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昨
贺毓看了申友乾一眼,眯了眯眼,“老申没和你说过啊?金迦我跟你说这你得好好批评她,对老婆有隐瞒是不对的。”
申友乾唉了一声,看了自己老婆一眼,金迦有些茫然。
“这、这个……”
贺毓:“我来说吧。”
“晓礼在疗养院,状态不太好,我结婚啊,还是不请她过来了。”
这些年廉晓礼那边的事一半是贺毓张罗的,廉晓礼的父亲不太管,逢年过节也很少去探望。
也不怪贺毓放不下,抛开那些爱恨,朋友一场,怎么能撒下手。
申友乾结婚有家庭,贺毓也说了不用他管,偶尔一起去看看就好。
她说得很自然,娓娓道来的,柳词又听了一遍,听得心里发涩。
金迦啊了一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贺毓摆手,“哪能啊,是我瞒着,不好意思。”
她喝了口饮料,火锅的热气还在冒着,“我记得高一的时候,我们几个都特想去滑雪。”
申友乾记起来了,“那时候不是瞎说的吗,哪有地方滑啊,不过现在倒是有了。”
“也得冬天了。”
贺毓说。
“那冬天去呗,我也好久没去了。”
金迦说。
“柳词,不准不去。”
贺毓转头。
柳词点头,“你去我肯定去啊。”
申友乾一家走后,贺毓洗碗,柳词扫地,电视还开着。
柳词把桌子收拾干净,路过贺毓身边的时候问:“请柬,要给晓礼一份吗?”
贺毓把碗摆好,“我亲自去吧,也很久没看她了。”
柳词:“我也一起去。”
贺毓:“好。”
第83章
第二天是周日, 贺毓开车带着柳词去疗养院。
一路上听着歌,从前贺毓的歌单里都是她自己爱听的歌, 现在慢慢地跟柳词喜欢的港台歌曲混杂在一起, 开车的时候也摇头晃脑。
贺毓小时候的就问柳词,你怎么这么爱听情歌啊。
她就不一样,喜欢听五月天, 听那些很蹦蹦跳跳的歌, 却还嫌申友乾听的歌很吵。
那时候她俩坐在贺毓家的桌前,柳词刚从盛夏的酷热里越窗而来。夏天的水壶里装着菊花枸杞茶,洪兰纹上班前泡的, 贺毓往里加了好多冰糖, 凉了之后放进冰箱, 等柳词过来一起喝。
她俩一人一只耳机,坐在一起写作业, 贺毓屁股扭来扭去活像有多动症, 柳词把差点被扯下去的耳机塞进耳朵里, 说因为好听啊。
那时候周杰伦的歌就已经红遍大江南北, 小孩们以他为流行, 林俊杰的歌也塞满mp3,贺毓都会唱, 柳词爱听粤语, 她也学得很有感觉。
“唉可是听得我好想睡觉喔。”
贺毓眯了眯眼,打了个哈欠,她的长发在脑后低低扎了一个马尾, 碎发落在脸颊。夏天的风很热,电电风扇呼呼垂着,水蓝色的窗帘被吹起,扬在窗外。
楼上的老头还在拉二胡,的确是让人犯困的氛围。
柳词的暑假作业已经写完一本了,贺毓才刚刚开始。
“你还不写吗,你妈不是说回来要检查?”
