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月十五会吃老婆饼
就是怕万一洋人跑了打了水漂,追也不敢追回来!
元奈脸色也白了,舔了舔干涩的嘴角,“可,可我没办法了。”
花曼依抱臂敲了敲指节,思忖,“你差多少?”
“一块大洋。”
“不是小数目啊。”
元奈低头不语,花曼依抿嘴,“最近我手头也紧,不然倒也能挤出一两块大洋来。”
“不过,”
花曼依仔细端详了面前的元奈,面容皎皎,身段玲珑有致,“元奈,我记得你是会跳舞的是吧?”
元奈身体柔韧度是有的,灵性也很好,若是指点一下,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元奈点头,低声询问,“是有办法了吗?”
花曼依神色复杂,“有是有,但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了。”
“我怎能够忘记那午夜醉人的歌声
情人、情人
我怎能够忘记那午夜醉人的香吻
多少蝶儿为花死
多少蜂儿为花生……”注
风海歌舞厅华光流转,暗光斑点跳跃在地板上,领唱的身着一身黑凤开叉旗袍,紫色的披肩搭在雪肩上欲露未露,风华韵味。台下金色的大抱号婉转低沉,风琴在马夹男子手中和着节奏……
元奈一进去便觉得格格不入。
“元奈,那就是舞女。”
花曼依带人进去,下巴昂了昂,对着台上的舞女。
元奈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三行三列队伍整齐的九个舞女比领唱穿的更少,裙子的叉口开到大腿,拿着一把粉色流苏的蒲扇,翻转舞动。
“我为了爱情人
性命也可以牺牲……”
扭胯,撩起裙侧,随着音乐节奏整齐划一,撩’拨而暧’昧。
“舞女一个月才三块大洋,而领唱出场一次就有一块大洋。”
花曼依附耳到她耳边解释说,“你说说你能做什么?如果你要是唱歌可以,领唱其实是最好的。”
“我回头替你问问巩妈能不能让你出一场。”
元奈咬了咬下唇,眼里有挣扎,手中的帕巾被她快搅碎了,“曼依……我选领唱。”
“好。”
花曼依带元奈进了她私人专属的包间,让她呆在这里别动。
歌舞嘈杂的走廊,花曼依一出来便看到了倚在另一间房门口的巩妈。
巩妈年近三十五,风韵犹存,是风海歌舞厅的唯一老板。
花曼依迎上去,把她手里抽着的雪茄夹到自己手上,倚在木栏杆敛着神色,笑着抽了一下。
昂贵到流油的烟味在口腔中冲荡,花曼依早已见怪不怪,红唇微张,抽’出雪茄姿态娴雅放回到巩妈两指之间。
白雾一样的烟从红唇吹出,“巩妈,我有个朋友缺钱,能不能让她领唱一场?”
“我看到了。”
花曼依一愣,旋即笑开,“长得还可以吧?”不砸她招牌。
巩妈瞥了一眼雪茄上面的口红印子,眉毛挑了挑,放进嘴里,“还行。”
“唱歌如何?”她又问。
“听她唱过,不赖。”
“跳舞底子如何?”
“身段够软,不赖。”
“嗤,”巩妈扯开嘴角,扫过面前穿着开叉深红长裙的女人交叠的双腿,眉头微蹙,“不赖不赖,说得你好像摸过一样。”
“那你给还是不给?”
“你自己猜猜呗。”
第26章 睡朦胧1
歌舞升平的风海歌舞厅,随着夜深,奢靡的气息越发浓厚。
“来来来,干了干了!”
“这位兄弟,好酒量!”
“醉了醉了,哈,叫倩倩给你醒酒!”
一片哄笑嘈杂,领唱喃喃细音穿梭其中,人醉声也醉。
元奈在包间里面,拿着一张纸,正努力记着歌词,浅浅哼调从唇瓣溢出。
花曼依倚在门沿,从窗口慵懒望进去,等了一会推门进去。
手上拿着一套衣服,“元奈,这是出场服,巩妈说,十五那晚原本领唱的方羽姐因为要回老家一趟,空出来一场演出,你可以替她唱,到时候工钱算你的。”
包间在二楼,从窗外一望便能看到许多灯笼亮着,月饼字样抬眼便能看见。
花曼依忽然想起,略微苦恼,“十五好像是中秋,元奈那天你有别的事吗?”
