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汉家宫
红玉将书案挪到檐下,我坐着读竹简。
前天刚接到奏报,东瓯国与闽越国战祸燃起,东瓯王向汉朝求助。
窦老太太自然是不愿意,只说派人各方斡旋一下,最好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刘彻意已决,必要打这一仗,未决的只是该如何打。
没有虎符,就不能调动大军,只能寄希望于地方守军,刘彻冒天下之大不韪,想派一官员手持皇帝节杖和诏书,调地方守军。倒也不是不可行,只怕那些书生一旦向他们jiāo了底,他们到了地方便唯唯诺诺办不好正事。是以这所派官员定要是个出众的人才行。
挑来挑去,相中了庄助,是个直言敢谏的。这会儿还在宣政殿与刘彻议事。我想了一阵子,就带了红玉往宣政殿去,连衣裳也没换,拿了卷竹帛,只穿着便装披了条毯子。
到了殿里却只见庄助一人。
“庄大人,皇上呢?不是和你商议朝事么?”
官员私下并不注重礼节,我又素衣散漫,他却是揖了一揖:“皇上jiāo代了臣一些事,元安公公似乎有要事奏报,皇上便出去了,臣不能擅自离去,该等皇上回来才是。”
我斜了他一眼,笑想,果真是个死心眼儿,“大人坐吧,韩嫣虽不才,但日日陪皇上读书,这点主还是做得的。”说着摆了手让红玉奉茶。
“庄大人,皇上可是只给了大人节杖和诏书?”
“正是。”
我会意的笑笑:“王孙想与大人说件事qíng,大人愿不愿意说说你的想法?”
他显然有些局促,也是,皇帝的伴读,在外人看来自然是人中龙凤,他紧张道:“恐下臣愚钝,不能明白韩大人的意思。”
我摇摇头:“无妨,随意说说而已,都是些众人皆知的小故事罢了。”
“那就请韩大人赐教了。”
我用指尖拨开卷着的竹简,一下下轻敲着不经心的问道:“大人知道荆轲吗?”
“怎会不知?刺秦第一人,妇孺皆知,千古壮士也。”
我笑的有些轻邪,“若从刺秦来说,确实如庄大人所言,那大人又认为燕国何故而灭?若无荆轲刺秦,燕当怎样?”
他似已有些凌乱:“荆轲刺秦失败,直接导致燕的灭国惨剧,若无荆轲,想必燕不会灭得那么快,秦亦不会那么快统一六国。”
“那便是了,如此说来,荆轲却是秦统一六国的功臣了不是?”
庄助显然是绕不开这个弯儿:“这……”
我将手里的杯盏搁到案上,杯与桌碰触,发出轻微的声响,我缓缓道:“大人也看到荆轲虽成就‘千古壮士’的美名,却是白白搭上了xing命不说,于灭秦大业更是毫无补益。若让大人选择,你可是愿意做荆轲?”
他锁眉思索,我却是心如悬石,指尖在竹简上敲到第五下,但听庄助朗朗道:“臣依然愿意做荆轲。”
指尖挑起竹简一边,刷的卷起合上,忍不住微微笑道:“人为名死,鸟为食亡,总是世间法则,大人追名逐利也无可厚非。再说,能舍弃自家xing命求得千古留美名,也不是人人都能有如此决心的。韩嫣没什么立场和微词来指摘庄大人。”
庄助面色一沉:“韩大人此番便不对了,微臣并非求什么名利,更非在意什么后人仰敬。”
我故作无意,qiáng掩着心里的澎湃:“那可就奇了,难不成庄大人只是想当当刺客寻个刺激不成?”
“非也。荆柯刺秦不需想他自家xing命,也无需过多忧虑六国之局将如何更变,他所该做的,只是听命于太子丹。作为燕国的子民臣下,能得到主上的赏识便是天大的恩宠,死生已置外,名利更如粪土。人贵有感念之心。荆轲粉身碎骨只为报答太子丹的知遇之恩。”一席话说得如珠打玉盘,琳琅入耳,震人心魄。
我哈哈一笑,“好极好极。”
刘彻亦恰巧进门,也抚掌大赞:“好一个能得主上赏识便是天大的恩宠,好一个人贵有感念之心,好一个庄助啊。”
他弯了弯腰将庄助拉起身,正色道:“今日朕就做一回太子丹,庄助可是敢做荆轲?”
“有何不敢?”
刘彻侧头看看我,我亦向他微微点头,走近了些对庄助说道:“此番大人前往会稽调地方守军,皇上只能给大人节杖和手诏,而无虎符,调不调得成地方军,全看大人。皇上此一险招成是不成,也全看大人。大人明白否?”
庄助眸中闪过一丝惊异,既而又如破釜沉舟,伏地叩谢:“皇上既看得上卑臣,实乃臣之造化,但皇上有命,臣便死生必达。”
“好,朕拨给你一百羽林随行,只要事qíng办得好,回京后重赏。”刘彻显然十分高兴。
我亦点头称赞。
遣走庄助,刘彻伸着手捏捏我:“你这张嘴倒是刁钻,外柔内刚,由宽仁渐诛心,庄助哪里能招架得了你这诛心之论。”
我有些吃痛,伸脚便踹他:“这些刚正不阿软硬不吃的,你若不如此顺着摸,他真敢撂挑子,你费好大力气才选出来的人,杀了又可惜。你说是不是?”
数日过后,刘彻日日心急如焚,毕竟是头一回动兵,若此次事成,朝中形势自然要重新审视。便是窦太后也该有所深思,刘彻日渐帝相凝炼,举手投足言谈举止尽显帝王的霸气沉稳。这大汉朝,任谁也轻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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