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染梨花开
当看到魏安荣还活着的时候,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对于那些陷害她的人,赤绕榕溢没有一丝手软。每一个帝王,手中攥着的人命都不计其数。可姜璃到底也算是帮过,她本不想杀了姜璃,但她却触碰到了她的底线。她永远无法原谅任何伤害魏安荣的人。
赤绕榕溢小心翼翼又依依不舍的离开那张没什么血色的唇,一只手在那脸上缓缓描摹,“日后,孤王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魏安荣脸上羞涩,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心中的愧疚让她无法开口。
赤绕榕溢脱下外袍,躺在了魏安荣身边,将她抱在怀中,仔细看着那张脸。
魏安荣亦伸出手,将那面具取下。
一手划过脸色的伤疤,有些心疼道,“为什么总是带着它?”
“女人,总归还是在意自己的外貌的。”赤绕榕溢淡淡说着。
可魏安荣知道,她在意的不是那一张脸,而是那一道伤及心灵的疤。
夜深,魏安荣侧身对着墙面,枕着赤绕榕溢的手臂,忍着没有出声。她将那手紧紧握住,眼泪便不由自主的顺着脸颊开始滑落。
赤绕榕溢睁开眼,看着背对她的人。从她转过身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
眉头微皱,心底蓦地一阵痛。
第二日一早,赤绕榕溢起身穿衣,随口问道,“你不是想知道孟秋成的行踪吗?”
魏安荣侧头看她将面具带上,等着她后面的话。
赤绕榕溢回头也盯着她看,“近来,孤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下个月吧,下个月,孤王会安排人送你去见一见。你且再耐心等一等。”
魏安荣不明白她话中意思,“你知道她在哪儿?”
赤绕榕溢点点头,“孤王想要知道的事,没有什么是不能知道的。”
“王上不是不喜欢我见她吗?怎么突然同意让我去见?”
赤绕榕溢淡淡一笑,“以前不想你见她,是因为你心里有她。现在让你见,是因为即便你心里有她,可你却也只能是孤王的女人。”她走到床边,低头靠近魏安荣,“孤王就想看看你,面对喜欢的得不到,不能在一起的难受样子。”
魏安荣气恼的抬手,被赤绕榕溢一把抓住,“受了伤,还不消停些?王后向来都是稳重之人,只这脾气大了些。该改改的。”
“你放手!”
赤绕榕溢立刻松了手,魏安荣整个人摔到床上。赤绕榕溢嘴角一扬,“放心,到时候孤王一定会敲锣打鼓的接你回来,不会让你丢了面子的。哈哈哈……”
魏安荣狠狠的看着她离开时的得意模样,狠狠的捏着拳头。
自从这晚之后,赤绕榕溢每日都来嘉福殿中,原本不得宠的东宫之主,忽然变得得宠起来。外人只以为,西宫那一位主子因病离世,赤绕榕溢这才想起了大周的这位公主。
但也因为如此,那些太监婢女再不敢欺负这嘉福殿的人了。
去嘉福殿之前,穆尔敦急急前来禀报,“王上,抓到了。”
他双手将刚刚抓住的一只信鸽,呈到赤绕榕溢面前。
赤绕榕溢的手在半空略微停顿,最后终究还是取下了信鸽腿上的那封密信。
信上不过几个字,字体却十分娟秀。
仍未得手,尚需时间。
赤绕榕溢将那信上头二字撕下,然后又绑在了信鸽腿上。“是她亲手放出来的吗?”
穆尔敦点点头,“是,屏退了众人,墨香也不知情。”
“大周那边的消息,不许透露给她半分。”
“王上放心!”穆尔敦想了想,犹豫道,“王上,您现在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护着她?”