如果有事的话那就只能放弃了,毕竟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也就恰逢中秋才有可能捡漏,方羽姐是有家室的女人,不过家庭并不好,虽有儿有女,但丈夫早些年走了,她一个女人在风海歌舞厅唱了那么多年,个中冷暖自知,只有中秋和除夕两个日子是她不得不回去的日子。
街道上的叫卖声隐隐传进,元奈放下手里的纸张,把外面几乎完满的月亮收入眼底,许久唇瓣才轻轻开合,“没有。”
那天只有她一个人,无所谓团不团圆。
挣到钱才是要紧的。
等到十五那天,街上中秋喜庆的气氛越来越浓,雌黄小儿有的拿着小风车,有的拿着缩小版的灯笼在人群中嬉闹追逐。到了下午,下了一场小雨,给海城半个月以来的酷暑稍稍降了些温。
八月起秋风凉,到了傍晚,那场细雨蒙蒙便消停了,街上青砖石板略潮湿,小摊小贩纷纷出现吆喝。
酥软的月饼,香甜的酒酿,红白甜柚,新出的桂花糕似乎应景揉杂进雨后芬芳。
元奈没有回去,领唱并不是那么容易的,除了唱功还要和那些跳舞的姑娘练习排练,而且最重要的还是不怯场。距离中秋就只有短短的两天,花曼依让她干脆就在她这里住下,她俩也算是有个伴,还能指导指导她一番。
十五前一晚有花曼依的场,也是领唱,她让元奈在台下观摩。
台场一暗,声乐起,在一群舞女众星拱月下,花曼依袅娜娉婷出场,脸上是精致伦比的妆容,偏白的脚踝下黑色的高跟在灯光下有种釉彩的色泽。
元奈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花曼依,和记忆中的完全不同,就像是变了个人,变得成熟娇媚,黑色眼线上挑,是满含笑意的风华。
三年前的事她知道个大概,烟土买卖的两个大家族元、花两家都没落个好下场,谁能指望搭一把手,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依依台风很稳吧。”
巩妈交叠着双腿和元奈坐在一桌,不离手的香烟换成了细细的一条,暗金色的烟嘴压着红唇,元奈发现曼依和她都喜欢烟红色一样的胭脂,浓墨重彩一般涂在唇上,粗蛮中透着一丝不苟,性感而妩媚。
她把视线投到台上,看着台上吸引全场目光的女人,点头,确实很稳。
一场演出并非就只是唱一首歌,更多的是两三首打底,遇到起哄的宾客三首往上甚至不止。
“曼依!曼依!”
“再来一首!”
“再来一首!”
元奈看到花曼依在台上娇笑着应诺,又再唱了两首,结束之后仍然有人不依不挠,被花曼依三言两语哄了过去。
领唱的结束,新的领唱登台,继续有人跳舞助兴。
元奈看完这一场心思复杂,手中的本子记下了不少笔记。
巩妈瞧了两眼,心底嗤笑,写得再多还不如亲自上一场来的有用,也就她们这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才会这么做。
巩妈瞥了一眼下了台此刻从容周旋在各色男人之间的花曼依,红唇弧度加深,看向元奈,“元奈是吧,有没有兴趣考虑来我们风海歌舞厅?”
交响的奏乐在耳畔起伏,但并不妨碍元奈听清这话里的意思,她微诧看向巩妈。
“进来领唱或者领舞,保你风光无限,不愁吃穿,怎么样?”
这是卖身,自由身,元奈很清楚,微微攥紧了手中的本子,“巩妈,很感谢你的好意,但……”
“但你嫌这钱脏。”巩妈看向她目光下斜,勾起的嘴角却藏了讽意。
“毕竟是从男人身上赚来的大洋,你们这些小姑娘自视清高也可以理解……”
元奈猛的站了起来,巩妈眼里的看低和鄙视她知道,也了解,开声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巩妈,凭自己努力所得没有所谓脏不脏,更无高低贵贱。”
她和曼依都一样,如果不是中途被人救了起来,她元奈恐怕和现在的曼依一样的境地,身不由己,甚至可能更糟。
花曼依的路是她自己的选,是她的人生,她作为她的朋友没有资格说什么。
“如果巩妈给我这个机会是为了让我卖身进来……”
元奈顿了顿,哪怕走投无路,她也不可能用自由换荣华,“那抱歉,恐怕元奈没有荣幸来巩妈这里领唱。”
“啧。”巩妈抽了一口烟,说得可真好听,可惜还是想的太单纯了。兔急了都能咬人,能这么说话要么没有走到绝路,要么还顾忌着什么。
元家都被抄光了,剩她一个落魄千金,十指不沾阳春水,饭都吃不上,她还真想不到有什么值得她矜持。
“算了,不逗你了,看在依依面子上,给你一次机会,十五那晚领唱你自己把握,巩妈要求不高,别给我捅什么篓子就行。”
元奈松了口气,正要坐下继续学习,巩妈却突然叫住她,让她回去。
“怎么了?”
她刚问出口,巩妈就打断她,“演出你也看了,抓紧时间去和那群小妮子排舞。”
元奈愣了一下,觉得有些奇怪,但巩妈一直从容坐着手上夹着香烟,静静看着她,叫人看不清喜怒。
元奈在她的视线压迫下只能离开,巩妈说的也没错,她是需要抓紧时间练习。
外面的月亮高挂,歌舞大厅里不少人喝醉,老的少的,有意的,不怀好意的都有。
花曼依脸色醉醺,她已经喝了不知多少杯酒了,推得开推不开的,她都顾着那些臭男人的面子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