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六零年代
他们家三个人上班挣钱,省吃俭用两年下来也没存多少钱,别人家孩子多负担重的,谁有存款?要不是老爷子非惦记赎回祖宅,谁要花这个冤枉钱?
两家子女开始唇枪舌战,吵的不可开jiāo,张家那边咬死了口,一千二百块一分都不少,沈家觉得他们坐地起价,这是存心敲竹杠。
村gān部也都嘬牙花子,一千二百块啊!老张家还真敢要!
屋前屋后都是各家的自留地,想盖房那还不简单?打土坯砖只花力气,不要钱还能挣工分,几千块泥坯村里人搭把手小半月就能托出来,除了买瓦也就大梁木头门窗花点钱。
盖两间房二百块足够了,谁吃饱撑的花一千多买房子啊?见都没见多那么些钱。
村gān部都看出来了,这是老张家知道老沈家舍不得祖宅,狮子大张口呢,几辈的jiāoqíng算是断在这儿喽。
生产队长忍不住说话:“老张头,你们家到底想不想卖吧?你给个实话!”
张老汉摊着手直叹气:“老队长你也知道,家里这阵子吵吵闹闹净打官司,当长辈的不能偏心了谁不是?我一看gān脆砖房卖了,家里的土坯房反正也够住,每家给点钱,这样谁也不会说啥,你说不是?”
老队长点点头:“要卖你就给个实价!沈老哥又不是大财主,从哪儿给你弄一千多块钱去?”
生产队会计也说:“别说沈医生了,就是市长家也不见得能拿得出来这么些钱,你要这价根本就卖不出去!”
张老汉和几个儿子对视一眼,为难说:“我家四个房头呐!卖少了一家分不上多少……”
“你家要是十个房头呐?你还打算要个万八千?”老队长听不下去了。
“要不……减二十?”张老大支吾着开口。
“你真不痛快!沈大爷又不是外人,怎么着也得减五十吧?”张老二帮腔打圆场。
“一千多还是太贵,那房子年头不短。”老队长皱眉。
“三百还差不多,里面啥东西都没。”生产队会计cha嘴。
“那可是砖房!”张老三大喊。
“当初卖你们只收了八十斤红薯!”沈家大儿子反声质问。
“那时候多少钱也买不来吃的!”
“你们这叫趁人之危!”
……
两边一人一句,又吵了起来。
“别吵啦!”沈老猛地大喊一声,屋子里安静下来。
剧烈的咳嗽一阵,沈老直起身子摆了摆手:“你们张叔对咱们家有大恩,救命的恩qíng!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许你们说出没良心的话!”
沈家两个儿子低下头。
沈老又握住张老汉的手说:“老弟,孩子们不懂事,我给你赔不是啦。”
张老汉忙摇头:“别这么说,老哥……我这也是,也是没办法……”
沈老拍拍他的手:“我懂!都是为了儿女。”
几个村gān部互看一眼,这到底是还买不买了呀?
沈老沉默一会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过去的都过去了,新社会就该有新思想,单位给我房子住,上班有工资拿,还有什么不知足的?祖宅我不要啦!”
村gān部松了一口气,老张一家都怔住了,不买啦?
大儿子先憋不住:“爹,几辈人的jiāoqíng了,要不你再给沈大爷便宜点儿吧,一千一?”
二儿子也搭腔:“还整那零头gān啥啊,早说了沈大爷不是外人,一口价,gān脆一千得啦。”
大哥二哥可想的明白,房子不卖也轮不到他们两房人住,还不是便宜老三老四?少就少点吧,一千块每家还能分上二百五呢。
老三觉得也行,一千块钱,给他买辆自行车,剩下的一家还能分个小一百块。正好买套不要票的毛料中山装,穿上非把厂里的小姑娘迷死不可。
老四估摸着差不多也就这价了,三哥还没对象,自己结婚赶在前面,他娘答应过婚宴要办的风光。三百块彩礼钱,一百块摆酒,一百块再修修房子扯几丈花布,给他办完婚事每家还能分个一百多……
张家人一致同意,本来要价就打着余地,一千块才是底线,但是说好了,必须要现钱。
沈老笑着摆摆手,这会儿已经不再难受,经历过大风大làng的老人什么事想不开?
“我是买不起喽,那个小姑娘也是来买房的,你们问问她吧。”沈老指着叶青道。
一屋子人这才注意到叶青。
起初见一年轻轻的姑娘坐在那,还以为是沈家的人,没想到也是买主。
张家几个也都好奇打量叶青,这么个年轻丫头才上几天班?兜里能有二十块就不错了。
张老汉熄灭眼袋锅,敲了敲烟灰收起来别腰上,坐直了望着叶青问道:“这位同志,你想买俺们家的房?”
叶青歪着头皱眉:“一千块太贵了,还能少吗?”
“不能!一分钱都不能少。”
张家老三站出来,心想这小姑娘不会是沈老头找来唱双簧砸价的吧?
叶青笑笑,看着张老汉,这才是做主的呢。
张老汉偷眼看了看沈老,见他笑呵呵坐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能当面给减钱,咬着牙说道:“就是那个价,一分也不能少!”
“钥匙呢?”叶青问。
“那房子没门。”张老汉道。
叶青一怔,又问:“房契呢?”
“在生产队押着呐,当时没过户。”
叶青叹一口气,就这么着吧!于是打开挎包,一沓一沓的往桌上放钱,整整十捆,全是十元大钞。
一屋子人眼睛都直了!
幸亏之前零钞换成十元面值,要不然今天得铺一桌子钱,叶青暗暗想。
“你,你真的要买?”大队会计说话都结巴了。
叶青好笑,不真买我大老远跑过来gān啥?显摆来了?
“你好,我是叶青,在市二矿厂委工作,这房子我买了,待会儿还要麻烦几位给办下手续。”叶青掏出工作证递过去。
戴眼镜的老会记接过看了眼,冲叶青点点头,然后挨个给她介绍屋里的人。
“这是我们生产队的老队长,民兵连杨连长,妇女主任姜婶,我姓谢,是大队会计。”
叶青一一过去打招呼。
几个人拿着叶青的工作证看了一圈才还给他。
老队长和杨连长谁也没说话。
姜婶忍不住问道:“叶同志,你在市里矿区工作,好好的咋想起来在俺们村儿买房子呢?”
叶青略沉默下,正色道:“矿上今年等着结婚的工友就一百多对,去年结婚的二百多工友还和一大家子老少挤在一起!房子不够分,我主动要求自己解决住房,远点也无所谓,钱不够就全家凑,坚决不给组织添麻烦!”
一席话,屋里的人都放下疑惑,神qíng瞬间放松下来。
老队长摇头:“城里啥都好,就是住的太憋囚啦!”