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右翼
殿下真不愧是我们神族的大天使长,无论做什么,姿势都很漂亮。我伸出肉嘟嘟的手指抓住他金色的发梢,见他没什么反应,又用没长齐的小乳牙咬他的锁骨,两只小手把他的下巴捧住,却被他拨下来。竖琴比赛我根本没看,一个晚上陶醉在路西法的美貌中。
真想和他结婚啊,就像爸爸妈妈那样。
但是,他似乎不喜欢我。而且是,非常不喜欢。
因为我跟他见面的次数虽不多,他看我的时候却从来没有不皱眉过。一开始我以为他很讨厌小孩子,所以总会这样不耐烦。
但有一次,我那帮肉团子朋友和我一起玩的时候,他们像一群焦躁奔跑的小猪群一样把他围了起来,他蹲下来一个个抱起来,还让一个女孩骑在她的脖子上。只有我一个人被他扔在角落里,连看都不看一眼。
今天如果不是我在众人面前哭得成那样让他下不了台,还是会被他无视吧——想到这里心情就很不好,我缩成一团顺从的贴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跳。
穿着白色长裙的天使站在舞台上。这是一个女子竖琴唱诗班,她们的丝绸晚礼裙在空中飘拂,形状优美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出音乐,那像是历尽痛苦而最终获得救赎的天堂之音。随着音符推移,乐句轻轻地破裂,天使们开始低声吟唱。旋律水珠般滴落,像是被揉进了红海海洋中的碎石砂中,趁着听众们放松的间隙填满了呼吸着的心房。
萨麦尔抱着胳膊,一副好像自己已经当爹的慈祥脸孔:“天界的祈福教育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我家小侄女刚念书就学会了祈福吟诵,比我们读书的时候先进得多。你看,小米迦勒这么小就被带到这种地方洗涤灵魂,长大以后一定会变得比所有天使都更像天使。”
“我看不出来这么调皮的小鬼能怎么像天使。”阿撒兹勒耸耸肩。
“他的眼睛啊,看他那双蓝眼睛。”沙利叶指了指我的眼睛,“小孩子的眼睛都很干净啦,但那他的眼睛是我见过最干净的,简直比加百列殿下小时候还纯粹。雷诺殿下一定得好好教他,搞不好这孩子以后会变成大天使哦。”
听他们讨论了我半天,我不由眨巴着眼睛抬头看了一眼路西法殿下,他也下意识低下头看了我一眼。我们之间的距离这么近,我甚至能从他浅蓝色的眼睛里,看见自己有点呆滞的超大眼睛。我抓紧他胸前的衣襟,微微张开嘴巴要叫他。
他却在我头顶摸了摸,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善良是么?你把七千个伯度的过去当成垃圾一样扔掉,还想我原谅你?以后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再理睬了。”
我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路西法殿下在说什么?
有一个座天使女性来搭讪他,她的脸型很漂亮,也有着非常干净的白色六翼,只是在他身边坐下后,裙子开叉都快到了腰。她露出一条腿,伸得很长,还故意拉拉丝袜。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我下意识有点讨厌她。
路西法态度温和,高贵脱俗。一晚上都很君子,没有像别的男人那样见了漂亮女人就动手动脚。
“啊,好可爱的小弟弟。”女天使尖叫着,雀跃着,“可爱得想要搂在怀里疼爱。”
她似乎弄错了对象。我拉长了脸,面无表情地看她。她摸摸我的脸,微笑。果然如老爸所说,天使女人的笑,是世界上所有男人都抵挡不了的。没过多久我对她的敌意就消失了,让她顺利地把我从路西法殿下怀中抱过去。她像逗弄小狗一样挠挠我的下巴,我笑得没了眼睛,在她身上翻滚。她身上有淡淡的清香,却不是体香。这反倒让我有点想念大天使长身上的味道。我乐意让她摸,只是眼睛一直不离身旁的路西法殿下。
殿下和阿撒兹勒小声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殿下,今晚在哪过夜?”
“耶路撒冷。”
“她?”阿撒兹勒用下巴指指抱我的女天使。
“嗯。”
女天使淡紫色的指甲尖尖,几乎掐入我的皮肤。隔着衣物,我都感受得到,她在颤抖。
不仅如此她连说话都颤抖了:“小弟弟,你真的好可爱,我好喜欢你。”
路西法回过头,询问她:“今天晚上有空吗?”
