我结婚啊?我反正也没跟贺毓去领证。”
对话框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隔了好一会才发来池莲的回答——
-我怕姜潇还对你念念不忘啊,我那么喜欢他,我要让他努力爱上我的,你已婚的身份会更好。领不领证反正不影响你爱她啦。
柳词其实没什么朋友,她对朋友的要求有点严苛,大多数的人都点到为止,私生活方面压根没什么可聊的。
池莲和她是多年被比较的对象,这么兜兜转转,好像跟朋友差不多了解了。
柳词问:“你觉得她爱我吗?”
池莲:“你这句话在炫耀吗?”
柳词:“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