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帝王
作者:青色兔子
时间:2021-04-12 03:30:56
标签:爽文 穿越时空 天之骄子 朝堂之上
“倒是不必。”刘协折起信纸来,就手在烛火上一燎,淡笑道:“不如将计就计。”又道,“玉奴当有机变之能,不至给人识破的。”冯玉既然落到了荆州,不如就做一枚钉子埋进去。
“朕虽然决意暂且不理会袁绍,但袁绍催逼甚急,你父亲夹在中间颇为难做。”刘协说起前事,“公孙瓒既然战败自焚,袁绍腾出手来,定是要南下西进的。如果你父亲公然违抗袁绍的命令,向朝廷称臣,而与袁绍决裂,那么袁绍恐怕即刻就要发兵攻打兖州。其实袁绍对你父亲猜疑已久,一直在寻找时机拿掉你父亲,从前没有动手,是恐怕寒了帐下将士之心。若这次你父亲处理不够圆融,给了袁绍借口,那么纵然谋士都阻拦,袁绍也要对你父亲发兵了。”
袁绍想要拿掉曹操,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念头了,身边的谋士沮授与田丰等人也都劝阻过,包括此刻对朝廷用兵,沮授与田丰也都觉得名不正言不顺。
但架不住袁绍的野望,还有袁绍帐下另一帮如淳于琼等人想要试一试从龙之功。
一旦袁绍渡河打赢了,那么驱狼吞虎,据有河北,立时便可做实际的“皇帝”。
袁绍称帝,与袁术称帝可全然不是一回事儿,到时候这些从长安就跟随袁绍的将士,也都水涨船高,身份地位与此时不可同日而语。
此正是趁着天下方乱,要立足问鼎之时。
当然,此时有这种念头的人,还是极少数的。
刘氏据有天下四百年,教化之力,非旦夕能改。天下虽乱,刘氏却还未失民心。
“若袁绍逼迫太急,可令你父亲挥兵西进,至于司隶校尉部。朕会提前告知洛阳的将领,叫他们相机行事。”刘协慢悠悠道:“且不忙与袁绍开战。”
曹昂担忧父亲处境,又恐怕要与朝廷起冲突——哪怕只是做戏,不禁双眉蹙起。
“还有一则笑话,朕讲给你听。”刘协笑道:“袁术如今龟缩在寿春,前番要献女给朕,后来又要与吕布结亲,都没得回应。他便又给袁绍写了一封信。你道他要做什么?”
“做什么?”
刘协摇头笑道:“他要把他皇帝的尊号让给袁绍。”
曹昂一想,不禁也莞尔。
“袁术信中说,我汉室已失天下,地方群雄竞起,国土割据,就好比周朝末年的七国纷争一般。最终只有强者能兼并天下。”说到此处,刘协的面色渐渐沉了下去,又道:“他又说,他们袁家乃是受命于天的,理应做皇帝,符命、祥瑞、谶纬之说,都彰显着这一点。如今袁绍坐拥四州之地,民户百万,带甲之士几十万。即使朕有心中兴汉室,又如何能够接续已经灭绝了的天命呢?”
曹昂喉头动了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封信在袁绍帐下也不是什么秘密。”刘协冷笑道:“袁绍得了这信,恐怕是正中下怀。不过几日,便有主簿耿苞受他指使,给他找出袁氏该做皇帝的依据来,说什么‘赤德已败,袁氏乃黄帝后裔,当顺应天意’。”
如今信奉五行之说,汉乃火德,由土德更替;黄帝为土德,若袁家为黄帝后裔,则取代汉朝,便是“天意”。
“袁绍还是太着急了些,将耿苞这些不经之语传播开来。奈何僚属们都认为此人是妖言惑众,袁绍抵不过众人之意,也试探出时机不对,只得下令杀了耿苞。”刘协平静道来,仿佛说得并不是天下更替这样的大事,而是今晚要吃什么一般,“袁绍虽然比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袁术要沉稳些,却到底也是露了马脚。”他顿了顿,忽然问道:“弘农王妃留下的那个孩子,如何了?”
弘农王妃唐珏已经在去岁那场疫病中故去,留下的孩子便是当初少帝的遗腹子,名叫刘寿,假作是弘农王妃弟弟的儿子,一直养在唐府之中。唐珏已死,她的父亲也在会稽任上被乱党杀死,如今阖家迁徙在长安,话事人便是唐珏的母亲。自刘寿的存在被刘协知晓后,相关的事务都是交给曹昂去亲自处理的。
曹昂道:“刘寿一切安好。今岁跟族中的子弟一同进学了。陛下可是听说了什么?”
