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昨
谁都震惊,怎么会这样。
周麦当时去的时候也没联系柳词,她跟几个同系的同学一块去的,瓷像里贺毓笑容灿烂,跟最后一面也没什么两样。
贺毓的婚礼周麦因为在组里,也没去,还微信给的红包,当时贺毓还说她那么客气,转眼人就没了。
“噢,柳老师,您好。”
柳词开门见山,“是这样的,你之前说你希望我有个短篇能留一下,我这边有一个,你要看看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见面当面听听你的想法。”
那边传来的女声冷静无比,周麦嗯了一声。
她也没多话,加了微信,邮箱里传来的剧本她打开,回去卸妆很快,赶着走。
同一个化妆间的是偶像转演员的一个年轻人,被叫做花瓶也不是一两次了,长得赏心悦目,但演技很差,偏偏公司力捧。
不过周麦对她印象不错,这个孩子也才刚成年,脾气好,就是一张脸经常没什么表情,也可能是天生就这样。
“周姐,你这就走了?”
玩手机的姑娘抬眼问周麦。
“嗯,全组的杀青宴见。”
这部剧是大制作,周麦的年纪虽然不大,但演的女主角的妈,早早死的那种。
漂亮的小姑娘哦了一声,“那再见。”
周麦挥了挥手,走了两步回头喊了一声傅泱,“桌上还有几个蛋黄酥,你不介意就吃了吧。”
傅泱说了谢谢,也没要起来送送的意思,她还穿着雪白的古装,假发套还没摘,看着就仙气飘飘,不过也有点那张脸的原因,看着就有距离。
周麦走得很快,回去连夜看了那个短篇。
她看了一点就知道写的是谁,是大学的时候贺毓跟她说过的,“我家的那条巷子。”
柳词的行文平淡之间有万钧之力,毫无赘述也能让人身临其境。天亮的时候,周麦揉了揉眼睛,她给柳词发了条消息,约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
柳词在公司也很多年,这个短篇是她从贺毓再次遇到的时候就开始构思的,贺毓走后,她更想要完成。
版权也被她完全拿在手里,谁都知道这个作品对她意义重大。
周麦想转型很久了,柳词会找她,也是当初贺毓跟她介绍周麦,“她啊,很辛苦的一个人,机会太少了。”
柳词有这个机会,恰好贺毓也要她成全。
这件事情水到渠成,资金都不是问题,偏偏卡在了选角。
柳词自己不懂戏,但对演员的要求很高,她在用从前来衡量这些被选进来的演员,以至于选角的进程拉了很长的战线,几乎拖到了又一年的深秋,柳词还没能找到她想要的人。
周麦倒是脾气很好,这个剧本改后很好,柳词的难搞也远近皆知,偏偏因为她的名气,反而更让人期待成片。
又是一天,周麦陪着柳词在继续选角色,中途周麦接了个电话出去了,柳词干脆去外面透透气。
柳语电话打过来问她忙不忙,柳词忙这个事忙好久,偶尔电话都没接,让柳语很不放心,甚至还想过来看看。
出差大半年的,那个房子也冷清了。
猫被寄养在柳语家,兔子被柳好养了。
也没过多久,却好像过了好久。
陌生的城市,待了几个月也熟悉了。柳词下了楼,她没让她助理跟着,自己去买了杯咖啡,等的时候屏幕上放着最新的综艺节目。
全是陌生面孔,以前贺毓在的时候还会给她介绍。
这个人啊,紧跟最新信息,什么都要尝个遍才好。
综艺是回放,现在的选秀节目参赛者越来越小,还没成年的也一抓一大把,柳词随便瞄了一眼,正好是一个叫余小河的个人solo。
小姑娘头发剪得短,乍看像个男的,镜头拉近眼神倒是很清亮。
柳词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在一堆艺名里土得浑然天成,竟然也显得清新脱俗了。