连我都觉得这问题显得有点多余,但对路西法殿下这种很有绅士风度的男人而言,好像又是必不可少的部分。
看见她略微发抖的点头,路西法点点头:“耶路撒冷门前,好么?”
“好,好。”女天使一时沉吟,又说,“殿下,我的名字是……”
“那不重要。”路西法微笑,“开心就好。”
女天使的耳根红了。
路西法看看沙利叶,朝我抬抬下巴。沙利叶忙应声,把我接过去。
我抬头时顺便看了拉哈伯一眼。她亦涂着指甲油,不过是深红色。但她的手势不像那名女天使那般优雅。她十指握得很紧,指尖陷入皮肤。曾听阿撒兹勒说过,女人的一个魅力衡量点,首先是腰,其次才是胸。拉哈伯的腰比她细,胸比她大。跟拉哈伯一比,她就是一个小女孩。大家口中的天界之花是加百列,实际在我看来拉哈伯可不比加百列差。但她藏在路西法身边,不抛头露面,甚至有人以为她是男人。
为什么路西法殿下反而不看她呢?大人的事真的很难懂。
路西法吻了那个座天使:“晚上见。”
她还在发痴,眼睛好像已经毛了无数个桃心泡泡。我心里不爽极了,想要伸手抓破她那种没出息的脸。
沙利叶忙挡住我的手,但没有彻底遏止,她的下巴上很快出现一道红印。
路西法是我的未来的另一半,谁抢杀谁!
她惊慌失措地捂脸,万分委屈。她在路西法开口前就忙道:“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我不同情她,谁叫路西法要吻她?
她被路西法打发走了,我又从沙利叶身上跳下来,抱紧路西法。
气氛分外怪异,沙利叶个老好人岔开话题:“婴儿的手抓人总是极大力,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吧。”
“路路,路路。”我一个劲拍路西法的脸,要哭出来了。
路西法把我推开:“要不让沙利叶抱,要不你就回你爸妈那去。”我正想哭,他又说:“你再哭我也不会管你。只会给你父母添麻烦罢了。”
我老老实实让沙利叶抱到晚上。
比赛结束,拉斐尔带着他的队伍常胜,路西法给他很大的赞赏。
拉斐尔谢过路西法,立刻想去找梅丹佐。老远就看到梅丹佐和一个女人坐一块,姿态甚是亲昵。拉斐尔没攀谈上几句,就被他们敷衍走了。
晚上,老爸老妈带着我,陪着路西法一起往回飞。路西法这个晚上住在梅丹佐为他安排的别院里。
爸妈恭恭敬敬地目送他进入别院,我就被迫被带走。可我精神异常顽强,不管路西法是否愿意出来,都可以在别院台阶上变化上百种高难度姿势翻滚,一个劲儿喊着“路路”呼唤他。
爸妈在圣浮里亚还有工作没完成,实在拿我没办法,把我交给了同在门口等候的拉斐尔,自己先行离开。
拉斐尔抱着我就像落魄少年抱着被抛弃的流浪儿童,两人一起等到星辰都像碎沙般洒满天空。
耶路撒冷十年都很难下一次雪,这个晚上却下起来大团大团的雪花。贴近窗口的时候,我双手撑在玻璃窗上,留下两只小小的五指手印,我从黑压压的雪地中看见里面温暖的壁炉和镶金的毛毯,这样的颜色令窗外的雪光显得更加阴冷。
拉斐尔穿着一身白色长袍,连带头上的贝雷帽都是雪一般的颜色。他的帽子上、领子上沾满了轻飘飘未融的雪花。
第一次发现这家伙是如此漂亮,然而他金色的头发、精致的脸庞却不能遮掩眼中的忧郁,用比他竖琴乐还要动听的声音对我低声说:“很小很小的时候,我曾听老师说过一句话——‘神手握着荣耀的箱子,打开这个箱子的钥匙也有两把,一把是无限宽容,一把是无限惩罚。’米迦勒,记住,这个世界的诱惑很多,但以后不论做什么事,都要慎重考虑,不要轻易被诱惑。因为当你做错一件事,就一定会付出不止十倍的代价去弥补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