“孤王的目的不是她,杀了她亦无用。等过些日子将她送走便是。”
穆尔敦担忧道,“王上,臣是担心她会伤到王上。”
“就凭她,还奈何不了孤王。”
穆尔敦低下头,小声道,“臣是怕她会伤了王上的心。王上一心对她,她若真是奸细,真的是为了刺杀王上,臣怕王上陷得越深,日后也就越痛。”
良久,赤绕榕溢一手拍了拍穆尔敦的肩头,“你的心思,孤王明白了。可孤王也不想她有事。她若是知道,她不过是一颗弃子,她大抵是会很难过的。所以,下个月,安排人,送她去找孟秋成吧!也许去到那人身边,她才会真正觉得快乐。”
说完,她踏出御书房,径直就去了嘉福殿。此刻,她迫切的想要见到魏安荣。想要抱着她,想要看看她,脚下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
等见到了,抱住了,赤绕榕溢就再也管不住那满腔的思念。
她一脚将门关上,抱着魏安荣直接倒在了床上。
魏安荣惊讶她今日的这番举动,本想要推开,可身上这人于她而言实在有些沉重,她怎么都推不开。
凉薄的唇,炙热的身躯,让魏安荣一时忘记了思考。
直到身下一痛,魏安荣惊慌之下,一口狠狠咬在了赤绕榕溢的肩头。
赤绕榕溢抬起头,发丝垂落在魏安荣胸前,她咬了咬牙,似是不甘心道,“我不是孟秋成,但你永远都只能是我的女人。”
魏安荣这才发觉,原来她这般介意孟秋成。之前只为气恼她才说的那些话,她竟都放在了心上。魏安荣紧锁着眉头,心底却也跟着一痛。
她不知该如何说,她只能搂住她的脖子,亲吻她的唇瓣,让她将这些怨与恨都于这一刻还给她。
赤绕榕溢就像个孩子,被魏安荣紧紧抱住。那颗早就千疮百孔的心,仿佛找到了一处发泄地。汗水湿透了发间,烛光渐暗,两个炙热的身体,在这一夜,似乎把那些说不口的话都付诸了行动。
九月末,艳阳刺透层层云雾,照耀在西梁皇宫之上时。
赤绕榕溢将魏安荣抱上马车,坐在马车之中,忍不住又在那唇上亲咬一口。
“你与孟秋成多日未见,定有许多话说。你知道的,孤王并不喜欢她,所以,下个月的此时,孤王再去接你。”
魏安荣点点头。
赤绕榕溢这才放心下了马车,与随行的几个护卫道,“好好保护王后。”
几个护卫急忙俯身应是。
赤绕榕溢站在宫门外,看着马车离去,就像当日,看着送亲的队伍来时一样。
等到马车看不见踪影了,穆尔敦牵来了战马。
赤绕榕溢翻身上马,手握红缨枪,望着眼前的西梁士兵。她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从北姜被灭之后,她就知道,周帝的心思不在北姜,在天下。就算他不找上门,她也会去寻仇的。
北伐之后,大周的实力大不如前,此时开战,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这生机是多少,没有人知道。
赤绕榕溢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忽得一笑。
魏安荣,以后,你也自由了。
……
大周与西梁这一战,不可避免。赤绕榕溢一直在暗中做足准备,可真的对上了,还是被打的有些措手不及。
这一次,周帝带兵亲征,势要拿下西梁。
赤绕榕溢顽强抵抗,竟是撑了一月之余。
穆尔敦护在赤绕榕溢身前,大喊一声,“撤,快撤!”
赤绕榕溢心有不甘的回到城中,看着自己的士兵伤亡惨重,她握紧了红缨枪,狠狠咬着牙。
她死了不要紧,可若是城破了,西梁也会像北姜一样被灭国,西梁的百年基业都将毁于一旦。
但几次突围都被打了回来,她没想到大周的实力,竟如此之强。
从城楼之上看着城外坐镇军中的魏元齐,她忽的明白过来。原来从一开始,这人就一直示弱,隐藏实力。大周的内乱,北地的滋扰,都不过是假象。他骗过了魏安荣,骗过了孟秋成,甚至骗过了自己。
孟秋成不过是他利用的一枚棋,这颗棋在北伐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价值。或许他并不是真心想要留住孟秋成,如果那时孟秋成回去了,可能也逃不过一死。魏安荣是他对付自己的一颗棋,从她当初亲访大周之时,这步棋都已经埋好了。
可魏安荣并没有杀她,若是她将贴身带着那锦盒里的□□放进饭菜茶水之中,她必然察觉不了。
她亦不明白,魏安荣为何迟迟没有动手。
也因为如此,周帝失了耐心,终究还是不肯放过这颗棋。几次三番的派人来杀了这颗棋。
要不是暗中护着,只怕魏安荣早已经身首异处了。
如今的宣战,也是刺杀的任务失败,失了夺取西梁的捷径,不得已而为之的。
只是就算两军对垒,周帝的胜算仍是八成。
所以,这最终不过就是一场大鱼吃小鱼的游戏。
赤绕榕溢望着城楼下,那个心机颇深的男人,想起她的母妃,想起这么多年来的苦心谋划。但,还是败了。
这一战,她心中最坏的打算也是损失几座城池,至少能要拖住大周进犯西梁的脚步。现在看来,魏元齐根本没想过给她喘息的机会。
赤绕榕溢深吸一口气,开始质疑自己。
“穆尔敦,孤王是不是做错了?”
穆尔敦摇了摇头,“王上无错,王上若是退让,迟早有一日,大周也会吞并我西梁。宁为战死骨,不做亡国奴。西梁的百姓都不愿做那亡国奴。要么,取代大周,一统天下,要么,死,也该死的无愧西梁的列祖列宗。”
“孤王也是这般想的,只可惜,孤王没有做到。”
穆尔敦忽而跪在赤绕榕溢面前,他似是已经看破这结局,低头沉声道,“王上,臣愿誓死追随。只求战死,绝不投降。”
这一跪,其余士兵俱都跟着跪下,“属下愿誓死追随,只求战死,决不投降。”
这声音巨大,又低沉如钟,也让赤绕榕溢心中动容。
城外的魏元齐,也听到了这声音,猛然一起身,朝城楼看去。半响,摇头一笑,“比起骁勇善战的北姜,西梁竟更加难缠。已经拖了好些日子了,该是决出胜负的时候了。所有人听令,今夜突袭焦城,活捉赤绕榕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