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敛骨

作者:PEPA 时间:2022-06-08 03:07:54 标签:前世今生 灵异神怪

  身前幢幢人影,耳畔句句笑言,那般鲜亮,那般鲜活……揉起前世,掺入今生——纷乱不堪地重组进他脑内,冲入他眼底,扎入他心间,直将他的心脏拆分成了碎碎裂块,令他颤抖不已,重重地失力跪了下去。

  有温热的液体自他颊边滑下,点滴落地,融雪成坑。

  ——是泪?

  那液体却滴滴猩红。

  ——是血?

  他跪在皑皑雪地之上,被自四面八方涌来的纷杂画面裹覆其间,眼中一片红雾迷朦,直叫他再看不清那幕幕画面中的张张笑颜。

  ——是血泪。

  猩红滚烫的血泪自他眼中汩汩涌出,顺双颊淌下,污透了衣襟,染红了白雪,遮了他的眼……却怎么也融不去他心底的寒意。

  耳际、脑中仍有狂风呼啸,声声都似嘲弄,彻骨寒意紧紧裹挟着他,使他只能怔然,只能木木,只能僵僵跪着,连哪怕一个字音都吐不出口。

  ——可他却忽地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自口中发出,冷却恭敬:“——师尊。”

  不等他生出些许无措来,忽又有一把熟悉的、沉厚的嗓音在顶上响起,“起来说话。”

  ……

  眼中血泪乍然干透,身体全不受控地站了起来,秦念久愕然抬眼,方才发现四周纷杂的画面不知何时已静了下来,变作了复晓堂内的景象,耳边呼啸的风声亦不知何时弱了下去,只若有似无的浅浅低泣。

  一道浅灰人影入眼,须发半灰半黑,正负手背对着他,是他的师尊——秦逢。

  案上炉烟袅袅,秦逢少见地并没动怒,而是十分疲惫似的,沉声道:“自今后起……你便只许留在宗内清修,不得再入世除祟。”

  秦念久闻言一愣,有股股不解自心底翻涌而起,就要脱口问他一句“为何?”——却顷刻间被另一股自心间蔓生而出的虚无之意盖了过去。

  他听见上一世那无心无情、冷漠至极的自己淡声应了,“是。”

  ……什么意思?

  ……为何他不得再入世除祟?

  ……

  不等他再生疑窦,眼前景象虚虚一晃,再现出的是一抹清凉的天青,和谈君迎那略显诧异的脸,“……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听见自己依旧恃着那把淡声,漠然地与他解释,“我再差一鬼即斩满百万,今后不得再入世除祟。因而你也再无需与我结伴同行了。”

  “……”面前的谈君迎忽而沉默了下去,面上表情渐渐淡化成了他从未见过的冰冷,半晌才道:“在你心中,你一直认为……我日日来寻你,执意与你同道……只是为了斩鬼除祟,好攒功德?”

  秦念久怔怔看着他面上神情,忽明白了什么,却听自己淡淡反问道:“难道不是?”

  流风很轻,日光亦舒朗,他们之间的沉默却十足粘稠,有万般情绪凝在谈君迎眼中,秦念久心间所能感知到的却依旧只有一片虚无。

  好似过了很久,很久,又似只过了掠眼一瞬。

  谈君迎深深望着他,幅度极浅地将头点了下去,语气轻得仿若吐息,“嗯。”

  他道:“秦仙尊斩鬼无数,功德将满,想来再遇仙缘…即可升仙了,我……却还差一截……那我便依我师尊遗愿,回浮泽崖闭关修炼吧。”

  他这般说着,却定定地未动,仿佛不甘、仿佛在等他开口说些什么——

  明白他这是在等自己出言挽留,秦念久整个人都木了,听自己淡然应道:“好。”

  “哈……”谈君迎低低吐出了一丝笑音,不知是笑他的话,还是在自嘲。

  许是定下了什么决心,他唇角微勾,终是显露出了几分笑意来,与他道:“——那便,来日有缘,仙宫再见吧。”

  “……”秦念久听见自己又一次惜字如金地应了,“好。”

  ……

  秦念久看着那抹天青的颜色渐远、渐褪、渐虚化而去,渐渐意识到了什么——

  所以最终……

  所以那日……

  耳际、眼前风声再起,猎猎吹动群彩衣袂翩飞。

  一重叠一重的人影合围着他,右手皆按在剑柄之上,似正与他无声对峙着。

  气氛焦灼得好似艳阳逼人,打破沉默的是徐晏清怒极似的一句:“莫非你们想逼得他自尽以明志不成!!”

