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苏培盛了 上
眼见着其他人都在院门口各自散去,只剩了四阿哥与苏培盛,顾问行停住了脚步,敛去了面上的笑容,站直身子道,“皇四子多罗贝勒胤禛,接吾皇密旨!”
苏伟慌张地跟着四阿哥跪下,顾问行从袖中拿出一卷黄绸,“……此前,因索额图事,朕心难安……现令四贝勒胤禛,密审索额图家人,讯清相关人、事,向朕奏报……”
顾问行颁完圣旨,将四阿哥扶起,压低声音道,“圣上重任,四爷务必办妥,不要惊动他人。”
四阿哥点了点头,顾问行俯身告退。
苏伟有些征愣地送顾总管出门,接连的变故让他脑子里有点儿蒙,另莫名地觉得有些异样,却一时想不出哪里奇怪。直到送顾问行走到了门口,顾大总管回身拍了拍苏伟的肩膀道,“小苏子啊,做奴才跟做人一样,本分、情分缺一不可。无论你凭哪样走到今天,都实属不宜。不过,顾公公提点你一句,人贵自省,哪怕是走上了一条康庄大道,也要时时看看前面有没有悬崖峭壁,机关陷阱啊。”
苏伟一愣,缓缓低下脑袋,“谢顾公公提点。”
顾问行笑了笑,“你是个聪明的……留步吧,咱家先走了。”
苏伟抬起头,目送着顾问行离去的背影,脑海中那一抹异样,连带着顾问行的话,终于犹如一颗霹雳落雷在晴空万里中轰然炸响——既是康熙爷密旨,为何没有避讳他一个太监?
第165章 脖颈发寒
康熙四十二年
顾问行走后,一阵风似飞回东小院的苏大公公狂躁了。
乾隆爷的亲娘钮祜禄氏即将入府,四阿哥要夜审索额图的老婆孩子等重大事项都被苏伟抛到了脑后,此时让他脖颈发寒的只有一件事,康熙爷知道了!
“顾总管是皇上心腹,我早年就听师傅说过,顾问行是帮皇上在外面办事的,”苏伟从屋子东面踱到西面,又从西面踱回东面,“他颁圣旨时的表现那么自然,跟我说的话也带着歧义,什么本分、情分的,分明就是在暗示我。对了,还有钮祜禄氏——”
“好啦,”四阿哥托着腮帮子靠在榻子上,伸手将焦躁的苏公公拉到身边坐下,“你也不仔细想一想,皇阿玛要是真知道了,此刻你还能活蹦乱跳地在爷面前转圈圈儿?”
“可是,那是皇上的密旨啊,顾问行完全没有要回避我的意思,”苏伟脸色发白,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小的汗珠。
四阿哥笑了笑,伸手帮苏伟擦汗,“你过于看重那密旨的分量了,索额图的家人被拘禁在索相府,有专人看守,爷要提审他们,再怎么保密也不可能不惊动任何人,更何况是爷身边的人。你苏大公公跟着爷这么多年,宫内宫外谁不知道,顾问行是人精中的人精,他没有回避你也是对爷的示好。至于临走时跟你说的话,不过是长辈对晚辈的教导罢了。”
四阿哥的话似乎在情在理,苏伟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适才鼓噪不安的心总算平定了些。
“好啦,被你折腾一通,爷都累了,”四阿哥拍拍苏伟的背,“陪爷休息一会儿,今晚咱们还要夜审重犯呢。”
“哦,好……”苏伟还是有些蔫蔫的,爬上榻子躺到四阿哥身边,带着一脑袋的胡思乱想闭上眼睛。
四阿哥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苏伟的毛,看着他的呼吸慢慢平缓,带着柔和笑意的脸才逐渐失去表情。
张保跪于堂屋之中,听了四阿哥的话,犹如数九寒天里坠入冰窖,“奴才愿一死证明清白,请主子明鉴!”
“小声些,他在屋里睡觉,”四阿哥低垂着眼帘,品着手里的茶,“这事儿若是做了准,谁都难逃嫌疑。但是你,爷还是信上七分的。所以,就交给你来查。如今,最值得怀疑的,应该是建府以后跟在爷身边的人。门客也好,侍卫也罢,在府里待得久了,若是想探听些什么,总是能察觉些风吹草动的。”
“是,奴才领命,”张保俯下身子,复又抬起头道,“主子,若是查到些什么,该如何处理?”
四阿哥将茶碗放下,负手走到门旁,“若当真是宫里的,就不能轻举妄动,要是能像马廉一样为我所用最好,要是不能,就看他手里握了什么消息了……”
“奴才明白了,”张保躬下身子,“奴才这就去查!”