柳词托了托眼镜,一脸凝重地盯着贺毓还空白的作业本,被贺毓伸手摘掉了眼镜,对方懒洋洋地说:“随便写写呗,反正老师跟我妈一样不会认真检查的。”
她戴着柳词那副细框椭圆的眼镜,嘴巴和鼻子中间夹着一支圆珠笔。
柳词眨了眨眼,她近视不算很高,但摘了眼镜也很朦胧,离得这样近,贺毓依旧很远。
但贺毓戴眼镜比她好看。
她从小都觉得贺毓长得好看,比女孩硬朗一些的轮廓像是她的性格,最后杂糅出一股一般女孩没有的英气,无论哪个角度,都特别。
大概是柳词都没什么反应,贺毓觉得无聊了,把眼镜又给柳词戴上,还顺便她对方的头发别到耳后。
“你等会给我抄抄呗。”
柳词:“不给。”贺毓挨了过来,亲亲热热地喊她小词,“给我抄一下嘛。”
嗲得过于违和,柳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把人推开,贺毓跟牛皮糖一样,怎么也推不开,最后作业本和笔都掉到地上,俩人扭成一团,又打闹起来,热气在阁楼里蒸上来,贺毓倒在地板上,伸手开了空调。
“我爸不在,我可以开久一点。”
她伸手戳了戳柳词,“去关窗户。”
柳词翻了个身,“你自己去。”
贺毓站起来去关窗,把桌上茶杯里的茶水仰头喝了。
柳词倒在地板上,看着贺毓的背影,耳朵里都是情歌。
为什么喜欢啊,因为也想要爱情啊,故事里那种甜甜的,会有童话结尾的爱情。
谁没向往过呢。
“这歌,多少年了都。”
路上循环到小情歌,贺毓喔了一声,“还别说,其实每次去ktv来来回回点的还是那几首,什么十年啊,稻香啊,小情歌之类的。”
柳词点点头,车开上半山,停在了门口。
贺毓登记完了跟柳词一起上去。
上次她们来是冬天,这里春夏秋冬似乎都一个样,安静得有些可怕。
柳词跟在贺毓后面,导医台上的护士看到贺毓,冲她笑了笑。
贺毓走过去,对方站了起来,“好久没来了。”
贺毓点头,“她家人有来过吗?”
护士口罩拉下,露出一张有些显小的脸,摇了摇头,“过年来了一下。”
贺毓哦了一声,对方看着跟在贺毓身后的柳词,女人穿着淡蓝色的衬衫,领子上还有刺绣,百褶裙很有垂感,到脚踝,鞋子是一双低跟皮鞋。
戴着眼镜,看着很有书卷气。
她想起来这个人上次也来过。
她冲柳词笑了笑。
柳词回应了一下。
贺毓跟护士并排往前走,聊廉晓礼的近况。
“她很不好,自杀过好多次,换了个加护病房,我们都很头疼。”
廉晓礼是这个私人疗养院比较难搞的病人,这里也不是没有精神方面有难解之症的,偏偏她年轻,看着很无害,却总是让人头疼。
上一次针头插进喉咙,所以现在挂营养液都全程看着,病房里什么都没有。
“她的病……”
廉晓礼体质本来就不好,大火过后遗留给她还有时不时的过敏。人一旦精神不好,很多毛病都随之而来,长期失眠,长期厌食……太多的症结很反复无常的精神折磨一起焚烧她,连记忆都出现了断层。
“她也不吃饭。”
护士说。
贺毓啊了一声,又听对方说:“她太没求生欲了,而且……记不清人了,我有时候过去,她都问我是谁。”
明明这个护士几乎每天都在。
贺毓不知道该说什么,加护病房的门推开,一个长头发的女人坐在病床上,对动静充耳不闻,就发着呆。
护士一直跟着,她对贺毓跟廉晓礼的关系也知道一些。
护士长隐晦的提醒,换做以前她可能会很惊讶,但是久了,也觉得感情都一样。
廉晓礼在无数次的抗拒治疗里大喊贺毓的名字,有时候会喊妈妈,母亲是人一生里意义重大的角色,贺毓这个名字的地位可见一斑。
但是贺毓看起来并不热忱,以前来总是风尘仆仆,来了没一会就走。
偶尔难得,会陪廉晓礼久一点,那是还有别人的情况。
有次折了很多个千纸鹤,剩下的纸在廉晓礼的病床头,那天查房,护士看到凌晨廉晓礼还在折,灯关了她也不喊,就着月光,指尖翩飞。
第二天例行检查,护士发现了垃圾桶里的千纸鹤,满满的。
保洁阿姨在楼道里抱怨,折了快一百个,无不无聊啊。
小护士路过,问了句:“您还有空数呢。”
那阿姨是外地人,带着口音,“我也无聊呢。”
“折了一夜呢。”
“九十九个,这些年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