  ——话音落下,回应他的只有更深沉的无边沉默,和宫不妄错愕看向他的双眼。

  急急扭开了头去,宫不妄瞪视着那重重人潮,凄然大喊:“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无人答她,只持沉默以对。

  被这泼天寂静所迫,她惶然后退半步,如抓浮木般紧攥住了秦逢的手,“师尊!师尊!——”

  “……”

  秦逢默然看她,无言地——

  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像是刹那间明悟了什么,宫不妄遍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师尊……”

  却听秦念久平静道:“如此也好。”

  他静静拿视线逐一扫过观世众人——面色青白的徐晏清、一言不发的秦逢、目露绝望的宫不妄、惨白着脸不住摇头的衡间——难得复述了一遍,“如此也好。”

  宫不妄猛地一震,有热泪顺颊而下,却怎么都挣不开秦逢扣于她腕上的五指,只能嘶声尖叫,“如此什么好?!什么啊——你在说什么……你在想什么啊?!!”

  ……想什么?

  他什么都没想。

  心内永是一片白茫笼罩着的虚无,一切的声、物、画、人都尽数被隔绝在外,由不得他去想。

  想什么呢……

  无甚可想。

  他微垂下眼,自腕中化出了长剑惊天,并没理会一众宗人眼中露出的警惕,横剑在颈——

  世人总夸秦仙尊斩鬼无情,抬手刀落,却不想他待己也是如此。

  利刃割裂喉管,鲜血迸射而出,那般滚烫灼人——

  刹那间,宫不妄的哭喊、衡间的闷嚎、众人的嘶嘶抽气之声,纷纷入耳,他却忽而模糊“想”起了什么——

  ……想起了什么?

  他想……

  这就是终末了。

  ……没能见到那人最后一面,亦不能应约与他仙宫得见了——

  可惜。

  一念起,修为尽废,怨煞之气席卷而来,将他吞没其中,再然后——

  自山颠激冲而起的是遮天魔气。

  ……

  ……

  灌入耳中的风声骤然止息,有滚灼热浪扑在面上,秦念久猛地睁开双眼,与满目惊急、飞身赶来将他拉出火海的谈风月对上了视线。

  掌心与掌心相接,他怔怔看着谈风月,有血泪自他眼中涌出,顺面颊滑下,“……谈……君迎……”

  他再一次唤出了他的名字。

  ——之间隔着千沟万壑、六十七年。

 

第九十九章

  旭日晴空下,流花湖中朵朵浮花被水流揉碎,腐成烂泥,渐沉了底。

  傅断水默然站在湖边,无言望着那烧得只剩一副黑灰空架、寂然横倒的国师塔。

  距那惊魂一夜仅过了短短三日,他却已然消瘦许多,惯恃着的一张冷面上亦多了几分肃色,眼中情绪亦沉。

  ——不过三日。

  一场惊变过后,朝廷上下一片混乱,人人自顾不暇,再无宫人得闲向流花湖中倾倒旧花,这湖便也成了普通的一池静水,能看见群群锦鲤在其中漫游,或散或聚,拨出圈圈涟漪,又突地被岸边渐近的脚步声惹得齐齐一惊,成团避游开了去。

  ——是已着上了一身明黄锦袍的纪濯然。

  找见了傅断水的身影,纪濯然脚步一顿,自太监总管手上取过一壶酒,又屏退了他与身后两列低眉垂首的宫女太监,方才快步走了过去,“四处都寻你不得,猜你该是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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