张保领命退下,四阿哥掀开帘子看了看屋内榻子上睡得似乎还算安稳的人,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去了书房。
脚步渐远,傍晚昏黄的光线里,一双澄明的大眼睛缓缓睁开。
入夜,四爷府侧门洞开,一辆马车驶入长街。
索额图的家人被拘禁在原来的索相府,由索额图的两位兄长心裕、法保看管。康熙爷有谕,若是索额图家人旁生事端,即将心裕、法保诛除。
四阿哥手持皇上的密旨,成功敲开了索相府的大门,心裕亲自陪着四阿哥入府,苏伟跟在后面,一路上颇为唏嘘。索相府的奢华富丽在京中大员里当属一属二的,然索额图被关不过两月,已是满园的残花败柳,长廊影壁上俱是凹痕,角落处更是污秽不堪。
不过当众人进入正堂时,苏公公才知晓破落的庭院不过是表象,最让人感慨的当是这些曾经呼风唤雨的千金贵胄。
格尔分从铺位上爬起来,脚上还带着脚镣,面目虽然狼狈,但语态很是淡然,“罪臣等拜见四贝勒,四贝勒万安。”
四阿哥抿了抿唇,缓缓扫视了一周,正堂地上睡着的男眷,内厅里走出的女眷已经各聚一处,纷纷俯身行礼。
“起来吧,”四阿哥声音和缓,“我奉命来闻讯一些事情,并不想难为各位,也请各位予以配合,让本贝勒能顺利交差。”
格尔分从旁俯身道,“罪臣等定听从贝勒爷安排,但家父一事,所要交代的俱以陈奏,实在不知还有何事可替贝勒爷交差。”
四阿哥看了格尔分一眼,语态微冷,“如若不知,便好好想想,索大人在朝中的时日也不短,定能想起些什么的。”
心裕吩咐人将厢房中的两间收拾出来做审讯室,傅鼐、沈廷正一文一武做主审官,苏伟站在饮茶的四阿哥身后看热闹。
索额图的家眷被一个一个带进来,又一个一个带出去,女眷们或摇头、或沉默,倒是很少有哭闹的。轮到男人们时,吐露的都是陈芝麻烂谷子,到索额图信重的几位子侄时又开始打太极、模糊重点。眼看着到了半夜,沈廷正的笔下压根没写几个字。
“主子,这样不是办法,”傅鼐走到四阿哥身边道。
四阿哥放下茶碗,轻叹了口气,苏伟的脖颈开始冒凉风。
“用刑”,四阿哥微微垂头,捋了捋袖口。
“是,”傅鼐躬身领命。
当索额图的侄子被拉入里间,苏伟终于知道心裕为什么让人收拾出两间屋子了。
沉闷的顿声与压抑的呻吟声让苏伟恍惚间想起了多年前,正三所失窃,他和一干奴才被押进慎刑司。那是宫中一个最不起眼的院子,低矮的房梁,灰突突的屋子,没有满眼的刑具与血腥,只是时不时传到耳边的某些声音让人压抑得想要崩溃。
“贝勒爷,”心裕推门而入,打断了苏伟满是恐惧的胡思乱想。
“什么事?”四阿哥微微偏头。
心裕暗暗咽了口唾沫,躬下身子道,“请贝勒爷恕罪,臣怕是得去宗人府一趟。”
“现在?”四阿哥眯了眯眼睛,“是何人叫你过去?”
心裕有些征愣,神色间带着踟蹰,四阿哥将茶碗放下,带着一声脆响,“本贝勒是奉皇阿玛的密旨过来的,你有何事竟敢隐瞒?”
“不敢,不敢,”心裕慌忙垂下脑袋,“回四贝勒,宗人府那边三贝勒跟八贝勒亦是奉皇上密旨提审索额图,适才派人来召臣过去,怕是有事闻讯。”
“哦?”四阿哥眉梢微挑,缓缓地吐了口气,“那也罢,你便过去就是了。只不过,三哥那儿的事我知道也属无奈,我这儿的事,你须得三缄其口。毕竟我们接的都是密旨,哪一方漏了消息,索大人在皇阿玛前怕是都不好交代。”
“是,是,臣明白,多谢四贝勒提点,”心裕再三行礼后,俯身退下。
四阿哥的脸色慢慢落了下来,苏伟蹙着眉头想了半天,还是不太明白,“主子,皇上干嘛费心竭力地传了这么多圣旨,让你们分别提审索额图和他的家人啊?要查索额图犯下的事儿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查呢?”
四阿哥思索了半晌,缓缓地摇了摇头,“皇阿玛的心思太难揣测,我一时也猜不准,不过如今看来,比起调查索额图,皇阿玛更看重的怕是我们三人的表现吧。”
天慢慢放亮,苏伟已经靠着墙角昏昏欲睡。沈廷正的笔下总算罗了几张纸,四阿哥一一验看,倒是有些新的东西,只不过都且算些不大不小的事。
“主子,”沈廷正起身道,“格尔分那些人是死都不会开口,其他人怕是吐得没什么东西了,咱们要不要私下派人去查查?当初魏经国跟着邵干,倒是留下不少线索。”
四阿哥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纸弹了弹,“再审问几日就得了,能问出什么就是什么吧,不必多此一举。”
“是,”沈廷正略一思忖,低头领命。
苏伟跟着四阿哥回府时天已大亮,还未用早膳,福晋便派人来请。苏伟嘟嘟囔囔地撇下四阿哥,爬上床补眠,四爷只得拍打他两下,自己带着张起麟往福晋院里去了。
福晋迎了四爷进屋,却见四阿哥神色倦怠,“爷昨晚没休息好吗?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没有,”四阿哥摇了摇头,接过侍女递上的茶啜了一口,“只是天气太热,睡得不好。皇阿玛既有圣旨传来,钮祜禄氏的事儿便不能疏忽,庄子那边就先不去了,你好好安排一下,尽早把人接进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