刘协与他对视一眼,点头道:“不只在长安,远在袁绍帐下,如今关于少帝遗腹子的风声也越来越大了。”
“陛下是说——袁绍要从刘寿身上做文章?”
“袁绍虽然有野心,从前不肯走刘寿这一招棋,但形势比人强,如果不抬出刘寿来,他怎么巩固身边的跟随者?又怎么跟朕分庭抗礼?”刘协轻声道:“朕如今在西京(长安),真到不得已的时候,袁绍自然要往东京(洛阳)再摆一尊皇帝。”“陛下,这孩子留在长安,终究要生是非。”曹昂看得分明,一旦袁绍挑动此事,会给皇帝惹来大麻烦的,而真到了那样的境地,这孩子也就没了活路,“他是少帝遗脉,当日臣要为陛下除之,陛下不忍。如今不如将他送往远方,叫他在远方长大,天下平定之前,不要再踏足故土。苏双与张世平的商队,不日便要启程,不如将这孩子交给他们……”
刘协垂眸一笑,轻声道:“当初哪里是朕不忍心?分明是你不忍心。你今日这话,也还是为了给那孩子一条生路。”
曹昂一噎,他虽是为了陛下安宁,可的确不能辩驳皇帝的话,一来他确有活刘寿之心,二来以君臣两人的关系,他若是开口剖白自己,反倒显得生分了。
“要他跟着苏双等人西往大秦,路途艰险,也未必就能活成。”刘协不咸不淡道:“倒是留在这长安城中,诱着袁绍犯错,还算有些用处。”他近乎冷漠得做了决定,转而询问起曹昂身体,却又恢复了和煦,“张仲景给你诊过脉了?开的药吃着怎么样?”
曹昂一一答了。
君臣二人忙里偷闲聊了几句日常,便各归其位,继续处理手上诸事。
这日曹昂归家,就见母亲丁夫人早在厅堂中等候着。
“孩子这会儿睡着了。”丁夫人迎上前来,命从人摆上温热的饭食,又道:“宫里医工开的药,我已命人熬着了。”
曹昂坐下,与母亲一同吃饭。
丁夫人瞧着儿子的面色,心中有事要问,却又疼惜儿子忙碌,不忍打断他用饭。
曹昂早看在眼中,用了半碗饭,喝了一点汤,便觉饱腹,温和道:“兖州无碍的,陛下明白父亲的心。”
丁夫人闻言,长松了一口气,又看儿子,感慨他这般能体察旁人心情,不知是吃了多少苦练就的,愈发心疼起来,道:“再用些吧。你吃这么点,哪里够呢?”
“在未央殿陪陛下进了些点心。”
丁夫人点头,分明还有话想问,却又顿住。
“母亲还有何事忧心?”
丁夫人望着儿子,嗫嚅两下,屏退左右,低声道:“我其实并不是为你父亲担忧。”说到底,她与曹操之间新婚燕尔时的柔情蜜意,早已淹没在时光里,如今只认他是曹昂的爹罢了,“我是为你担忧。”
“母亲为我担忧?”曹昂微愣。
“你父亲在袁绍手下,你却在皇帝身边,从前倒也罢了,如今袁绍命你父亲对朝廷动兵,陛下待你……”丁夫人是一颗慈母的心。
曹昂笑了,垂眸忆起陛下的话,往母亲面前的碗里挟了一箸鱼肉,柔声道:“母亲不必为我担忧,陛下从不疑我。”
丁夫人原是从不过问儿子在朝堂上事情的,此刻初开口时还有些羞赧,从儿子口中听到皇帝的态度,放下心来,既然开了口,便索性把心里的想法都掏了出来,“陛下待你这样好,你又年轻又权重,难免有人要看着眼红。”她也风闻过当初朝中老臣与儿子起过龃龉,“若是有人寻衅,你只不要理会,别一生气做了触犯禁律的事情。可如果真有人欺到你头上来,你也不能傻傻受欺负,既然陛下是好的,你便都告诉陛下。”
曹昂垂眸,静听母亲质朴而又满是慈爱之情的教子之语,听到最后,眉睫一动,低声笑了,应道:“嗯,儿子都告诉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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