咖啡的温度捂手刚好,柳词喝了一口,坐在窗边。
隔了一会她才反应过来,这个名字她的确听过,前两年贺毓打架,因为那个女孩。
也不算因为,但到底有过瓜葛的,没想到在电视里还能看到。
这两天天气不太好,南方的大雨纷沓而来,柳词才坐了几分钟,雨又下来了,来势汹汹,远处的高楼似乎都要被这种电闪雷鸣给劈到。
下午的天色瞬间暗下来,这雨下得柳词烦躁无比,她喝了两口咖啡,起身回去。
她的伞放在门外的收纳柜上,转身的时候正好有人推门而入,冲进来一个湿哒哒的身影,柳词这两年身形越发消瘦,好不容易被养回来的肉又没了。
这种伶仃感使她看上更孤高,像是一片无处可飘的云,流浪的味道。
来的人冲劲很大,柳词没注意,连人带伞往一边歪了去,冲过头的人回头,啊了一声,伸手扶了柳词一把。
“不好意思啊。”
戴着个鸭舌帽,耳朵上的耳钉亮晶晶的,口罩只遮住了嘴,身上的衣服都湿了。
柳词看了一眼,觉得眼熟。
对方也看,似乎认出了她是谁,可是半天喊不出来,最后歪成了一句姐姐。
柳词看她,余小河也看柳词。
“你怎么在这里?”
柳词问她。
余小河这两年长大了不少,个子比柳词还高了半个头。她摘了帽子,挠了挠头,“我来面试。”
“就有个剧组面试好像再这里,我反正也没什么名气,公司也不管我啦。”
她笑得有点傻,柳词又问:“面试哪个?”
她说的是柳词隔壁那个的,今天试镜的挺多的组。
柳词看着她,就想到当年跟贺毓发生矛盾的那个夜晚,这个说是像柳词其实更像贺毓的余小河。
大概是柳词看得太久,余小河别过脸,“不好意思啊,我就莽莽撞撞的。”
柳词摇了摇头,“你要不……”
话还没说完,周麦的电话打过来,问她去哪里了,有个试镜角色的演员不来了。
柳词看了眼余小河,“我自己带一个来吧。”
她挂了电话,看向余小河,“有兴趣来我这边试镜吗?”
她穿着一条格子裙,入冬的天气有点冷,毛呢的衣服版型挺好看。其实柳词乍看像个还没入社会的学生,脸看着也不老,只不过你望进她的眼睛,总会不由自主地陷进去。
年长者,或者阅历凌驾之上的魅力。
余小河啊了一声,“我问问经……”
柳词却打断了她的话,“先别管了。”
她就这么被拉走了。
余小河在电梯里也很拘谨,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她认识柳词,一开始是因为当年,只不过是几面之缘,还没贺毓来得印象深刻。
后来知道,是因为一起参加节目的有柳词的书粉,很喜欢卖安利。
她高中都还没毕业,周末在蛋糕店里打工被人随口一问,还真的去报名了,也就这么磕磕巴巴地参选。
其实过得也没多好。
毕竟长得一般,造型又很像男的,留个长发吧还有人说她像女装大佬。
哪有这样的,她觉得自己长得也不丑吧。
一个小团糊穿地心,赶通告里还要在补学校的作业,卖海鲜的亲妈在电话里大声骂她搞七搞八不好好读书。
酗酒的父亲打电话只会要钱,完全忘了她还没成年。
可是余小河觉得这样也总比背着书包去学校的路上被扯回去好。
她早就有一颗叛逆的心,可是困于那个海鲜市场后面窄小的木床,鱼腥味贯穿她活过的岁月,她甚至活成了一条带鱼。
没人喜欢她,也没有自由。
唯一的好就是她记性不错。
熬夜录节目的日子里她也会想到贺毓。
那个让她要读书一直读下去的好人。
辜负了,对不起,她做不到,太想自由了。
可自由哪有这么简单,提前一步步入社会,学习还得紧巴地跟着。
偶尔余小河会想到那句哑着嗓子的快跑啊。快跑啊。
跑到哪里去呢,无论怎么样摆脱不了的家庭,如影随行的牵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